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玉没有食言，那几年他真的守了约定，坚持在老地方，为他煮长寿面和溏心蛋，送上真挚的祝福，风雨无阻。
后来裴长玉一步步从外门弟子到内宗首席，财务上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捉襟见肘，也就不只捎带一句不要钱的祝福了。
他会精心挑选贺礼，往往都是昂贵的法宝、丹药，甚至稀世珍宝之类，既有心意，也有报答当年叶扶年的提携之恩的意思。
而叶扶年其实并不怎么看重那些礼物，他真正在乎的，从来都只有那一碗长寿面，和裴长玉的一句‘岁岁盼君安’罢了。
但今年的生辰，也许会有一点不一样。
叶扶年决定在今天，裴长玉为他过完生辰之后，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
表明.....他喜欢他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在今日，这个对他们来说都很特殊的日子。
他有些慌乱无措，就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那样，心绪不定，时喜时低落，毕竟在他的生命中，还是头一回面对感情之类的事。
但他的嘴角一直上翘着，连带着水镜中的人影也意气风发起来。
叶扶年左看右看，整整袖口，扶扶发冠，又来回踱步，看见外头天光正好，阳光明媚，心情更是好了几分。
时间还早着，他却有些急不可耐了。
连叶扶年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急切：也许是因为二人相识多年，感情铺垫水到渠成，只待捅破那层窗户纸；也许是因为近日门内风声不太平，他想早日将裴长玉拢至羽翼下，护他渡过这场风波；又也许是因为裴长玉为首席之后，日渐繁忙，不常来看望他了......
他不甘心二人关系止步于好友、师兄弟之间，也不想因为种种原因与对方渐行渐远。
叶扶年心中再次闪过一个想法：师弟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呢？
他应当也有喜欢自己的吧？隐世大族的天之骄子，自小顺风顺水、修炼无忧的叶扶年如此患得患失的想，无意识中将自己放到了很低的位置上。
虽然以他的身家外貌，是不愁找不到好的道侣的，本世天骄、世家新锐、宗族圣女.....甚至若叶扶年想，外界各大宗门的掌门都恨不得化身貌美女子，倒贴这位最年轻最有为的叶氏少主。
但叶扶年只纠结那个小师弟，对他有没有同等的情谊。
应当是有的吧？有那么一点凌驾于友情之上的情谊？
不然那日夜的嘘寒问暖，那合乎自己胃口的饭食，那每年生辰时二人隐秘的相会，那他们一同经历的种种......
叶扶年挣扎在往复的情感之中，既有犹豫，又有欣喜。
而不管他内心如何挣扎纠结，时间悄悄流逝，夜幕又一次笼罩太藏。
——
时间悄悄来到了晚上，叶扶年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
他去了他们的约定之地，那是一片隐蔽而宽阔的山崖顶，旁边坐落一间废弃多年的木屋，但内在陈设干净整洁，外部则视野宽广，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明月与星河。
叶扶年悄悄地来到了这里，抚摸着小木屋内略有磨损的陈设。这里是只有他和裴长玉知道的地方，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之地。
他坐在椅子上，仰望着窗外静静的星河。
现已是亥时，夜深人静之刻，不知道长玉那边什么时候来.....叶扶年挂念着，忧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事务绊住了手脚。
但应当无需担心.....因为哪怕再忙的时候，长玉都不会错过这一年一次的时刻。
——
子时，徐杳冥从混沌中悠悠转醒：“嘶——”
他的眼前一片迷蒙，喉咙干裂的紧，不自觉地发声：“水.....”
细若蚊吟的声音，但立即得到了回应。
一片冰凉递入唇舌之间，似乎是瓷器，然后甜凉的液体汩汩入喉间，浸润口腔。
但异质凉物涌入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体本能的排斥，徐杳冥咳嗽几声，迷迷糊糊地又将那些液体吐了出去。
似乎有人用柔软的巾帕擦拭掉那些液体，随之而来的是一些细碎的自语：“还是喝不下药。”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悠远的叹息，随后，一个柔软温暖的事物贴了上来，灵活地撬开唇舌，将甜凉的液体渡入。
可惜这些液体并没有使他振奋精神，只是让眼前不那么朦胧，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疲惫涌入身体，徐杳冥再度昏沉地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他清醒了许多，浑身像是大汗淋漓过后般的松爽，呆呆盯着床幔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他下次，绝对不再越级强炼丹药了！
心有所感地朝床边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吹凉药汤的裴长玉，正同时抬眼：“醒了？”
徐杳冥点点头，又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我这是.....？”
“我走之后，你病情突然恶化，咳血不止，好在你手下一弟子机灵，唤了我来。”裴长玉轻轻吹凉汤药，“是偶发性的灵力紊乱，阴差阳错地伤了你未痊愈的体内，这才导致如此。”
徐杳冥是丹药大家，也是医师，稍微内探自身，便知裴长玉所言不假。
虽然人还虚弱，但徐杳冥还是笑了出来，那笑容阳光灿烂：“你又救了我一次。”
现在他体内平稳安定，一看就是有人废了不小精力，为他细细梳理过一遍。
“算是吧.....也是我考虑不周了，应当先去联系精通药石的修士看护你几天的。”裴长玉眼中唏嘘：“没想到你这次伤的这样严重，还倒霉的遇到了这种事情。”
“倒是麻烦你颇多了。”
徐杳冥弱弱地回应，心中涌起无限的心虚。
他此次越级炼丹，给裴长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越级强炼的害处，作为丹师的徐杳冥又怎会不知呢？
他无视自伤的风险，也要强炼的缘由.....其实还是因为裴长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