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徐杳冥的房间，行走在宛如仙境的庭园之中，裴长玉对天边的月亮发怔，心中有一种茫然升起，好像什么事情没做一般。
直到单濡怯生生地从角落里迎来，在他面前颇为犹豫地停下来，试探问到：“师兄.....？”
“单濡啊。”裴长玉回神，温和地笑了笑：“夜色已深，还不休息吗？”
单濡呐呐半天，才鼓起勇气：“其实，是多谢师兄之前赠我的法器。”
那个啊，不必多谢.....裴长玉还没把客气话说出来，就听小姑娘低头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能在生辰收到这份礼物，我很开心，也.....很感谢师兄。”
裴长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恍惚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开口，声音有些卡壳：“昨日....初六，你的生辰？”
单濡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小脸瞬间红红。她颇不好意思的想：原来是误会了，她还以为师兄知道，所以特意送她的。
但长玉师兄一片心意，总不能因为这点乌龙就不作数了。于是单濡继续说：“说起来倒也是巧合了，不过能在那天收到礼物，总归是件好事。”
不轻不重地揭过了这件事，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去。
虽然裴长玉完全在状况外。
裴长玉机械般的点头，声音有些木然：“是，是.....单师妹，可否问一件事？”
“师兄请讲。”
裴长玉转动浆糊一般的脑子，用视死如归的语气问：“现在几时了？”
单濡有些奇怪地回答：“已经快寅时后半，快要天亮了。”
忙活了几天的裴长玉，终于在凌晨约四点的时候，想起了他一直想不起来的事情。
初六子时，老地方相约......裴长玉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小腿爬上脊骨，他怎么把师兄的生辰给忘了？！
其实问题也不大，叶扶年生辰为初七，也就是今天，现在他回去睡一觉，醒来去祝贺也是来得及的。过生辰嘛，哪一刻过不是过呢？
当然，真要那么做了，他就等着吃闭门羹吧。
冷静点想.....裴长玉摸了摸下巴，眉眼有一丝阴郁。他想，师兄大方温和，应当不会计较他爽约这件事。
这点事也不至于影响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眼下么，自然还是得赶去他们约好的地方，看看人还在不在。
念及此处，他将那一点小小的慌乱压下，摆出优雅的微笑：“那点小小心意，单师妹无需多谢。眼下时间已晚，杳冥也已无恙，我便先告退了。”
单濡点头：“师兄慢走。”
裴长玉走出几步，忽而又好似想到什么似得，回头询问：“单师妹。”
“师兄有何吩咐？”
裴长玉有些犹豫：“只是想请教，如果你的好友因你爽约而生气了，你会如何呢.....？”
单濡歪头想了想：“给她买喜欢的小礼物，登门道歉呀。”
裴长玉点点头，带着某种决心离开了。
——
裴长玉没有小礼物，眼下也没地方去搞。
在乱翻了一通自己芥子之后，裴长玉颤抖着手，摸出一把做工精良的扇形法器。
他这会记性绝佳，一眼就记起来这是谢嘉回来那天，送给他的地级法器。
堂堂内宗首席，翻遍了全身竟然找不到一个比得过别人送的礼物......裴长玉检讨了自身几秒。
不过他往年送的礼物无一不昂贵精心，如果今年突然空手而去，叶扶年不是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忘了他生辰这事？
虽说真诚是必杀技，但裴长玉并不想这几年给对方留下的好印象留下污点，也不想叫叶扶年失望。他更想把此事化小，轻轻带过，皆大欢喜的结局才是好结局。
他摩挲着这柄扇子，心中谨慎地思考把谢嘉送给他的转手送给叶扶年会不会惹那位小爷生气。
结论是，应该不会。
裴长玉冷静分析：叶、谢二者虽都是修真界大世家，但来往交流极淡，甚至隐隐有龙虎争斗之势。不过谢氏近几年和太藏暗地斗争比较多，估计没多少功夫管叶氏。
更不要说这两人一个就任太藏中枢察阁，一个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的监洲使司长，职务上八竿子打不着，洞天也离得老远。
综上，二人见面，以及被谢嘉发现他送的扇子出现在叶扶年手上的概率极小。
谢小少爷挥金如土，也不太会问起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再等对方淡忘，估计日后无意撞见，也不会想起这一茬.....吧？
裴长玉觉得自己在玩火，但现在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将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脑中，裴长玉将檀扇收入芥子，怀揣着七上八下的心匆匆赶往他们约好的地方。
——
匆匆赶到那片宽阔而隐蔽的山崖，推开小破木屋的裴长玉心中一凉。
屋内还是那样陈旧，不同的是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在木桌上垂腰，烛泪堆积，火焰懒散，但环顾四周，没有人迹。
有人来过，但在这等了许久许久......久到失望至极才离开。
毕竟叶师兄最看重守时了，所以裴长玉与他相伴时，总会特别注意时间。
不知作何心情，但多少有些难过愧疚搅混在一起，让裴长玉沉默。
他拂袖灭了那如泪的烛光，任由苍冷的月光从窗棂爬进室内，攀上裴长玉的衣角。
无论这段友谊的开头还是现在都带了点裴长玉的计算，但他也是真心想给叶扶年过好每一次生辰的。
只可惜，他连这点真心也践踏了。
裴长玉从芥子里摸出檀扇，轻轻抚摸，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只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先奔向徐杳冥那边的。
罢了罢了，明日一早去挑个好点的法器，再挑个好时辰去和叶师兄说明道歉吧......
正伤感着，突然背后传来破旧木门的吱呀响动。
裴长玉心中一动，并没有传唤观水剑，而是往后一看。
与一双秋水温润的眼眸对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