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强的压迫感。
清场几乎是眨眼间就做到的事情，待宵泽甚至无法站直，全靠五条悟撑在耳畔的手作为支撑点。
束起长发的发绳被吹落下来，五条悟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把它截胡，而腿软的待宵泽骤然失去了一边的力量，往前倒去，被某只下手不知轻重的男高稳稳当当搂住。
黑发披散下来，显露出的错愕表情让待宵泽身上的疏离感减弱不少。
他从祓除诅咒开始，身上就有一种厌世的情绪存在，走出来的时候，眸子里的冷漠是把所有人类拥有的感情剥离，这个世界不再存在有他所在乎的事物。
新晋咒术师的心理健康还是需要多多关照的，但待宵泽未免过于冷静。
遗漏的诅咒在两位特级的眼里是根本不够看的，夏油杰转头就看见待宵泽头靠在五条悟肩膀上。
“没事吧？泽？”五条悟顺着待宵泽的脊背拍拍以作安抚，还好心地给他把额前的发丝勾起来别到耳朵后面。
他的鼻翼上有一枚小痣，五条悟侧过脸低头只能看到这个细节。
但是从夏油杰的角度就能完全看到待宵泽阴翳的眸子。
夏油杰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五条悟他看见了一张会带来不幸的表情。
果然，待宵泽感到血液朝四肢流动，勉强抬起来一点力气，深呼吸一口气，重重地把五条悟推开。
而他身后飘散的各种“小眼睛”，都在六眼的震慑下颤巍巍地闭合，足以窥见出来主人本身的精神不够稳定。
待宵泽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有气无力地指着五条悟：“还给我。”
五条悟摇了摇手里的发带：“这个吗？我来帮你束发吧泽君~”
“容我拒绝。”待宵泽一脸嫌弃，将长发微微拢起来，好让他不那么狼狈。
夏油杰适时补刀：“你都没给我梳过头。”
五条悟：“哦。”
待宵泽：“......别拱火到我身上！”
“不过小泽也太倒霉了吧，每次身边都会出现一批杂鱼。”
五条悟好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夏油杰能听出来意有所指：“每次？”
待宵泽显然对此一无所知，他抬高下巴，周身一片都是低气压，就算受到五条悟气场的影响，整个人蒙上了些许脆弱感，但还强撑着维持表面的镇定。
“你在害怕吗？”五条悟解读不出来待宵泽面无表情后的动因。
待宵泽摇摇头，然后踌躇地问：“我，我还是人类吗？”
“当然。”夏油杰接话，“确确实实的人类哦。”
待宵泽扯起嘴角，想要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却过于困难了。
“刚刚的诅咒是因我而起的吧。”
他说，“......为什么呢？”
待宵泽面露不解，“我不想伤害你们的。”
五条悟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他摆摆手，不容待宵泽拒绝地架起他一只胳膊，“回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夏油杰双手插在兜里跟着一起走，姿态很轻松。
“是你太强了，没能控制好力量。”
五条悟一脸爱怜，但是只得到了待宵泽的臭脸。
毕竟，诅咒是人类负面情绪的产物嘛。
一杯鲜榨的橙汁摆在了待宵泽面前的桌子上，搭配有五条悟友情赞助的马卡龙。
“做心理评估待遇这么好的吗？还有下午茶吃？”待宵泽认为这一顿的摄糖量有些不健康，转头就看见五条悟往茶杯里加入致死量的方糖。
夏油杰挥挥手：“不做心理评估也有的，哈哈哈。”
“哦，”待宵泽心安理得地远离了马卡龙，他对于食物并没有特殊的偏好，讲究适可而止，“所以，我要做些什么？”
五条悟将伊地知准备好的测试表递给待宵泽：“你先填这个。”
午后的时光总是让人犯困，众人静悄悄地各自占据沙发的一个角落，没有人在闲谈，让待宵泽独自思考。
没一会儿五条悟和夏油杰就纷纷昏迷过去，待宵泽填好表格就把纸笔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开始惯例的事后反思。
在接受有关诅咒的基础常识科普后，一切都有迹可循了。待宵泽的学习能力很强，从小就比别人理解信息的能力高出很多。
他还需要通过训练来掌握咒力的使用。
但是五条悟......待宵泽算是对他有直观意义上的实力差距。
他偷偷摸摸打量着在打瞌睡的五条悟，蓬松的白色短发像是大型布偶猫。
唉，只有他摸我脑袋的份，没有我摸他脑袋的机会。待宵泽开了个小差，然后迅速将越跑越远的念头拉回来。
算了接着想正事。
咒术师，说白了就是卖命的行当，钱也不算多的样子，看来还是得出去接点私单，尽早跑路找个风水宝地养老才是正道。待宵泽暗自下决心，准备等空闲的时候去外面打探一下。
好累。
他撑着下巴看五条悟的侧颜，上天未免也太偏心了，皮肤是完美的，面部线条和五官都恰到好处，不知道诞生的时候要多精雕细琢才能长成这样。
待宵泽鬼使神差地伸手摘下了五条悟那副墨镜，嘟哝道：“戴墨镜一点也不好看。”
“嗯？我觉得还挺酷的。”五条悟没睁眼，小声地搭腔。
