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闻珏起来后，整个人还有点晕乎乎的。

昨晚上的事儿是一出又一出，他根本没睡饱。

打了个哈欠，闻珏半眯着眼从堂屋路过打算进厨房时，恍惚间记起来，他家好像还留了个常住鬼吧？

而阿飘呢，也没让他多找，一团影子半透明的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半“瘫”在沙发上。

明明是一只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瞧着倒是很会享受的样子。

闻珏走近两步定眼一看，这才发现，阿飘竟然聚精会神的在看电视，连自己出来了都没分一个眼神的。

对于阿飘是怎么打开电视的，闻珏已经不好奇了，总归是她那一根手指头能办到的事。

好在昨晚闻珏稍显啰嗦的常识科普，还算有用，阿飘懂事的有调小声音，哪怕她看了一夜电视也没太打扰人。

否则，闻珏想他今晚可能就不只是关灯的电闸了，直接拉总闸换一夜安宁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闻珏忽然就有些心累，活像是自己养了一个熊孩子，得时刻提高警惕，避免某飘随时能闯祸的。

早知道，他就不应太有好奇心，留阿飘在家，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庆幸的是目前电视的魅力值尚且可观，闻珏安心的进厨房做早饭了。

看了眼冰箱的存货，闻珏准备简单做个三明治，等下他还得去趟派出所了，时间有点赶。

切边吐司放入涂了黄油的锅中，不一会儿便散发出了阵阵香味，闻珏刚准备翻个面，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小闻，等下能给我留一小份吗？”

“嗯？”

闻珏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瞥见在他背后不知呆了多久的阿飘，一直无声无息的，要不是她出声讨吃，完全没发现这个馋鬼了。

真是大白天的乱吓人！

只是，这小鬼要吃东西？是认真的吗？

“就，就一小块也行，我想试试味道。”

见闻珏直盯着自己不答应，阿飘再次请求道，伸手比划了下，就一个指头大小差不多了。

阿飘知道浪费不好，可她就是试试，好想吃啊！

明明只闻到一点点香味就没了，可阿飘总觉得要是自己所有感官能持续时间长点，她现在肚子肯定早就咕咕叫了，好像有百年没吃东西了一样。

这样想着，阿飘猜测，她原来说不定就是被饿死的，要不怎么会对吃的执念这么大呢？

“你就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闻珏此刻脑回路和阿飘是一致的，不禁对这小鬼的死亡原因推测起来，甚至还联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舔坛沿水的傻样。

饿死鬼么，也有这种死法。

尽管不太理解阿飘吃不了还要吐司的用意，但闻珏也不小气，重新拿了个盘子给她分了一点，吐司鸡蛋芝麻酱都来点，整个一迷你三明治。

一边装盘一边在阿飘越来越惊讶的目光中，闻珏又问起了别的事。

“你在我家周围转了转，有没有哪里是你感觉一点熟悉的地方？”

闻珏知道自家是有那么点说不清是风水还是磁场的原因，总是引着众鬼前来聚集。

在阿飘身上，他怀疑不止这些，自家的老宅子或许跟她醒来有着其他的关联。

这个想法听起来有点离谱，不过闻家老宅确切的说，是有上百年历史了，经历过战乱的，与同样来自民国时期的阿飘要扯上点什么，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唔，也对，我一醒来就是在你家里诶！”

顺着闻珏的话，阿飘开始回忆起自己睁眼就在闻家的种种细节，当时她似乎只有对新环境的好奇，并没有任何初到一个陌生地方特别害怕的感觉。

要真对比起来的话，她在闻珏家自由的出入，确实有那么几分熟悉感。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在逛我自己家一样……”

阿飘双手抬起，虚虚托起自己的下巴，仰头看向闻珏，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注意的小动作，许是从前思考时，保留的习惯。

如今作为一只脚不沾地的鬼，阿飘再做这个，其实看起来是有点多余，毕竟，她连凳子都坐不上，更别说用手肘撑住桌子，但她一点没发现哪里不对，动作无比自然。

在能准确描述出那种感觉时，阿飘还对着闻珏狂点头了。

“自己家？”

这话，闻珏可不太信，要真当在自家院子，阿飘还能像个土老帽似的看什么都新鲜么？

还幼稚地玩开关，当游戏？

“你不会是想说，你指不定是我家百年前哪位老祖宗吧？”

“老祖宗？”

这个词不错，阿飘心里头琢磨了两下，不禁偷笑起来。

阿飘想，这里确实像她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百年后，她瞧着什么都新鲜，那闻珏称她一声“祖宗”，虽是把她叫老了些，似乎也说得过去呢？

“不好意思，要让你的想法落空了。”

瞥见阿飘还认真盘算了起来，闻珏哪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当即拒绝道。

“我家祖上，可没哪个早夭的姑娘。”

说完，闻珏迅速解决了早餐，抬眼再看还在跟面前三明治作斗争的阿飘，他是很想直接给这小鬼收了，反正她那样子也是拿不着吃不着的。

再瞧她刚说那话的意思，真是，占便宜也没这样占的，还给她吃的，想得美。

“哎呀，我开玩笑的啦，做什么就当真了，你也知道，我生前的事那是一件都不记得了，刚还不是胡乱说的么！”

