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涵洛还在生闷气，对黎渊爱搭不理的。
他边吃早饭边看邮件，最新一条来自周景。
对方用大篇幅表达了对他的感激之情，并表示已把报酬汇款过去，比之前谈好的金额足足添了三分之一。
下面就是“很荣幸”、“可否加微信互相了解”之类的话，苏涵洛嫌字多懒得看，赶紧去查银行入账信息，果然看到了一串美妙的数字。
苏涵洛内心顿时如春风拂过，气都消了大半。
恶魔似乎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坐在角落里默默盯着苏涵洛，幽怨的眼神仿佛他才是被折腾一宿的那个。
苏涵洛懒得理他，怀着十分美好的心情上学去了。
今天阳光很好，早读课后气温却莫名冷下来，班上同学纷纷穿上外套，抱怨天气变化无常。
苏涵洛去接了杯热水，回来时，同桌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怎么没来？”苏涵洛随口问了一句，却没人知道，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今天的八卦上。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班有个转学生要来。”
“转学生？男的女的，消息靠谱吗？”
“具体不清楚，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老师们说起的。”
前面的议论声依稀传来，苏涵洛内心疑惑一下，这个时候来转学生的情况比较少见，而且之前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他对人际关系一向淡漠，所以没有在意。
班主任领着这位“转学生”走进教室时，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全班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女生群里掀起一阵小声的惊叹。
苏涵洛抬头时，整个人都凝固了。
“这是黎渊同学，今后就是我们班的成员了，大家积极帮助新同学适应环境。”
讲台上的少年穿着黑色卫衣，衬得皮肤格外冷白，眉眼轮廓深邃而英气，身材又极高，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底下掀起一片热烈掌声，转学生却没什么表情，冷淡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窗边。
和他对视的刹那，苏涵洛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手心沁出一层汗。
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专程来报复的吧？
尽管那双被瞳片遮掩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还是感受到黎渊的不悦，尤其是看到距他不远位置的江辰羽的时候。
与转学生视线相撞时，江辰羽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黎同学，你个子高，就坐在后排吧。”班主任道。
黎渊点点头，在一众目光下穿过教室，坐在了苏涵洛旁边。
班主任似乎忘了苏涵洛还有个没来的同桌，转身便开始上课了。
待四周平静下来，苏涵洛将课本挡在前面，僵硬地转过脸：“你来这里做什么？”
黎渊冷冷看着他，语气幽怨：“我再不来，你就要跟别人跑了吧。”
“亲爱的，你是有被绿妄想症吗？”苏涵洛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而且这里是学校，你怎么可以随便过来？”
“有你在的地方，我当然可以来。”黎渊微垂眼眸，“难道我对你来说只是工作助理和暖床工具吗？”
“......”苏涵洛扶额，太阳穴隐隐作痛，“你先老实交代，学籍是怎么弄的？不会是杀了人之后顶替身份吧？还有我同桌，他还活着吗？”
“只是让这里的管理者相信我是学生而已。”黎渊道，“至于你的同桌，骑自行车摔进水沟里也很正常……”
“你控制了教务老师的意识？”苏涵洛生气道，“你知不知道随便入侵人类大脑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知道。”黎渊眯起眼，“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涵洛失语，他确实不该寄希望于恶魔能和人类共情。
“昨天那件衣服，只是因为我冷，别人借我穿而已。”他在书桌下握住黎渊的手，语气诚恳，“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乖乖回家去，好不好？”
“我信你，却不信别人。”黎渊反手扣住他的指尖，眸底晦暗，“那些爱慕你的蝼蚁只有变成尸体才会老实，他们应该庆幸我还有耐心。”
苏涵洛被他莫名其妙的醋劲深深震撼，却又无计可施，因为依照对方的性子，这句轻飘飘的威胁并非不会成真。
