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吃醋,白猫巧笑

裴长玉险些身体一软,但曾在生死危机中淬炼出的意志让他稳住了心神。

做出羞愧难当的表情——他知道叶师兄吃这套,裴长玉低着头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说话藏一些是他的个人风格,故而隐去了许多细枝末节,只说自己曾帮过谢少爷,结了善缘。

裴长玉倒是没怎么为自己开脱,细致刨白自己是如何马虎大意,利欲熏心,心存侥幸,为一点颜面而遮遮掩掩,反倒伤了师兄的心。说到最后还掐出几点眼泪来,眼眶微红,一副已然悔改的模样。

叶扶年平心静气地听完,想:还是不诚实。

然看到对方眼眶微湿,就又说不出刺人的话来。

裴长玉平日里总是端着,极惊艳的外貌都被正经端方的气质虚裹着,叫人少生亵渎念头,连唇角的微笑都似练习上百遍的毫无错处,不熟的人觉得他如沐春风,熟悉他者只觉得那是一副裴长玉展示给旁人看的皮,完美而无趣。

然而情绪动荡了些时,那喜怒嗔哀便多了点活气,将那端庄的外表撕开道口子,窥见他几分真实的模样。

原来也是会羞会委屈,叶扶年真想捏捏那玉白脸庞,看看能不能掐出几道桃红淡粉,说不准青年吃痛了,眼睫上便沾泪珠,那双懵懂的,清亮的,仿佛雪夜墨空般的眼眸就会略带惊疑地看向他......里面只倒映出他的身影——那是叶扶年一人的星空。

叶扶年从幻想中猛然回神,他不敢再看那双似乎极真诚的眼眸。

自己看不出来吗?自然不是,裴长玉和那谢嘉显然不是关系不错的道友,这些年他和谢氏拉拉扯扯,为己谋私的事情他也并非全然无知......只是叶扶年根本不放在心上,或者说这并不会影响裴长玉和他的关系。

利是利,情是情,叶扶年分得清楚,只牵扯到裴长玉时会有几分缠绵不尽的意味。

但那谢嘉对裴长玉的态度,明显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叶扶年知道自己吃醋捻酸的碎念小气极了,但抑制不住地去想,想那做工精良的檀扇,想那镌刻其上艳丽糜烂的山茶,想那句‘两心不疑’。

他也还是前阵子才知道裴长玉喜欢山茶,从各处搜罗来的奇花花种还躺在芥子里。

他好像应当生气,诘问到嘴边时才茫然回想,裴长玉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

至于欺骗,隐瞒,误会.....与各种情绪一起乱乱地堵在他心口,说不出,道不明。

而裴长玉明面上悔恨自谴,暗里却总是模糊带过谢嘉,那隐隐的维护之意,让叶扶年更是不舒服。

“你比认识我更早认识谢嘉吗?”鬼使神差的,叶扶年这么问到。

那本臊眉耷眼的青年一怔,眼里满是叶扶年读不懂的情绪,半晌缓摇头:“.....并非。”

是吗?这么说,他并不曾同你一起入尘世历练过,不曾怀着少年意气行走世间,不曾同床共枕,不曾游走生死间将背后交予,也不曾因凡人的灯节为你点一盏莲花灯。叶扶年想。

往昔种种历历在目,恍然回首,叶扶年只觉不甘,而从那点不甘里,他咂摸出一些冷笑,一些忿忿不平。

“你也为他做过人间的吃食,在他伤重昏迷时衣不解带地照料,在被敌人围攻时为他挡剑......在他濒死时拖着残破的身体背着他一步一步走下雪山吗?”贯来清冷的人语速渐快,说到情动处竟有些激动。

“......”裴长玉哑然。

那是他曾为叶扶年做过的事情。

都说患难见真情,他们俩也曾经是共经历过生死,可以托付性命的。

不过这张同情牌不是应该他来打吗?怎么叶师兄委委屈屈的,好像很在乎谢嘉和他关系好不好。

嗯,谢嘉虽因年岁尚轻不掺和谢氏做的那些事,但身份摆在那里,叶师兄估计是想借旧事来提点他:若还想继续保持友好师兄弟关系,就得和谢嘉划清界限。裴长玉胡思乱想,竟然觉得这套说法很有道理。

于是他低下了头:“谢小少爷何等自矜又是何等身份,我与他交集很浅,只是同门之谊。”

还在骗他。

叶扶年有些愣愣地看着青年,他想不通谢嘉比他好在哪了,值得裴长玉不惜如此为他遮掩,搞得好像他才是多余的那个一般。

“同门,我倒是不知哪个同门在礼物上刻......”叶扶年气急中突然灵光一现,语气骤缓:“你看过那扇面吗?”