被当场抓包的待宵泽举着墨镜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怎么醒着？”待宵泽不知道该把墨镜还回去还是捏在手里，一种无地自容的尴尬让他直挺挺站在原地。
五条悟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待宵泽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照做了。
“哎，好乖。”五条悟很满意。
不要把我当奇怪的宠物。待宵泽依旧没给五条悟好脸色，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就有一种奇怪的烦躁不安。
好像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能褪下自己所有的伪装，将待宵泽所有肮脏血腥的内里扯出来，在手上翻来覆去地观察把玩。
“泽的目光太炽热了，所以醒了。”压低的声线听起来很有韵味，特别是凑过来特别近的距离。
待宵泽都能感受到五条悟的呼吸，气流卷过他的发丝，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温柔抚摸。
“我......”待宵泽想解释什么，但同伴们好像被惊动了。
大家都醒过来看见五条悟和待宵泽坐在沙发的两边，白毛那个像是液体平铺，黑毛则是端端正正地坐得笔直。
“啊，已经结束了。”表格被人收走，原地解散。
不过，“看样子还是很健康的，不用太焦虑，顺其自然就好哦。”家入硝子给出这样的建议，“这周末可以去散散心，嘛，没事可以在学校里多熟悉一下环境。”
五条悟在沙发上一躺不起，拉长着声调：“初来乍到，有不安很正常，尽管麻烦我就可以了。”
待宵泽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没想到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际上还是泄露了内心的负面情绪。
“你才是麻烦。”他不客气地呛了一句五条悟，“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宿舍了。”
单人间的环境很好，待宵泽看着落地窗发呆，外面的景色很解压，大面积的绿植覆盖，空气也很新鲜。
或许是死过一次，他总感觉不真实，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呼吸都变得急促，就连束起的高马尾都隐隐让头皮作痛。
攥紧衣服领子，白天咒灵死在自己刀下发出的悲鸣似乎都映射到了身体上。
待宵泽的声带振动挤出几声脆弱的呜咽，并不是初次做这种事情了，但一想到那些肉块，好像就回到了肉身被碾压过去的场景。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生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待宵泽的脸色苍白，一贯装出来的游刃有余终于在这个时候全部褪下。
汗水打湿刘海沾在他的肌肤上，眼眸中覆盖着一层水汽，像是一块坚冰在无人注视的情况下默默融化，自毁性地成为一滩粘稠的液体。
这个时候的待宵泽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再也没有一丝高冷控场的气势。
直到他从与咒灵的厮杀的回忆胶卷播放到后半场，帐消失的瞬间，待宵泽只能看到天地间有一抹最惹眼的颜色，过于纯净的白色不该存在于如此污浊的世界里。
待宵泽倒在床上蜷缩起来，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在模糊，恍惚间那头白毛和脑海里想象出来的重叠。
......五条悟？
落地窗被拉开，有人进来了。
待宵泽的视线从水平到垂直，他被五条悟扶了起来。
“泽？还好吗？”五条悟是用什么语气问的呢？待宵泽感觉不出来。
不太好，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回答五条悟，费劲所有力气抬起手，然后摘掉了五条悟的墨镜。
哐当————
墨镜掉在地上了，这样还没坏，质量真好啊。
待宵泽胡思乱想，然后一头撞进了五条悟的蓝眼睛里。
奇怪地平静下来了，眼睛重新聚焦，视野里的场景一步步勾画出线条，直到完全清晰。
“谁让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待宵泽先发制人，却不知道这会儿他眼眶微红，不管语气有多冷淡，都像是受过天大的委屈，让人不忍苛责。
五条悟捏着他的下巴，逼迫待宵泽抬起头，然后垂眸盯着鼻翼上的那点小痣。
好可怜。
五条悟这样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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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单人间【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