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潜羽一顿输出，那声音倒是笑了一声:“你说话很有趣。我的意思是你和那群人都不一样，不像是新贵，也不像世家子。”

暗骂一声，吓死爷了，还以为谁有这本事，比起萧玄机不差，一语道破玄机。云潜羽炸起的寒毛又落了回去，还没见着人，便虚与委蛇地乱接几句。

“啊，对对对，那个我来自小地方，过来亲戚家打秋风的，没见识，这不是被带过来开……开……眼……？”云潜羽扭头接话，没说完，自己就把话又咽下去了。

眼前这个小姐姐，她不像人啊！

谁家头和荷花长一块儿，还从脖子里伸出来好几条荷花茎啊！

云潜羽欲哭无泪，腿都软了，话本害我，话本里没讲妖怪的长相这么超脱认知。

要说难看，这实在和云潜羽面前的非人物种没关系，只是长得可能难以符合人类普遍面相。

两“人”勉强安静对峙了一会儿，云潜羽正打算扯一个微笑出来，就听见一句“小荷”，那位便不见了。

云潜羽一见走了，立马爬着滚着回去找小公主，殿下啊，救救孩子，再不出现，您家可爱的恩人就没了。

正值游园会开宴，席上吃的喝的玩的热闹，殷翎当然没空理云潜羽，那云潜羽也急，连求茯苓:“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快给殿下递个口信，真急事。”

茯苓好笑，这云潜羽平常最怕殿下，白日出行都跟耗子似的鬼鬼祟祟，就怕碰见殿下，这急事了，倒是找的勤，别是惹了祸，回来躲着。

茯苓有心逗他，便讲:“哎呀，那怕是不行，事有轻重缓急，游园会刚开宴，总不能越过了那群贵女们，平白败了兴。你惹了什么祸，着急回来躲着。”

云潜羽怕得要死，这会儿真没看出来茯苓的揶揄，跺了跺脚，腰间的佩环作响。

没成想，殷翎款款从主位上下来，从后室出来，正巧和茯苓云潜羽两人撞上，还看着云潜羽这没规矩的怂样，又皱眉。

“君子慎于佩环。”殷翎声音一出，云潜羽就有一种安心到落泪的感觉。殿下虽小，但是这安全感简直和亲爹一样。

“殿下～，嗷～，吓死我了。”眼见着云潜羽这没出息的样，殷翎眉头直跳，领着进了内室。

“说吧，什么事。规矩坐好，谨言慎行！哭什么，不成体统！”殷翎骂了两句，云潜羽更安心了，殷翎却感觉她的头和父皇一样痛。

“嗷～，那么，那么大一只妖怪，我怕死了，她都不像人，哇，你还嫌我，我手无缚鸡之力，就跑得比别人快，还能，还能跑过妖怪不成。那妖怪，不都是吃人的，我差点都死了，你还嫌我不规矩。”

云潜羽越讲越委屈，抽抽涕涕的，殷翎头痛，国师讲这云潜羽是她修仙路上难得的机缘与助力，她却只感觉是养了个叛逆值点满的儿子，御兽园里的鹦鹉都没他聒噪。

“在哪看见的，什么样子？”殷翎心里有点奇怪，这和园也在宫里那位修者的神识范围里，几十年来没出过什么怪事。

“一座湖里的假山，满湖的荷花，亭子名荷风。长得真的很妖怪，她脖子上顶着一个大头和好多荷花，定是荷花精。”

殷翎更奇怪了，和园是有两个造景用的湖，也种满了荷花，只是一个湖上横跨了一飞桥，名“虹渡”。另一个是有假山，也有亭子，只是亭子名为“听风”。

这怕是遇见山里精怪了，殷翎不甚在意，随口安排下去，“行了，这么不稳重，便在屋里练字吧。”

云潜羽心里更苦了，难得的休假，有些爱对她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

殷翎在外边劳心劳力的查着，却没一点子头绪。

“荷花生了灵识？这里被冰泉压着，怎么还会有灵？倒是奇怪。”

殷翎慢慢琢磨着，给宫里送了信，现下还没回复。也只能安排人手警戒，没什么法子。

晚上照例去查云潜羽的字，一页一页看过去，也算是规整。

和园不知道什么原因，夜里也不显得昏暗，殷翎翻着云潜羽的字，想着透点游园会的内情。

“这和园，你了解多少？”

云潜羽都傻了，她能了解什么啊？这不是相亲平台？“一座好看的皇家园林？”看着殷翎皱眉，晓得对回答不满意，连又加了句，“定期开放的少男少女相亲平台？”

殷翎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你闲逛就真只闲逛？”

云潜羽心里苦啊，那不然呢？谁还能想到，这还带偷偷考核的，何况遇见荷花精，吓都吓死了。

但瞧着殿下难看的脸色，云潜羽只好绞尽脑汁的想，倒也觉出一些怪异来，这游园会，小孩子有点太多了。

要是相亲会，打底的年龄也得和她一样吧，高低也要十五岁，只是今早遇见的，除了京城的已婚的贵女们，更多的竟是七八岁的孩子。

“孩子？”

