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场面上梁叙昭不求着这人留下,但程风竹搬走后,他又成一个人了。
大晚上闻不到活人味,心里怪别扭。左思右想后,他干脆一条短信喊来夏羽。
这人一来就在他怀里翘气,说上次在酒馆,什么理由都不给就把他打发走了,这么冷漠,这么不要脸,以后都不跟他出来玩了。
梁叙昭贴着他的颈窝笑:“你刚哪边脸贴着我喘呢,嗯?现在又说我不要脸,这不都是你赏我脸吗?”
夏羽不生气了,只咬他耳朵:“晚上去哪玩?”
“就上次那个酒馆,哥今晚肯定好好弥补你。”
夏羽头一歪:“那么多地方不去怎么就去酒吧,你不是最怕吵吗?”
“就喜欢去那边。”梁叙昭扔给他一件卫衣,“今晚穿这个。”
“这么薄,你要冷死我!?”
梁叙昭不由分说直接帮他套上:“你刚不还说我烫吗?冷就离我近点,我搂着你。”
“你真是,是不是看上谁了,就要我帮忙洗嫌疑!把我当什么了!”
夏羽这事见多了,只是一下没管住嘴。
梁叙昭的声音瞬间冷下来:“没意思了啊。”
他赶紧爬到男人身前,用头蹭了蹭:“不是,我瞎说呢,刚被你弄的脑子都坏了。梁哥,我最喜欢你。”
过了会,梁叙昭又扔给他一条短裤。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夏羽暗骂,唯一一个人帅活好的哥哥这会也颠了。
他乖乖穿上衣服,被搂着到了酒馆。
周末晚上,人多得要命。梁叙昭感觉身边那人身子在抖,把大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转而找到卢希仁给他们预留的位置,问服务员:“你们的Zeno在吗?”
“Zeno?在的。他刚唱完歌,之前生过病,今晚可能状态不太好哦。”
“没事,就他。你让他来我座上,我这有人想听歌。”
小伙子愣了愣:“我们这没有这种服务哦,而且驻唱时间已经过了。”
“那你先问问他吧,就跟他说,客人姓梁。”
梁叙昭话音未落,小伙子就被扒开了。
程风竹抱着吉他,看到梁叙昭,眼前本还一亮,看见夏羽后,倏地沉下去。
“这是老板朋友,我认识。我来吧。”
他坐到两人面前,盯着桌面问:“想听哪首?”
梁叙昭偏头问夏羽:“你想听哪首?”
“嗯……”夏羽还在想,想起之前梁叙昭亮起的手机屏,问:“different lives,可以嘛?”
程风竹沉默一会:“不会唱。”
“呃,那——”
夏羽随口说了两首,结果都被告知不会唱。
他窝在梁叙昭怀里,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唱,怎么当上驻唱的?”
程风竹没反驳,最后低低将头埋下去:“……我给你们唱首情歌可以吧。”
“嗯?可以啊。”
得到肯定,他慢慢用手划了下弦,弹了首变奏的《不得不爱》,很活泼的歌词,配上程风竹有点沉的嗓音,居然别有一番味道。
弹完,夏羽很给面地鼓了掌,接着听见对面那人说:“五百。”
“啊?”
“我是在驻唱时间外给你们唱的,算我接的私活。我收五百。”
真敢收啊,夏羽想,他知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
没想梁叙昭拿出手机:“微x支f宝?”
“还扫什么,又不是不能直接转。”
程风竹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去。迈出步子的瞬间,他脖子上的铃铛响了。
“当啷”,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于是有人朝他挥手:“欸!帮我收个垃圾。”
他赶紧将吉他靠好,大喊了声“来了马上”,大排档伙计似的吆喝,接着带着清脆的铃铛声忙活去了。
接着他扫地,倒酒,伺候梁叙昭那桌那样伺候所有桌上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梁叙昭走出酒馆时忽然低头问:“哥是不是挺混蛋的?”
夏羽不敢说话,生怕又讲错什么。
“你不混蛋。梁老板,后面还来玩啊。”
冷不丁的一声,梁叙昭一回头,看程风竹站在自己身后。他衣服换了,妆没卸,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小夏,你准备什么时候来?”
夏羽被夹在中间,不知道是来还是不来。
“你慢慢想,我开车去。”
梁叙昭拍拍他的肩,留下两人走了。
夏羽被留在寒风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的问题。”
他面前这人不说话,看到风衣和卫衣配短裤,眼眶红红的,偏头到了一边。
他看上去很年轻。夏羽忍不住问:“你多大?”
这人不给好气:“……关你屁事。”
夏羽于是抬了下眉头,又叹了口气:“我二十二,真名都不叫夏羽。你肯定也不叫Zeno。我就这么说吧,你不如把态度摆好点,多搞点票子。跟这种人别玩什么真实,票子是真的就行了。”
程风竹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忽然问:“你骂过他吗?”
“骂?”夏羽冷笑,“我不要命啦。”
“一句坏话都没说过?”
夏羽把大衣一拉,给他看自己的短裤:“衣服都是他挑的。冷死也得穿。”
“你……这么听话?”
