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落叶别庄没人，宁楠松了一口气。

他没上二楼卧室，在一楼客厅里找了一个光线充足的角落。

他敲着电脑键盘。

这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老图书馆，生物延导的资料果然很难找，宁楠翻遍了和它有关的全网视频，交流会，学术报告……能获取的有效信息实在有限。

而查理兹·诺德曼教授的学术研究尚且处于帝国保密阶段，能公开的实验数据屈指可数。

宁楠将手里能搜刮到的东西，反复分析，嚼碎，才赶出了两篇还算拿得出手的专题论文。

今天是个阴天，乌云挡住了所有阳光。

宁楠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老图书馆里已经人满为患，每天一个最角落的座位都需要靠抢。

而落叶山庄的一盏皮革台灯，四角缀着一颗颗水晶，看起来就昂贵。

大少爷的物品，又有什么不贵的。

宁楠目光从灯上挪开，慢慢啃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春卷。

乌云逐渐压低，落叶山庄起了风，零零星星开始飘雨。

火烈鸟座钟滴答滴答，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别庄的黄铜兽首门被打开，

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季严亦抬眼，一下就看见角厅里那抹瘦弱的人影。

特供生穿戴得严谨，黑色圣灯制服的每一颗扣子，一颗颗扣得严实。他单薄的身体伏在桌前，皱着眉正在奋力答题。

制服裹在他身体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背脊，腰身也勒出明显的凹陷。脚踝被裤腿遮不住，细瘦，雪白。

宁楠又看完一篇《基因突变与淘汰筛选机制》，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雨声消失，风也停止，山下圣灯的喧闹渐远。

连火烈鸟大笨钟秒针的声音好像都听不见。

背后有沉沉的气息。

这感觉！

他捏紧了手里的电子笔。

季严亦在他对面坐下，特供生低下了头。

季严亦收回眼神。

雪松又开始挺直了腰身，枝丫很是漂亮，

他不介意多让他臣服，然后攀折在他身上。

宁楠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端粒基因的三次裂变》已经不是查理兹的最新关注点，事实上，他在一周前已秘密完成‘三次裂变’的国家实验，取得了突破性的实质进展。”

“今天中午，帝国和圣灯都公布了这个消息。”

“宁惑，如果你想以这个方向取得他的关注认可，可能性极低。”

大少爷的声音很淡，却像惊雷炸响在宁楠耳边。

特供生脸色一下变得慌了。

他急急忙忙登上外网，果然看见帝国最权威的生命科学官方网站，公布了这一条最新消息。

紧接着，圣灯学院教务系统，也在首页发布了对本院教授最新成果的公告。

“查理兹实验过程没有完整公开，或许可能会看重你在课题里的推演过程，从你的逻辑思维和知识基础，认为你有可塑性。

但已经有了研究成果的东西，再去提，失败率极高。”

宁楠慢慢放开鼠标。

他第三篇课题的方向，确实就是对“基因三次裂变”的思考。

季严亦站起身，语气很淡，“你必须重新修改论文方向。”

大少爷垂下眼眸，“还有，手稿资料放你床上了。”

午后下起了暴雨，阴霾的天仿佛压进了眼底。

宁楠顶着一身潮湿去了一趟老图书馆。

查理兹教授取得最新成果的消息已经在圣灯传开，唯一一门分数是其他A级课程双倍多的，教授的选修课显然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每个人都焦头烂额，和宁楠一样，很多人选择的论文方向都是“三次裂变”如何成功的思考。

“完蛋，我查的资料都不能用了。”

“我也是，我的数据更老。教授在那段可以公开的视频中，罗列的基因分裂数据已经推翻了我的研究观点！”

书架和电脑前挤满了人，大家愁眉不展，试图再从一些网站和资料库中获取有用信息。

宁楠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他没有动，

只专注刷着模拟题。

他甚至没有打开面前电脑的圣灯教务系统。

只不过，周围逐渐开始传来疑惑，惊喜，甚至惊讶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基因裂变有关的学术论文？”

“没错没错，还是原始的手写稿件，被扫描上来的。”

“等等，是我看花眼了吗？署名是Ch·Nordmann，这不就是查理兹·诺德曼教授？”

“你没看错，圣灯‘知更鸟’刚又发了公告，教授愿意公开自己的研究思路，表达感谢帝国学术界，教育界和圣灯对他研究的支持。”

……

宁楠面无表情。

手指点击圣灯资料库，将扫描件电子档下载下来了一份。

二楼的卧室，他后来上去看过，

那套工整的，严谨的全套纸质版手稿，被放在银色贝母床的正中央。

周围议论声变得更嘈杂，每个人都在猜测，教授为什么会突然放出手稿。

宁楠舌尖抵住了齿缝。

手机“知更鸟”突然响起提示音，

没第一时间去看，因为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黑色蔷薇的森林头像，冷淡浮现出来——