事已至此，恶魔铁了心要黏着他，苏涵洛只能尽量使局面不至发展失控。
他思忖片刻，冷静下来：“我可以允许你待在这里，但你必须听我的话，绝对遵守誓约……”
“后面两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班主任敲敲黑板，抬高声音道。
苏涵洛赶紧松手，低头作看书状，黎渊也配合地挪开眼神。
等到关注的视线散去，苏涵洛扭过脸，却发现一丝不对劲。
他捏住黎渊的下巴，左右打量，奇怪道：“脸怎么回事？”
黎渊斜睨着他，从脸颊到脖颈至上而下蔓延开一片不正常的绯红，语气无奈道：“这里采光不错。”
“……”苏涵洛这才意识到恶魔一直避讳阳光是因为会过敏，赶紧将窗帘合上：“谁让你白天不在家待着，非要出来。”
大约是被阳光晒得太久，黎渊有些不舒服，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苏涵洛坐在旁边压根听不进课，因为在他眼里，这幅场景无异于被可怕的猛兽环伺，而周围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未察觉到危险。
于是下课铃一响，他就将昏昏沉沉的黎渊从座位上拉起，离开了教室。
黎渊戴上兜帽，细碎的墨发散在额上，一副慵懒的神情：“去哪儿？”
经过小花园时，苏涵洛把他按在阴凉处的花坛上，揉揉脑袋又凑近观察眼睛，确认没有什么恶魔特征暴露在外，方才松了口气。
“带你去领新生的课本和校服。”苏涵洛道，“既然伪装成学生，就要装得像一些，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他们顺着廊道穿过教学楼，走至行政楼的教材库，一个学姐正在整理书籍，见到苏涵洛时笑容明媚地打了声招呼：“上午好，阿洛。”
“月月姐。”苏涵洛点头道，“我来给转学生拿教材。”
“是这位帅哥吗？”楚月的视线落在黎渊身上时，愣了几秒，笑容变得有些腼腆，“欢迎欢迎，我叫楚月，学习部部长。”
黎渊本来不想搭理，苏涵洛给他递了个眼色，便勾唇笑了笑：“你好。”
这一笑看得楚月春心荡漾，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取书，热切道：“学弟，这些是平时用的教材和作业，另外还有两套校服，课间操和公共活动时必须得穿......哦对了，还有之前开学没发完的新生大礼包，送你两份，拿着拿着，别跟姐姐客气。”
黎渊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正犹豫要不要伸手，苏涵洛却抢先接了过去：“谢谢月月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嘛，我还没说完呢。”楚月笑眯眯道，“学弟，有没有兴趣加入学习部呀？我们这里刚好缺男生，平时帮忙搬搬教材什么的......”
眼看着她要把微信二维码亮出来了，苏涵洛赶紧将东西塞在黎渊手上，推着他就往外走：“不好意思月月姐，管理部已经录取了，下回见。”
“哎哎，去什么管理部啊，麻烦事儿一堆。”楚月手机还举在半空，便见两人走出去，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回去路上，苏涵洛打开校园论坛，关于转学生的帖子被顶在了热度最高的位置，贴文配了张偷拍照片，底下都是清一色的花痴评论。
“天呐，一班今天新来的转校生长得好帅！”
“亲眼见到了，真的好好看，跟苏涵洛都不相上下呢~”
“而且他还跟苏涵洛坐同桌，两个帅哥同框对我的眼睛太友好了，真羡慕一班同学每天都能大饱眼福！”
......
苏涵洛微叹口气，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现在估计全校都知道黎渊的存在了。
“未来一段时间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他抬头道，“你要尽量表现得正常些，不能有丝毫破绽，明白吗？”
黎渊手里的教材都快没过头顶，面色依然云淡风轻：“嗯。”
*
苏涵洛和班主任商量后，搬到了背阴那面墙的角落处。
黎渊身上的红疹终于消减下去，精神也恢复不少。他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的学生：“你们待在学校，都只能坐在这个小桌子上吗？”
“不然呢？”苏涵洛一边写作业，语气讽刺道，“你不会以为我天天在这里和别人亲嘴吧。”
话音落时，黎渊凑近过来，在他脸侧啄了一口。
“怎么不可以？”
苏涵洛一整个震惊住，慌忙抬头，所幸没人注意到他们。
“不要在学校亲我。”他冷下脸色，往远处挪了挪，其实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被人看见不好。”
黎渊笑了笑，将他拉回身边：“知道了。”
苏涵洛补作业的时候，黎渊没再打扰他，只是无聊地拆着新生礼包。除了本子、卡套和校徽之类的小物件，唯一令他感兴趣的是一支彩虹色棒棒糖，叼在嘴里时，唇齿间漫开浓郁的甜味儿。
他看着苏涵洛时，之前的焦躁不安已悄然化解。好比沉迷罂粟一般，总要切实感知到对方的体温和气息，才能稍稍沉下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