殷翎松了眉头:“还不算蠢到底。这游园会，实则是一场赌局，筹码就是那些孩子，而皇家，坐庄。”

“这么丧心病狂？”自知失言，云潜羽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那殿下和她讲什么？她什么身份地位去知道这个。

“别紧张，你早就坐在赌桌上了，你是庄家下的注。”殷翎看云潜羽姑且算是满意，调教了月余，还算有点进益。

“这世上，谁不想修仙啊。但修仙，讲究个命格，要是没那个命，就只能做个凡人。这游园会，一般是用作皇家和京城里的官宦世家交流感情的，另一个则是显示皇家与民同乐的手段。”

“交流感情？怎么还要交流感情？”云潜羽十分不解，皇家一般都是天命之人，天道定好的，就算没有世家支持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殷翎瞥了云潜羽一眼，倒也没表示插话的不满，解释起来:“这么讲吧，你有一大堆亲戚，当年你们一起拼命赚了万亩地，顶上一个大地主指了你当管理人。然后你特别开心地把万亩地从你手里分了出去，说各家只管各家的。但是你也怕啊，感情好了一说，但是你们平常也没有见面的由头，要是闹了矛盾，人不能明面上反你，但这地租说不交就不交，底下偷偷使绊子，你难道还有什么法子？”

云潜羽悟了，这是强行创造机会加深感情。

“但游园会不止是做这个的。游园游哪不是游？何苦来这郊外山？”

听到这云潜羽又悟了，忍不住嘟囔一声:“冰泉？”

“没错，冰泉说是用来避暑，其实来这的谁不清楚，洗精伐髓。”

云潜羽逐渐上道，这些孩子全都是修仙预备役，那赌局赌的应该就是谁家势力下有更多成功的预备役。

修仙界虽与凡界相隔，但修仙一直是一步登天的手段。云潜羽想起几年前路过一个村子，有一家人，不事生产，也非什么地主，祖宗也没有什么荫蔽，但是却得全村人供养。

一问才知，这家有一个孩子，被仙人断定有仙缘，但是家人说太小，仙人觉得可惜，便约了十年之期，下次带人走。

村民为求仙人庇护，事事如那家人意。

一个仅仅只是有仙缘都尚且如此，京城权利攀扯，这些预备役直接关乎家族势力，自然更加重视。

那云潜羽就又有疑问了:“那怎么没有二十岁以上的男人？”

殷翎喝茶，听见问题猛的呛到，又装无事想掩盖过去。这死孩子，怎么重点找的这么歪，就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云潜羽自是不知道自己的疑问打乱了殷翎接下来的解释内容，就是知道了也要问，这真的很好奇。

殷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慢慢悠悠解释:“冰泉是有灵识的。”

“她不喜欢老男人？”

“差不多，你可以想得俗套一些。”

云潜羽一听就兴奋了，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难不成，这冰泉化身为一个女子，从前和一个老男人结婚，结果被骗情骗色？哎？难不成我碰见的就是冰泉的灵识？谁家好人这么勇啊，对着满头荷花都下的去嘴。”

殷翎庆幸自己把茶杯放下了，不然这茶杯就要横尸在这，对云潜羽不靠谱的认知更上一层楼。

“故事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准确来说，冰泉确实化身为一个女人，也确实爱上了一个人。但她是单相思，据说那个人偶然在山中碰见一口泉，心里魔怔了想许愿，泉水满足了他所有的愿望。此后男人便天天进山许愿。冰泉觉得这是和她要长相守，修出了人身，结果下山第一天，遇见那个男人行加冠礼，兴致勃勃的过去，想告知所有人，她是他的妻，却发现这个男人早就结过了婚，家庭美满。”

云潜羽听完不知道要说什么，觉得这故事还没自己讲的好:“殿下啊，不会讲故事就不要硬讲了。”

殷翎反而眨了眨眼:“这故事烂的这么明显啊？”

“当然，看狗吃屎都比听这个故事舒服。”云潜羽一时被恶心到了，也没注意措辞，果不其然。

“注意言辞，君子讷于言。”果不其然的一句教训，“是啊，这个故事烂的这么明显，当年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异议。”

云潜羽就更好奇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殿下，讲讲呗。”云潜羽在公主殿里住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殿下最喜好看的人和物，她这个皮囊，天赐的漂亮。

也确实，云潜羽现在身着专门挑选的礼服，淡绿色的外袍加白色内衬，衣领隐隐绣着竹纹，一根黑金腰带系着，又圈了一圈金色丝绦，挂着佩环，头发难得老实的扎在一起，全都规规矩矩的束进顶上的嵌珠紫金冠里，齐眉处勒着当下最流行的抹额，选了二龙戏珠的吉祥样式。

现下规规矩矩坐在下座，眉目长得都雅致，比荷花都清隽。

殷翎一时还真对这张脸没法拒绝，按下逗弄的心思，讲起百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