夏羽哼了声。
“你们能拿多少钱?”
”你当兼职啊,这得分人,几千几万的都有,还不算礼物什么的。”
“那你是在上面还是下面?”
“你!?”
夏羽被问得脸色发白:“喂,你少在这羞辱我!要不相信就给我试试,反正跟这种人……后果自负。别怪我没提醒你!”
车来了,他用大衣将身子一裹,钻进副驾。
“咯”一声,程风竹忽然扒住车门:“梁老板,明天还来吗?你要来好不好?”
夏羽没理他,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
梁叙昭避开眼神:“明天?哦,那我还是这个点。”
“嗯,我等你。”
发动机一声响,车开走了。程风竹打开手机一看,有人给他转账了五百块。
他想起夏羽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收少了。
梁叙昭回家怎么想怎么觉得麻烦。这是被缠上了啊。
不过也正常,年轻人一上头,干什么都要死要活,知难而退就行了。
他让夏羽明天多说点话,自己当哑巴。
反正他说再多也没用,第一次去酒馆就已经让程风竹见识过了,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别对他抱有太多妄想。
只是第二天晚上有点麻烦,又是下雨又是刮风的,夏天还好,冬天配上这个气候真是要命。来的人也少,服务员都快成他俩专属了。
程风竹一晚上没现身。
“Zeno说他之前肋骨受伤了,还没好完,碰到下雨天就很疼,先回家了。我们这边还有其他驻唱歌手哦,先生可以看看需要哪位?”
“不用了。”夏羽靠回梁叙昭怀里,“放客人鸽子,真幼稚。”
梁叙昭白跑一趟,有些生气。转念想,他就当程风竹欠自己一次,这小子的人情债可不好拿。
正要离去,梁叙昭的手机上发来条短信。
「梁叔,对不起,今天有事没来。我听朋友说你来了,你把电话打开,我现在给你唱好不好?」
……
真幼稚。
那么些把戏他见多了,谁天天有时间陪这人玩情趣啊。
他把手机一掐:“走了,没意思。”
夏羽赶紧起身,噔噔跟在他身后。
一出门就撞上程风竹。
他穿了平时最简单的衣裤。不加任何修饰也算得上白净的脸,此时微微透着红。
梁叙昭搂着夏羽径直往外走,一把被拽住。
夏羽烦了:“怎么对客人还拉拉扯扯的,你们老板没教过吗!?”
他刚说完就被狠狠剜了一眼,没忍住缩了一下,被身后有力的胸脯接住。
“你别找他麻烦。”梁叙昭说,“干活吧,还是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来比较好。”
“我现在不是工作时间。”程风竹说。
“但是客人永远是你客人。火星上见到老板你也得跪着!”
梁叙昭说完搂起夏羽就要走,程风竹在身后问:“你下周,是不是不来了?”
“应该吧。”梁叙昭头也没回,“我忙得很,你学校那么多人,把干活的时间省下来,找一个好好处处,不好吗?”
程风竹露出委屈又愤怒的表情:“你让我找个人处处?那你之前做的都是什么意思?”
梁叙昭要的恰好就是这反应,他眉头一挑:“什么什么意思,给你送点礼物,没什么意思。”
“礼物!?那让我住你家呢?送我上学呢?”
梁叙昭随即看向夏羽:“这种事,不稀奇吧!我家不缺男人,你走的时候还问过我,我还以为你清楚呢。”
程风竹忽而露出梁叙昭从未见过的表情。像人被骗光了家底,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也不是崩溃,而是茫然。
好像在说,没了?这就没了?
梁叙昭见他这模样,实话说,有些心疼。
他也挺想呵护一下少年人脆弱的心啊,问题是之前那么一呵护给呵护过头了,再呵护不造孽了吗?
再说反正自己在程风竹眼里就是个风流人物,连张好人卡都没有,那现在他干脆就风流到底呗。
想到这他一下来了底气,露出在床上才有的玩味的表情:“你之前也干这个,不都是钱和钱的关系。你也别觉得奇怪,咱们在这个圈,大抵都是这样。我也给过你那么多好处,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说完,程风竹没说话。梁叙昭搂着夏羽直接走了。
走了很久他想程风竹也该走了。结果开了车远远一看,他还站在那,巴巴望着这边。
梁叙昭看着那身影,嘴里莫名有些苦。自他来这个酒馆第一天开始,嘴里就一直泛苦,卢希仁的酒品还是跟他妈屎一样,不自带酒根本不行。
他偏过头:“哎,刚吓到你了吧,来一下。”
夏羽勾着他的脖子,缠绵地在他嘴里绕了几圈,把他嘴里的苦味绕走了。
没过几天,小梁老板逐渐从苦味中脱离出来,恢复了往日的闲致。周末也不去捧他朋友的场了,约了几个酒肉朋友出去喝了一晚上。
花天酒地完,临时叫的代驾也是个帅小伙。
他躺在椅子上,借着后视镜慢慢欣赏。
这小日子过得,爽啊!
