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羽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哎哎哎，发什么愣啊，该你了。”齐川支着手里的牌，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江辰羽回神，放下酒杯，懒懒抽出一张Joker扔在桌上。
“我靠，大哥你跟谁家的，用大王赌我？”齐川脸都绿了，“我特么都快走完了。”
江辰羽反映半拍，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齐川和李商泉互换眼色，不约而同露出无奈的表情。
“算了算了，让江大少爷好生歇着吧。”李商泉探身，善解人意地接过江辰羽手里的牌，放在齐川面前，“我陪你玩小猫钓鱼。”
“……”
江辰羽倒在沙发上，视线穿过玻璃窗，落在斜对面的净灵宠物店。
这会儿是晚自习时间，花辞路上人烟稀薄，他们几个照常旷课出来，在附近的小咖啡馆里打牌。
苏涵洛自然不在店里，他过去常常借各种理由推开那扇狭小的店门，如今也紧闭着。而街道另外一边就是学校，从这里还能看到一排排灯火通明的教室，窗户里映出密集的身影。
江辰羽微叹口气。
他感觉苏涵洛离他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似乎有意避开似的，平时也不再跟他们同行，几乎都和新来的转学生呆在一起。
苏涵洛性格冷，还有洁癖，即使他们这么熟络，也会小心避免一些隐性禁忌——比如不爱与人肢体接触，对献殷勤嗤之以鼻，厌恶超出越界行为等等。
可江辰羽分明看见，苏涵洛和那个男生总是靠的很近，无论在教室还是外边，几乎一整天都形影不离。
认识苏涵洛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和一个人这样要好，甚至感觉有些陌生。
齐川看到江辰羽蔫了吧唧的脸色，再结合最近发生的事儿，大概猜出了七八分。他脑中一转，落了张牌在桌上，清清嗓子道：“我最近有个烦心事，你们帮我谋划谋划。”
“哦？说来听听。”李商泉跟着应和。
“最近看上一姑娘，追了两周，没想到半路被人截胡了。”齐川嗟叹一声，“那天刚好碰见她，给一班新来的转学生递情书呢。”
江辰羽收回视线：“我们班的转学生......那个黎渊？”
“对啊，就是他。”齐川抱胸，面色不虞，“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天天和阿洛黏在一起，现在还敢跟我抢对象，以小爷我的脾气，一定要狠狠整他才解气。”
“......”江辰羽被他前半段话说到心坎上了，却有些犹疑，“你打算怎么整？”
“还能怎么整？”齐川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就像以前那样，把他堵在没人的地方，好好教育一顿呗。”
江辰羽没应声。
其实在苏涵洛加入小团体之前，他们三人是旭阳中学名副其实的校霸，仗着家世显赫、没人敢管教，平日里打架斗殴、“关照特殊同学”之类的事没少干，惹得学校里个个谈之色变。
后来升了高中部，江辰羽带头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堵住班上那位貌美又冰冷的男生，本意是想调戏小美人，结果被一套干净利落的拳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也不知道苏涵洛这细腰细腿的哪来这么大力气，总之是被打服了，而且对那张漂亮脸蛋沉迷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死缠烂打要跟苏涵洛一起玩儿。
苏涵洛只冷他一眼：“我对不良少年没兴趣。”
后来他们便收敛许多，某种程度上算是从良了。
那时高中部放学很晚，俊美清冷的少年走出教室，早已等在外面的三人自然而然跟上去，其中一个还顺手接住他丢过来的书包，懒懒搭在肩上，而少年神色淡然地走在前面，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这幅画面惊呆了无数围观群众，毕竟外面三个都是恶霸级别的可怕存在，在苏涵洛面前却像乖顺听话的小跟班似的。
此后学校里一度盛行起“美貌学霸收伏三大恶人”的说法，甚至传言苏涵洛会蛊惑人心、专治叛逆魔头。
“算了。”江辰羽思忖片刻，还是退缩了，“苏涵洛不许我们校园霸凌，更何况黎渊是他的朋友，他知道了会生气的。”
“这个你放心。”齐川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容痞气，“我们只是口头警告，不会真的打他，他但凡识相一些，都不会把这事儿告诉苏涵洛。”
李商泉用手指轻叩几下桌子：“同意。”
江辰羽其实早已松动，拿起酒杯递到唇边，深吸一口气道：“说吧，怎么做？”
*
晚自习放学后，班里只剩下苏涵洛和黎渊。
苏涵洛正在填本季度的学生会开销清单，明天就要交到财务处审批，他还有最后一部分没有写完。
黎渊将头枕在他腿上，仰面举着单词书，一目十行地背着。背完又觉得无聊，探进苏涵洛衣服里，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苏涵洛“嘶”了一声，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别闹。”
黎渊便乖乖躺着，透过他额前的碎发，盯着屋顶上的灯看。
