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当年虽因一些荒唐举动有了些名气,但大多数都是绯闻恶名。
所以天下人怎么也想不到,在阴阳阵法祸世之时,她宁愿叛出师门,伤了师父,也要入世破局,成了最后的救世真神......
花焰看着慕名敬拜她的信徒,抬手一挥,漫不经心道:“信奉我?好啊,那让我看看你们够不够资格。”
轻描淡写一句,生殿台下的信徒面面相觑,真神果然不同凡响,当她的信徒还要有门槛呢!
可毕竟是她救了天下,再轻狂一些的话,也能被五花八门的解读,然后奉为至上箴言!
从此信徒们越加勤勉,供奉祷告日以夜继,求生殿中香火不断,长灯不灭,人人跪拜在她的神像脚下,默念着自己最微不足道的心愿,祈求天下安定。
不久之后,花焰再次露面,面对欢呼跪拜的信徒,眼中满是不屑讥讽,指着那群欣然喜悦的信徒道: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两个将希望寄予在我这个无关之人身上,我是你娘吗?要顺着你们的心意来?不过一群自私懦弱的伥鬼,让我觉得恶心。
当场静默无声......
信徒们还在思考,眼前这话究竟是不是天尊对他们的考验?
再抬头欲打量花焰神情时,只见那尊百姓费心费力打造的镀金神像,竟从眉心开始慢慢碎裂。
十丈高的神像开始崩塌,巨石从四面八方砸了下来,众人慌忙逃窜,一群人同时挤在大殿正门之间,争前恐后抢着出去。
妇孺倒地被踩,孩童啼哭不止,闹剧过后,他们终于相信。
花焰是真的厌恶他们。
从那之后,对花焰道谩骂声如寒地雪球,越来越大,众人痛骂她本性难移,当初背弃师门,如今又辜负世人!此恶不除,天下必定又将大乱!
神明一夜之间坠下高台,最后也确实是死于了信徒之手……
如今十几年过去,花焰这名字再说出来。
天下各路妖魔鬼怪,奇人修士都要沉默一刻。
妖魔满腹苦大仇深,尽生怨怼:嫉妒!嫉妒到发狂!
那可是岑无妄!
她不都背叛了无为关,怎么岑无妄还放不下她?哪怕人死之后,这尸身岑无妄都还要悉心呵护!?
辛初国的阴阳家们可就扶额头疼,叹息一声:一切都能算了,只要您回来,我愿意在家中立牌位,一生供奉于您。
想当初花焰和他们的国君卫立心,情谊深厚,如同姐妹。如今他们所修的“阴阳道”,也是花焰传授给到卫立心。
所以他们叫花焰一声“祖师奶”也并不为过。
可,那毕竟是花焰啊!
根本是个不讲人性的家伙,所谓的情谊、传授,大概率就是她一时兴起,下一秒再捅你一刀也是说不准的。
所以国君为何要为了让这么个家伙入土为安,便使唤他们去什么妖魔窟无为关,和那关主岑无妄作对!?
那抢的是尸体吗?是他们去黄泉排队的先后吧!
双方这么一争执,便是数年过去。
......
花焰感觉头痛欲裂,骨头缝中仿佛进了什么东西,正疯狂生长,快将她身体从内拉扯撑开。
“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非要跑进瘴气里找死!弄得半死不活的样子出来,显得好像是我们办事不力一样!呸!可真是个祸害,就会给我们找麻烦!”
男子声音平地炸开,猛地冲进花焰耳里,花焰不由皱起眉头,有些无奈:又是祸害?这么多年了,怎么我去哪里,这个词都要缠着我?
“人都被我们杀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花焰听到闷哼一声,是说话的人一掌拍到了另一人背上,颐指气使道:“你脑子记清楚点,是她想独占功劳,自作聪明背着我们行动,这才碰到了岑无妄后被他杀了,就这么简单!我们用了这个背锅侠,国君才不会怪罪我们,听懂了没!?”
另一人说话声音浑浊粘腻,两句话便让花焰浑泛起恶心。
难道死在岑无妄手上是件很容易的事?
没脑子就不要装诸葛,就你们也配,真是好笑。
呵......
“卧槽,刚......刚刚她是不是笑了!?”
“鸡眼大的胆子,死人都怕还进什么阴阳司?去教乐坊待着吧你!”对面啧了他一声,道:“不过这贱人平常冷着个寡妇脸,看着就晦气,没想到运气倒是不错,那可是花焰道法器念珠!几十年没有踪迹,竟然被她找到了!还好我们发现得早,要不让她带回去邀功,我们真要成她手下了!真是没天理了!”
“行了,你们赶紧把这个晦气家伙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冷冷开口,花焰才发现这里有第三个人。
不过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才清醒片刻的花焰,不由陷入沉思。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我这是......在阴间撞人了?
不等她想明白,
脚步声响,花焰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花焰:......等等。
你们说的寡妇脸、要处理的晦气家伙,不会是我吧?
突然之间,自己的衣领被人抓着,将她向前拖拽。
花焰了然:......确实是我了。
花焰一把握紧面前人的手腕,缓缓睁眼,与面前男子对视上时,笑得似鬼似魅。
“好端端的,怎么就挑我来招惹,不得不说你们眼光是真的很差。”
花焰纤手极凉,明明只是碰者他的手腕,却仿佛一块冰锥一把刺穿他的胸膛,让他心脏骤停,直接松手瘫倒在地,脸上血色褪尽。
花焰顺势坐下,在地上蜷着一条腿,嫌弃的拍了拍被他抓皱衣领,默默打量着面前三个快吓尿裤子的人:“你们,不是普通人?”