就是回家路上他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凌晨的路,阴阴的狂风穿过各种墙缝和洞口,发出尖锐的嚎叫。雨从他出门就开始下,到家门口就更大了。
不知为何车库的小灯都坏了一个,在他头顶噼里啪啦地响,保安小哥只能抱歉地朝他笑。
每月快上万的物业费,灯居然出问题,真是见了鬼了。梁叙昭嘟囔着往家赶。
一推门,家里客厅黑得像洞穴,他差点踩到玄关没来得及放好的鞋,心想自己每次出门都会关灯,还是太懂节省。
直到洗完澡,吹干头,走进卧室,他终于能拉开叠好的被子,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
然而昏昏欲睡之际,他总觉得耳边有人在说话,奇怪的很,他喝完酒,通常是不会做梦的。
可那声音愈渐清晰,甚至带着颤。
它说,梁叙昭,你是个好绝情的人。
它说,梁叙昭,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那声音很像程风竹。
“轰隆”一声响,外面炸了声雷。
这下喝过酒的人也很难睡着了,他去够床头柜里的耳塞,一伸手,摸到软乎乎的东西。
有些糙,但不算很糙。带着细密的纹路,很滚烫。
是一双手。
梁叙昭迷迷糊糊地,终于想起来,他不怎么叠被子。
“……我操!?”
酒顿时醒了大半,他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一拳锤向开关,却在半路被捉住了。
“梁叔,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黑夜里出现一双透过水的眼睛。
紧接着,梁叙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整个翻了过去。
他这会什么都看不见,脑子是昏的,意识也模糊。但能清晰的感觉到,肩膀被人摁着。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怒吼道:“程风竹!?你他妈是怎么进来的!?”
程风竹手没停,声音发颤,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混蛋……你就是混蛋……混蛋!”
“我操——你想干什么,要钱直接我兜里拿去!”
“在你眼里我还是这样的人?我不是说了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吗!?”
梁叙昭的颈窝里落下几滴滚烫的液体,配上吸鼻子的声音,这下他确信程风竹是在哭了。
这人嘴里絮絮叨叨,根本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我总相信你是好人,为什么你总这么对我!?”
“是……我是干了很见不得人的事,你觉得我下贱,我不干净。但我做的饭你吃了,几千的衣服你给我穿了,那么贵的车你也让我坐,你也不嫌弃我住破地方,让我在你家呆这么久!”
“但是,但是……”程风竹在他身后泣不成声,“但是你又带别人来,你又让他听我唱歌——梁叔,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玩我,你觉得我很好玩吗!?”
“老子——不是,你下来,我跟你说清楚,程风竹,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有脑子,我知道!是你不知道你在干shen、干什么!”
程风竹死死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枕头里摁:“像你这种人,就不配谈恋爱,不配和人谈感情!”
“我操,你今晚什么毛病!管我配不配,先给老子放开!”
“不、不、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处处躲着我,你说清楚好不好!”
程风竹力度不减,反倒哀求起来:“不是,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梁叔,你对我这么好,我喜欢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对我明明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你又——所以我不懂,你是不是就想玩我?”
梁叙昭浑身都在发冷,被他央求得身上打了一阵激灵,赶紧顺着话:“我没有,你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我玩你干嘛?”
“那你是真喜欢我!?”
“我sh——我bu——这事很复杂,小程,你先把我放开,梁叔跟你把话说清楚!”
程风竹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真的。”
“我求你了,你别骗我。我、我之前是骗过你几次,是我不对,但你这次别骗我!”
“我不骗你!”
梁叙昭快被枕头闷窒息了,他眼睛开始失焦。被程风竹松开的那一刻,大口吸起氧气。
程风竹跪在床上,扶着他的身子:“梁叔,对不起——我就是想问清楚。”
“你、我缓缓——你看你能不能先出去?”
“我出去等你吗?好,梁叔你要跟我解释,我等你……”
程风竹说完便慢慢退出去,他神色慌张,满脸泪痕。哪怕是在夜里,都无法让人忽略那双发红的眼。
梁叙昭在他退出去的那刻冲上去锁了门。
“喂,警察吗!?报警,家里进贼了,地址我没空说了,你定位我的电话,现在立刻马上派人过来!”
“我操——喂!物业吗?我家进人了!十六层,门牌号169!带保安,让保安进来!”
他强做镇定地喊了一阵,不停喘着气。灯还没开,窗外是雷电交加。黑天下,雨炮弹似地朝玻璃打来,墙壁好像消失了,他宛如站在悬空的高楼里,任由风雨拉扯。
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在各种音效中侧耳聆听许久,最终期待的电话那头的回应,迟迟没有到来。
他好像没有拨通电话。
可当他准备放下手机,又发现自己确实打给了物业。
过了好久,耳边终于传来声音,那声音嘎哑,悲戚,像是泰坦尼克号沉没后,被从救生艇上生生推下的小孩。
“梁叔,为什么骗我?”
【Zeno】
夏羽不叫夏羽,Zeno也不叫Zeno
某些人的性//爱里也只有性,没有爱。
但钱就是钱,哪怕是经过一万次通货膨胀也会剩下一点点价值。
钱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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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Ze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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