教室里一片静谧，唯余挂钟传来轻微的声响，窗外夜色浓郁，校园主干道上人影摇曳，欢闹声逐渐消失在尽头。
半小时后，苏涵洛收起笔，活动几下酸痛的手腕：“终于写完了。”
黎渊伏在他膝上都快睡着了，揉揉头发坐起来，帮他收拾书包。苏涵洛勉强喝下一口热水，手机便响起来了。
电话那边是管理部的一个学长，说要交接几项重要事务，让他现在就去行政楼会议室。
苏涵洛看了眼时间：“太晚了，还是明天吧。”
电话那边仍在坚持，说他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明天就要去外地学校，所以只能今晚。
“放心，不会耽误多久的。”
苏涵洛犹豫几秒，还是妥协了。挂了电话后，他拿上记录本和笔：“我去行政楼一趟，等我回来。”
黎渊抱着他的书包，点点头。
此时蹲守在教学楼下的三人，远远见着苏涵洛的身影从楼梯口出来，向行政楼方向去了。齐川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顺着另一侧的楼梯往上走。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冷啊。”江辰羽缩了缩脖子，裹紧外套。
“好久没威胁人了，怪不自在的。”齐川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他和学生会高年级学生的聊天记录，“这家伙办事效率挺高，这么快就把阿洛支走了。”
李商泉用棍子敲了敲台阶，压低声音道：“现在班里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江辰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放学后，教室里就剩他俩了。”
一班在顶楼靠近天台的位置，黎渊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视线穿过另一侧窗户，直至那道模糊的身影被行政楼遮掩。
与此同时，另一种属于活物的气息顺着楼梯传来，他看向门外，眸中浮起阴戾。
江辰羽推开门时，表情凝滞了几秒。
教室里空无一人，萧瑟冷风从窗隙灌进来，将几张试卷吹到了地上。
“靠，他怎么不在这儿？”齐川大为失望，泄愤般踢了下桌腿，“老江你这情报不行啊，亏我还大费周章地把苏涵洛支走。”
“我，我哪知道......他之前天天晚上等着苏涵洛回家。”江辰羽尴尬道。
“算了吧，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李商泉算是比较理智，“下回换个地方，教学楼里监控太多了。”
他们只好转身离开，结果面前的教室门忽然关上了，传来极大的声响。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愣在原地。
少顷，齐川干咳一声，伸手去拉门：“这风真吓人。”
他动作僵了僵，因为门不知为何锁死了，怎么拽都打不开。
“什么情况？”李商泉凑上去一起研究起来。
江辰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向后看去。整座教室空荡又冷清，两边窗棂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头顶的灯陷入无规则的闪烁。
江辰羽脊背有些发凉，下意识朝齐川他们靠近。明明是每天都呆的地方，这会儿却觉得格外森冷，他的目光落在教室角落时，似乎看见一道影子，随着光线时亮时暗，轮廓愈发清晰。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后，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里，有人。”他拍了拍齐川，强作镇定道。
两人循声看去，不约而同怔住。
光线转明，面容清俊的少年坐在角落处，用手支着下颌，神色慵懒：“你们在找我？”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三人几乎同时冒出匪夷所思的念头——他们刚进来时，教室里分明是没有人的。
齐川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威胁对方的，不能表现出任何示弱的情绪。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他表情冷下来，转了下手里的棍子，朝黎渊走去。
其余两人也心领神会地跟上。
“兄弟，我们之间有些小矛盾，想和你好好谈谈。”齐川在不远处站定，用棍子抵着桌面，居高临下看着黎渊。
李商泉站在齐川身后，玩着一把短匕首，江辰羽则是抱胸在旁边看着，脸色十分阴沉。
黎渊看过一圈，双手交合置于桌上，眸底漾起一丝兴致：“什么矛盾？”
齐川微微蹙眉，这人和他们以往遇到的学生不同，在这种情势下，竟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和紧张。
“你是新来的，可能不懂这儿的规矩，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碰的。”江辰羽沉声道，“苏涵洛是我们的好兄弟，以后请你离他远一些，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闻言，黎渊眼眸微抬，森冷的眸光中含带挑衅。
“如果，我非要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