裴长玉疑惑带好奇的神情回答了他:“不曾。”

原来他不知道谢嘉对他.....

然后他就看见叶师兄周身的气息为之一懈,眸光深沉地盯着裴长玉看了许久,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对他如春风温和的师兄。

叶扶年意味深长:“那就好。”

只是他眼中仍有阴暗的火焰跳动,整个人就像一座随时薄发的火山,只等沙漏流去最后一点耐心,那层虚伪维持的春风君子面便被七情之火灼烧的片面不存。

事不过三,叶扶年想,倘若还有下次....那他也不会再心软了,得上些刑才能叫这胆大包天,脚踩两只的人乖乖听话。

这场双方不在一个频道的聊天最终以裴长玉的摸不着头脑与战战兢兢告结。

当然,叶扶年收下了他的道歉礼,表示其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只是那目光黏稠而阴冷,流连在裴长玉身上,他被盯的如坐针毡,怀疑师兄根本没消气。

但总归是放了点不计前嫌的意愿,裴长玉自然感恩戴德,有意无意地不再去想师兄那些微妙的话语,权当此事翻篇。

转眼来到中旬,宗门召开弟子大会,除去一些琐碎事项,重点正式宣布了选峰一事。此消息一出,门内议论不断,各山头的茶馆挤满了热议此事的弟子。

而在提前听到风声的人们眼中,一场风暴正在太藏酝酿。

——

选峰参选范围自内门弟子到七大首席,一考资质修为,二考品德声望,三考实战成绩,若外门弟子有金丹期以上的引荐人也可参与,哪怕出身世家,将来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也无关系。

成为峰主,就代表你在太藏真正拥有了一席话语,可以和老牌元婴或者化神前辈平起平坐,而理论上,峰主之上只有掌门。

那是某只狼子野心的首席心里隐秘的执念。

而某位狼子野心的裴首席也毫不耽搁,在正式公布选峰后便开始四处走通人脉,交换资源。不得不说他这些年的积累是卓有成效的,将人脉拜访了个遍后,裴长玉在不到一星期里就打点好了一、二两项考核。

选峰期间各处都会在山上立一块玄色大碑,上刻各位候选人的金底名字,后跟着目前的分数,会随考核的推进上下浮动,是由全门派监督围观的。

裴长玉深知树大招风,又留了些底牌,因而前期并未高居榜首,而是‘恰如其分’的总在四五六之间徘徊,叫人看不出异常。

裴长玉资质不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好在修为在同辈里看得过去,第一项考核他又打点好了关系,便不担心了。

品德声望之评则是个长期的,好在裴长玉平时人缘不错,也并无多少弟子见过他手染鲜血的模样,若裴长玉愿意多动用些人脉关系,也不是不能立刻冲到第一去。

只是选峰少则一月,动辄半年的盛事,哪有那么简单,笑到最后的才是第一。

较为难的是实战,虽说他这些年走来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但架不住太藏天才太多,裴长玉怕阴沟翻船。

说来有意思,徐杳冥和谢嘉都能算是他的竞争对手,前者他久未切磋,后者他根本不会去考虑对上的情况——对上了就直接认输,裴首席就是这样铮铮铁骨。

至于叶师兄,人早就是峰主了。

而若说起实战....裴长玉想到一个人,在他认识形形色色的人里中,从未见过那样的剑。

于是下一刻他便自然而然的想起自己快有一个月没在午夜前去学习剑招了。

裴长玉的微笑僵在脸上,片刻后略慌乱地从芥子里翻出那个极为珍贵的玄色玉令,上面金光流转的‘燕隐’二字刺眼。

因为太贵重,加上自己有顺手用惯的,这东西自收到便被他塞到了边角里,然后各种事情一忙,就忘了。

好在那位冷面师弟也不是个喜欢热络聊天的,只最开始发了几条讯息,直白地问‘师兄是不是死了’之类,未得到回应,便无更多消息。

人一忙就容易忘事,裴长玉虽是朵不需要休息,微笑全天画脸上的交际花,却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一天。

都怪选峰都怪选峰.....裴长玉尝试自我欺骗,无果,又重拾起厚脸皮来给对方发了简讯:“托师弟的福,还活着。”

然后盯着这特别贵重的玉令,想起自己之前那个,毫不犹豫地鸟枪换炮,于手中把玩时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为什么上刻的是师弟的字?”

