徐杳冥还发懵，却听见单濡在身后小声道：“徐师兄，裴首席以为您炼丹出错，性命垂忧，很是担心您呢。”
迟钝如徐杳冥，此时也终于转过来脑筋，心里暗嘶一声不好。
“长玉，你，你听我说....”他有些慌乱的伸出了手，身体却猛然一滞，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炼丹带来的反噬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他刚刚一直强撑的报应来了。
巨大的痛楚使他眼前模糊不清，却依旧执着地伸着手，指缝间透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喃喃倒下：“别走....”
话音未落，他身体瘫软倒下。
可惜裴长玉心烦意乱，又背对着他，自是未能及时察觉。
一旁的单濡眼疾手快地扶着了徐杳冥，成年男性的重量让她搀扶起来十分吃力，无措的求助：“师.....兄，师兄！”
裴长玉不知道她在喊自己还是徐杳冥，本能地回了头，却看见被少女搀扶着的不省人事的好友，心中顿时一紧：“杳冥！”
——
徐杳冥看着木制的天花板，许久才愣愣出声：“长玉呢？”
他以为会听见照顾自己的童子的声音，却没想到耳畔响起裴长玉戏谑带笑的动静：“在这呢。”
徐杳冥艰难地转了转头，此时，他才察觉出全身的疼痛来，忍不住龇牙咧嘴。
“少动，你先前强行炼丹，伤了根基。”裴长玉一脸严肃，又从柜头端起一碗汤药，细心地吹了热气递到徐杳冥嘴边：“固本培元的汤药，有些苦，暂忍忍。”
徐杳冥张开了嘴，看着裴长玉以极温柔的手法喂自己喝药，有些恍然痴笑地说：“好似我们以前。”
以前。裴长玉听见这个词，也忍不住泛起过去的回忆。
他以前还不是首席，只是外门一天赋普通的杂役弟子。没落的小家族没有资源给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庶子，于是他就想尽办法，将自己作为杂役卖给了所依附世家的少爷，侥幸以仆从身份入了太藏的门槛。
虽说往事如烟，但他曾经确确实实有一位侍奉的少爷。那少爷为人宽厚善良，并不因裴长玉的身份而看不起，相反还以朋友的身份相交。
那人正是徐杳冥。
徐杳冥的修炼天赋在外界还能算精英，入了太藏便从鸡头沦为凤尾，背后的家族势力在太藏也什么都不是。泯然众人的惶恐，远离故乡的茫然，锦衣玉食到苦寒修炼的境遇，种种负面一度曾使他一振不撅，放纵自身。
裴长玉正是那段艰难时光中，唯一陪着徐杳冥，鼓励他的人。
负责丹药的师兄给徐杳冥穿小鞋，克扣丹药，裴长玉便日日做两三倍的工作，只为用绩点给他换丹药；外出试炼时被凶兽所伤，浑噩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裴长玉也是这般寸步不离地喂药，换纱。
哪怕连家族都渐渐放弃了他时，裴长玉也不曾离开他身边。徐杳冥放纵自己，荒废修炼时，裴长玉仍然坚持为他采集灵草，敦促修炼。
那段时间的徐杳冥唯一可以倾诉发泄的口子就是裴长玉，而未找到自己的道时，出于不耐厌烦逃避与各种情绪，他对裴长玉......做了些过分的事情。
以至于后来幡然醒悟时，他一度认为裴长玉不会原谅自己。但那时的裴长玉眉眼温柔，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那时，他可耻地心动了。对自己的挚友动了心。
且在明知此情不容的情况下，无法抑制地以挚友的身份陪伴其左右，却日夜在梦中以另一种身份惦念。
“长玉....”徐杳冥的声音透着些沙哑，“我昏了多久。”
“三天，今日已是初六白日了。”
“三.....天？”徐杳冥有些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裴长玉提起来就叹气：“你强行炼丹伤了根基，只昏三天算你命大的。”
他没说出口的，则是他用人情换了玉壶峰一位医术高超仙子的出手，才能保住徐杳冥的根基不受损害，没能造成永久性的创伤。
而这三天，为了时刻照顾到徐杳冥，他基本住在了这，公务也临时推给了旁人做。整天不是熬药，就是给徐杳冥输送灵力，梳理体内暗伤。
以至于玉令里的讯息堆积如山，他也只挑了要紧的看。
他之前还气徐杳冥不保重自己身体，事到如今也只化作了无奈叹息。
这声叹息烫进了徐杳冥心里，他期期艾艾地说：“抱歉，长玉，叫你担心了.....抱歉。”
“你人没事就好。”裴长玉道。
“我如何能不抱歉，我这一倒下，你指定是守了我三天。”徐杳冥这样说，“你如今是首席，每日公事繁忙，又一向尽职.....果然还是我欠考虑了。”
素来活泼外向的徐杳冥罕见的耷拉了下来，头垂的低低的，像一条做错了事情的小狗。
难得见到正经的徐杳冥，裴长玉没怎么劝导。毕竟他深知此人性格，没几天放下这事就又变成嘴上没溜的欢快模样。
“你知道就好，下次万不可再以身试险。”
徐杳冥头更低了些，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突然又抬起头来，有些担心地问他：“你....你这几天都在我这，那门内事务可还忙的过来？”
“也就堆了些公文，等闲做了便是。”裴长玉说的云淡风轻，却叫徐杳冥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半晌，他闷闷道：“若是有人借题发挥，问责于你。你可千万要告诉我！”
不过如此一来，还真是提醒了裴长玉。他这几天忧心徐杳冥的状态，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似乎是公事。他捏着眉心，强行提振这几天高度紧绷后的疲惫精神，放下了药碗。
“你这边我已经给童子们吩咐好了，最危险的时期已经渡过，我也不能再多留了。”
裴长玉眉眼间的疲惫是那样明显，徐杳冥虽不舍却不忍其留下，于是很是乖顺地回道：“好。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