睁眼才看清楚,他们一身云锦黑皮,一眼便知是价值不菲的织物,上面绣着日月纹路有些眼熟,像是什么官服。
只主要是这绣工,她实在觉得眼熟......
“你们说卫立心手下的?”
花焰从小便被卫立心带着长大,也从小受她管教。看到与她相关的事物,依然有种肃然起敬地寒意。
这倒是不方便对他们动手了,毕竟她还挺怕卫立心的。
花焰心中正一片惆怅,突然感觉背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块石碑之上,而碑面赫然用朱砂写着“识缘峰”三个字。
无为关!?岑无妄家门口!?花焰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眼震惊。
老天奶,谁那么丧尽天良,怎么把她给送这里来了!?
相比对卫立心的心情更多的是种尊重,那遇上岑无妄,花焰便是徒生一种恐慌。
他们二人之间,可以总结为:冤情孽债,誓死不休。
总之,得赶紧跑!
花焰刚走到那三个官员身边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
转头看向那几位,伸手道:“我的念珠,还回来。”
三人正看着花焰中邪般的举动一脸蒙圈,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反应最快的是那位老者,他忙摆出一脸假笑,皱纹堆在脸上形成一道道沟壑,并没有回答花焰道问题,反而试探起了她,道:“迟焰道君,您可没事吧?我们方才见道君晕倒在这里,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眼下见你安然无事变好,不过......晕倒前的事情您可还记得呀?”
“迟焰?什么迟焰?”
花焰朝着通红的天空举起右手,黄昏下那双纤细葱白的手多了份血色。美则美矣,可花焰一眼便知,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哦。花焰恍然大悟:原来是借尸还魂啊。
花焰轻佻眉梢,心道:不错,不枉我被叫祸害那么些年。
果然,祸害遗千年。
“国君派人来无为关偷花焰的尸身,您自荐请缨,带着我们几个上路。这,这事您不记得了?”老者继续小声试探。
被吓瘫倒那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老者身旁有几分欣喜,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她是不是失忆了?那我们动手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瞒过去了?”
“瞒过去!什么瞒过去!没听见她刚才要我们的念珠呢?”那道混浊的声音的主人一直恶狠狠地盯着花焰,此刻冷笑道:“东西在谁的手里才是谁的!我看她方才是被我们重伤了,想找借口逃命才装失忆!就说这女的心机重吧,平常为了往上爬简直不择手段,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就演戏,阴阳家的耻辱!我呸,恶心。”
花焰默默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一个老的,一个胆小,一个发癫。
原身就是被这么几个玩意儿害死了?
花焰无奈:刚醒来其实并不是很想动手,可我向来不爱欠人家人情。
谁让我借了人家身体,总要给她报仇的。
那几个家伙并不知道自己被花焰盯上,还围在一起打着商量。
“还报仇!就你现在半死不活的鬼样子,痴人说梦吧你!”爱发癫的那位身材高圆,像块巨石站在原地,转头对着同伴气急败坏道:“你们怂什么!?反正我们现在跟她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大家还不一起动手?真想等死啊!”
“我,我不敢的......本来就是你提出杀人夺宝的想法,如今,如今我不想再掺和了。”老者在他和花焰只见看了一圈,垂着头害怕道。
花焰挑眉心道:这就把自己摘出去了?老滑头一个,该死。
可巨石没看出老者的心意,一把将他推开,唾骂道:“老不死的,你也是个废物!”说着抓住另一个阴阳家的领子,那人瘦的像个竹竿,轻易便被提到了半空。
“刚才你也动手了!不想死就跟我一起!”
“我当然不想死了,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巨石将他放了下来,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从怀中抛出数张符咒,漫天黄纸随风飘至花焰头顶,宛如为亡人践行的纸钱。
刹那间,符纸自燃升出火焰,一道结界将她锁在阵中,符纸燃断成火球垂直向下掉落,眼见就要砸到花焰身上。
花焰抬头望着,火光在瞳孔中倒影出一场淅淅沥沥的流星雨,她摇摇头,从地上随着捞起几张树叶,给自己扇着风,无奈道:“等你们半天了,结果就给我看场戏法啊?卫立心都怎么让你们学的阴阳道?就这样还当阴阳家?我都觉得丢脸。”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划破风声,漫天的符纸被拦腰斩断,最后只剩一缕青烟。
“我的手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救我!!!!”
哀嚎声响彻长空,施阵二人正跪在地上,四只手掌断肢在地,鲜血从他们手腕断口处流水般流落,在微陷的地面里积了一块血洼出来。
老者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双手,可入眼却是自己枯如树皮的胸膛,只见自己衣裳从肩到腰,被一斜刀划破,袒露的胸膛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止不住地往外渗血,很快连成一道血幕。
“树叶有点烂了,要不就能剖开你的肚皮,让你看看自己内脏一地的景象,招待不周,见谅了哦。”花焰歪头笑着,真有几分抱歉的无辜。
老者闻声战战兢兢抬头,花焰正一脸好戏地看着他的恐慌,而她右手指尖缠绕着的,不正是被他藏在怀中的念珠吗?
“你,这就恢复了,怎么会,这么快?”老者惊呼问道。
“自然是因为我不是迟焰。”花焰嫣然一笑,晃了晃手上的念珠,道:“抢走我的东西,又想偷我的尸身,不至于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
老者闻言瞪大双眼,语塞半天才惶恐道:“你是,花、花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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