察觉到闻珏的意图，阿飘赶紧俯身护住她的那份，同时伸手冲面前冷脸的人使劲摆着，就当她刚才嘴欠好了。

熟悉感什么的，都太虚无缥缈，争一时口舌之快，哪有吃的重要。

她阿飘，可是一只很识时务的鬼。

“算了，你还是多练练你的技能吧！”

闻珏摇了摇头，看样子也是问不出个什么，这阿飘就认准了吃，瞧她那馋样儿，能把味觉开发出来也行。

要不，她一只鬼，也不用睡觉，完全没地方释放精力。

因有阿飘在家里，闻珏放血的计划暂时搁置，他也不好一点不避讳的在她眼皮底下行动。

况且，还是专门用来防她同类的，这要被发现了，闻珏不知道阿飘会怎么闹了。

闻珏暂时不打算将自己血的秘密告诉阿飘。

接下来好几天，阿飘差不多天天守着电视机过了。

不论是闻珏中午抽空回来一趟，还是晚自习后到家，总归，堂屋那台电视基本就没休息过。

在闻珏接到王警官电话，说案子破了，小孩儿一家赶到所里要感谢他，阿飘这才舍得出门。

怎么说这里头的“功劳”也有她一份呢。

闻珏瞧着口是心非的阿飘，心下好笑，明明是想去看看那孩子 ，居然还不好意思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薄了。

只是，白天出门，闻珏又发现了阿飘身上奇怪的一点，她竟是不怕阳光的。

这可真是，太不像鬼了。

“看着我干嘛？”

阿飘兴冲冲的在前，但难为她一个没出过门的失忆鬼根本不识路，只好又折回来等闻珏，见他正盯着自己看，不禁奇怪地问他。

“你，要不要打把伞？”

刚出来没多远，回去也不麻烦，闻珏犹豫了一下，很诚恳地建议道。

他真担心阿飘第一次当鬼业务不熟练，是在硬撑了，怕她等下一个不注意给太阳晒化了。

那啥，灰飞烟灭什么的，想想虽不至于是多残暴的画面，甚至，影子散去时，可能有点唯美。

但怎么说，他和阿飘也好歹算是认识一场了，闻珏还挺不忍的。

“伞呀，不用了吧？”

阿飘原地抬头转了一圈，没觉得今天阳光有多刺眼，再看向闻珏，又提醒他。

“你忘啦，我手又拿不住东西，小心被人发现了！”

说完，见闻珏没反应过来，阿飘也学他之前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这都没想到，自己可比他谨慎多了，忽的又想到什么，不禁痴痴地笑起来。

“还是说，你想要帮我打伞吗？”

女孩子难得出一趟门，矜贵些也没错，阿飘自己是没法，却不介意闻珏非要为她撑伞了。

“行。”

闻珏瞧阿飘那样子，看来是真不懂，估计她没跟别的鬼接触过，不明白也正常，不再多解释了，他点点头就回去拿伞，只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叮嘱道。

“你在屋檐下等着我。”

“哎，你来真的呀？”

不待阿飘再拒绝，闻珏匆匆转身只留一个后脑勺给她，竟然真不是在开玩笑。

盯着地上逐渐被拉长的影子，阿飘也听话的慢悠悠晃到墙角立着，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今天突然的体贴，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乎，格外的绅士。

对，阿飘脑子里猛地冒出了这个词。

为女士打伞这些，可不就是绅士之举？

电视里可不就是这那样演的么？

下雨天，男女主同撑一把伞，可浪漫了。

阿飘抬头看了看天，没下雨迹象，但一起遮阳似乎也不错。

一想到闻珏要给鬼撑伞，真真是好笑呢，哪怕这个鬼是她，阿飘也觉得好笑。

不过等闻珏打了一把黑色大雨伞出来，阿飘才明白自己刚刚完全是想多了，什么绅不绅士、浪不浪漫，通通都没有。

她只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煎熬。

短短一段去派出所的路，阿飘走得活像自己要去警局自首一般。

首先，阿飘忘了自己是不需落地走的，因此，她和闻珏的步伐无法一致，忽快忽慢，就不在一个频率上。

再者，靠得太近，阿飘总得收着点，别是附身在闻珏身上了，要是那样的话，不用猜她也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被某人扔出去的。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懂，阿飘也是很有眼色的，就闻珏这小小年纪就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肯定是有后手的，他根本不像个普通人。

也是，常人哪能看到鬼呢！

“好好走，别扭来扭去。”

闻珏一直平视前方正常地迈步子，走着走着却不得不低声提醒道。

“……”阿飘好气！

可她又不能叫闻珏把伞再举高些，不然，外人看到这人活像是要去上贡的姿势，也太怪异了。

阿飘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安慰自己，闻珏也是好心给她撑伞，那她只好先委屈下跟上他的节奏。

等一人一鬼到派出所，闻珏瞥了眼身旁稳稳当当站着阿飘，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表现还不错，没被这里头的“正气”吓到开溜。

“哼！”

阿飘要还不懂闻珏这是在嘲笑她的话，那才是真的傻了。

这大白天的，她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是鬼，阿飘自觉是行得正坐得端。

何况，她可是个好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