他还没琢磨出所以然来,便看见玉令微亮,有人传讯。

“师兄死了还不忘燕隐,燕隐甚为感激。”

赵燕隐留。

裴长玉盯着那行讯息无奈叹笑:“生气了?我还道他是个没脾气的.....这样倒也好。”

后山禁地,某处草庐中,赵燕隐看玉令再无回复,便缓缓收敛气息,结束修行。

他是个冰山不化的性子,不需要社交也不喜欢社交,一年到头和自己的剑说的话最多,修行遇到瓶颈时消失几年杳无音信更是正常不过。

但自从认识师兄后,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养了只聒噪的猫儿,黏人又烦,可某天猫儿不告而别后,心中竟然升起些许寂寥。

赵燕隐便挂念起这只猫来,虽然玉令上语气不佳,但没有人来黏着他练剑的日子里,每次从修行中醒来,心中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想法:他在哪?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了?

转而又略烦躁地挥去这些腻人想法,赵燕隐想,为什么会如此关心个相识没几年的人,明明他不来,自己乐得清净。

故裴长玉一周没来,赵燕隐心中略缓,想以后总算没人烦了。

半旬过去,他练剑时刮倒了更多树木,于是便把破草庐翻新了一遍,心里想这新猫窝还不错。

一月过去.....赵燕隐想,师兄大抵是死了,就算没死他也当他死了!

而就在刚刚,枕在大腿上的玉令颤了颤,动静极小,却叫修行中的赵燕隐睁开了眼,一看那上面的内容,原来是白眼猫在外头撒欢够了,才想起自己,大概准备厚着脸皮回来讨要小鱼干了。

门都没有!

——

“师兄随意,恕不招待。”赵燕隐对着门外满脸笑意的白眼猫说,却还是侧了身体,放人进来。

然后一转身,他便后悔了。

赵燕隐啊赵燕隐,说好当他死了的,眼下这只猫儿不过是带着无辜的笑,来你门前喵喵叫了几声,你怎能就放他进来呢?

赵燕隐痛定思痛,准备回头把人哄走,然后又对上那双无辜的桃花眼。

青年对他内心的纠结毫不知情,还冲他眯眼浅笑,乖巧地不成样子。那神态恍惚间真像他曾经拾到的白猫,也是这般乖巧中带些娇气的狡黠,仗着主人宠爱,便总用那小脸蹭上赵燕隐的手掌。

赵燕隐被小东西黏的烦,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买了些小鱼干喂着,后面更是三天两头去打鱼,给小东西加餐。

后来呢,他好吃好喝供着的猫祖宗又被别人的小鱼干忽悠走了,那天他提着活鱼找小祖宗,就看见那小粘人东西跟在一群女修身后,又是翻肚皮又是喵喵叫,看都不看他一眼,欢乐地投入少女们的香软怀抱。

“师姐啊,你的小白找回来啦,瞧它这油光水滑的模样,在外头估计没少吃好喝好呢!”赵燕隐听见那群女修叽叽喳喳,便知道这猫其实有主,便一声不吭的走了,当晚一个人享用了鲜鱼汤。

.....所以他至今讨厌猫,可爱的过分,也薄情的过分,空留念想给旁人。

裴长玉看赵燕隐回头和自己对视一眼便出神的模样,伸出手掌晃了晃:“师弟,师弟?”

修长有力的大手截住他的手掌,赵燕隐忽而凑近了,眼睛危险的眯起:“师兄这个月是去吃谁家的小鱼干了?”

“啊?”

“师兄。”赵燕隐和他的距离极近,气息交缠,裴长玉闻到了兰草香气,“吃了我的小鱼干,可不准再吃别人的了。”

叶扶年黑化进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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