对面正在敲字，漫不经心的，一字一句，是要继续了：

【晚上回别庄。】

【不要晚于八点。】

-

圣灯贵族学院的西侧，落叶山庄山麓脚，有另一条上山的通道。

更隐蔽，需要通行令和特殊用卡。

宁楠深一脚浅一脚，从盘山小道往山下走。

他带着黑蔷薇门禁卡，一路上没受阻拦，通行无阻。

宁楠抵达了山脚下圣灯学院从不对外开启的西一门。

他停下脚步，微喘。

然后沉默地等候在高耸的学院大门下。

夜风大了起来，

树叶沙沙作响，粘黏着水珠在叶尖颤动。

一辆黑色的Phantom出现在道路的远端。

宁楠站得笔直，但看见车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是撇过了头。

黑色Phantom越驶越近，西门悄无声息开启后，车身在宁楠脚边停住。

后座门打开，季严亦披着风衣，坐在车内。

“上来。”

宁楠坐了进去。

沉重的车门合拢，和外界完全隔绝。

单向玻璃，中排隔断板，还能有的，只剩下头上黑蓝色的星空顶幕。

季严亦坐在车内，

大少爷在等着。

宁楠垂着眼眉，好半晌，才默默将手指搭上自己圣灯制服第一颗纽扣。

白天包裹严实的部位，一点点暴露出来。

颈脖，肩胛，锁骨……

低沉的雷鸣在远处山头隐约重新出现，

大少爷的目光，仿佛化成了实质。

只能看见纤细的锁骨，

影影绰绰，线条起伏。

特供生手指停留在第四颗纽扣处，另一只手无意识撑在Phantom皮质座椅上，摁下深深的印迹。

季严亦无动于衷，就这一点，怎么能够。

黑色Phantom低沉地转弯，震动。

雨水加大，滴溅起的水汽攀爬上了车轮。

雪松在雨雪中，努力挣扎。

黑色的制服滑到了手肘，摇摇欲坠地挂着。

里面陈旧的衬衫，还带着针线缝补过的线条痕迹。

贫困，却被困在奢侈，密闭，隐密的车里，跑不掉。

“宁惑。”

宁楠手指收紧。

雪松含着衬衫衣摆，闭上了眼。

劲瘦的腰身终于彻底暴|露出来。

这一刻，雪松被迫的“主动”，终于被黑暗完全吞没。

黑色Phantom在落叶山庄台阶前停下，

但没有人敢去打扰第一继承人。

直到风雨停止，天幕挂上了淡月，

季严亦才从车上跨出来。

他朝别庄里走去。

Phantom的后座空无一人。

季严亦中途就放人下了车。

再不放，就不只是这样简单了。

-

第一关注的选修课出了新材料，去图书馆连夜赶论文的人变得更多。

老图书馆座位不够，过道和走廊下开始都卷缩着人，在忙忙碌碌敲打键盘赶作业。

侯乐三番五次经过宁楠的座位，目光在宁楠的电脑页面上扫来扫去。

他似乎还硬让余书过来探询，

宁楠倒是很冷静，直接告诉对方，“我提报的课题方向是‘基因三次裂变后的危机可能性与危机应对’。”

余书张大了嘴，“这，这能行？”

连侯乐的目光都变得不可置信。

觉得宁楠肯定是疯了。

宁楠却懒得管他们，仔细又读了一遍手稿电子档。

三次裂变是为了消除二次裂变可能的缺陷。

但谁能保证，三次裂变本身就能100%不新增新的缺陷了？

他手指飞快敲打键盘，成熟的论文构思在脑海中模拟了好几遍。

然后敲完最后一行结论，存档，提交，发送。

宁楠长舒一口气，揉揉酸涨的肩膀，也算是终于搞定了一件事。

他走出图书馆，打包了饭菜回了宿舍。

把宿舍里清扫一遍，宁楠换上棉质睡衣，倒在了被窝里。

被子上有清洗液的香味，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是看着“知更鸟”，宁楠又抿起了嘴。

后天就是迎接Party了，那个鲜红的【任务待完成】还刺目地挂在第一行。

那天他要求中途在宿舍下车。

季严亦默许了，

但语气很冷淡的提了要求，“宁惑，你知道我的要求，没有下一次。”

被季严亦在Phantom里那样……

Phantom的温度很高，很高，仿佛能灼到皮肤。

宁楠蹙眉，拉过被子，彻底熟睡了过去。

欺负老婆一时爽，以后追妻泪两行……[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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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