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宵泽是五条悟见过最虚伪的人。
他在人前一直维持着冷静清高的模样,突然出现的咒灵,莫名其妙的同学,需要赌上生命的战斗,在待宵泽眼里都不重要。
随手就能抽出一把武器来战斗,然后将其尽数绞杀。明明只有两次祓除,他却都不想五条悟受伤。都说了是人类最强,还是会担心五条悟。
现在却蜷缩起来,负面的感情浓郁,最低级的菜鸟才会控制不住,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装腔作势,躲起来被发现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什么用呢?
五条悟自诞生以来,都没有认真学习过究竟该如何与人相处。
最后他有些无措地抹掉待宵泽眼角的水渍,都不足以打湿皮肤,但感觉烫到了指尖。
时间洪流里卷进来的错误对象,一枚不知来源的病毒,得到五条悟的青睐应该是他的荣幸,怎么也应该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不然动动手指就能抹杀掉。
现在这种脆弱的样子可跟战斗时大相径庭。
五条悟在短暂地思考后选择了最不合适地安慰方式:“这么大还哭鼻子啊?”待宵泽并没有回过神,身体还在微微颤栗,只有五条悟的体温是真实的。
“小泽?能听到我说话吗?奇怪,好好的孩子怎么回来就傻了。”五条悟摸着下巴,眉毛高高挑起,一会儿从左边冒出来去戳待宵泽的脸蛋,一会儿从右边探出爪子扯他的刘海。
待宵泽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这两天的事情实在复杂,接二连三的战斗再加上陌生的环境一股脑地往他身上压迫,如此失态也太不专业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只要自己关起来调节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我没事。”待宵泽疲惫地推开五条悟凑过来的脑袋,柔软的白发不经意剐蹭过他的手心,立马跟触电一样往回缩。
五条悟站在床边,双手叉腰:“真的不要紧吗?我可是很关心你的。”关心是借口,找乐子倒是真的。
待宵泽默默吐槽,手背擦过脸上的汗,他很清楚这是心理创伤投射在生理上的反应,可这不意味着要把自己的想法剖析出来让别人审视。
“你要是敢说出去就死定了。”待宵泽恶狠狠地威胁道。
“哟,中气十足呀小泽!”白毛的男高一肚子坏水,立刻坐到他旁边故意撞过去,“那小泽想到什么了?”
待宵泽被五条悟撞得头昏眼花,他其实没有跟年纪差不多的人亲密相处过,上学期间都是点头之交,揉着太阳穴说:“跟你没关系。”
五条悟收敛起笑意,像是陷入了沉思,然后竖起食指认真询问:“是想家了吧?小泽应该有亲人要担心。”
他想套话。
待宵泽表现很平淡:“我没有家人。”家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意象,没有后顾之忧,虚妄的孤身一人,所以才会殊死搏斗。这点没必要对五条悟隐瞒。
五条悟丝毫没有戳人痛处的愧疚之意:“有也不见得是好事。”
待宵泽:“......真想把你嘴封起来,哪有这样安慰人的。”
五条悟捡起来自己的墨镜,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好好休息,我有预感泽来到这里不是坏事,你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
待宵泽都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经过五条悟这么一闹,心情确实好很多了。确实应该仔细谢他,给了自己容身之处,至少让待宵泽拥有自由活动的身份,更不用提救过他两次。
把借穿的衣服洗干净还给他,再当面感谢。待宵泽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暗定决心。
事实证明,五条悟不是个好东西。
待宵泽那双提得动重型武器,还耍得起薄刃小刀的手难得干一回洗衣服的活,五条悟华贵的衬衫比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还娇嫩。
所以他额外和家入硝子借了熨斗,将衬衫上每一条褶皱都烫平整,比刚拆出来的时候还要崭新。
家入硝子站在旁边围观,然后得出结论:“待宵你是强迫症吧。”
“才不是。”待宵泽下意识反驳,“怕五条悟那个家伙挑剔吧,把事情做到最完美就可以避开刁难了。”他如此解释道,然后隐隐约约觉得五条悟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
“这样呢,你以前经常遭到刁难吗?”家入硝子已经溜达到她存放衣服的柜子前,将自己的外套通通取出来,然后堆成一座小山在待宵泽后面排队。
待宵泽将五条悟的衬衫好好折叠起来,哭笑不得地接过硝子递来的衣服,然后帮她一一烫平。
“也没有吧,不过无理取闹的甲方总是很多。”
精确到某个时间点把任务目标解决的已经是常规要求,最过分的是给大小姐做保镖还得帮人搭配衣服,甚至要求他下厨......
家入硝子差不多能猜出来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和咒术师真是适配良好。
待宵泽用完熨斗后,甚至将硝子的衣服都搭配好整整齐齐挂在了衣柜里。
“......强迫症很严重啊你。”家入硝子心情超棒,想把待宵泽抓回宿舍给她整理一下。
待宵泽盯着台面上五条悟的衣服,下意识想喷个香水。但是两手空空就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似乎还没有这种东西。
他有些苦恼。习惯被打破让他焦虑。
在低落的心情影响下,台面上爬出来几只咒灵。待宵泽面无表情地碾碎,动作快到家入硝子都没看清。
“泽,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哦,那我先走啦,感谢你硝子同学。”
待宵泽礼貌地和家入硝子告别,然后捧着五条悟的衬衫去找人。
最后在教室外听到五条悟在给夏油杰说:“我给泽安排了一个五条家旁支所诞下的私生子身份,就不会有人查过来啦。”
教室门哗啦一声被用力拉开,待宵泽一脸核善:“你刚刚在说什么?五条同学,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夏油杰利落地退到五条悟后面:“与我无关。”
五条悟一脸惊骇,然后火速镇定下来,双手投降:“我这可是替你着想啊泽!千万不要误会!”
待宵泽将装衣服的袋子丢到五条悟怀里,拉过一张板凳,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解释。
端端正正地坐下后,抬抬下巴:“解释吧。”
五条悟缩着脖子在待宵泽面前罚站,将御三家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五条家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能让泽避免很多麻烦......”
待宵泽若有所思:“有点道理。”
五条悟抱着衣服,试图转移话题:“你自己洗的吗?辛苦了泽君。”
“是辛苦,”待宵泽说,“再给我点现金。”
“啊?”
待宵泽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罕见地露出些许笑意,眼睛直勾勾盯着五条悟,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像是胜券在握的谈判手:“我要出去购物。你既然是家主,钱应该都在你手上吧?给我发生活费。”
果然,这辈子退休都得指望五条悟了。待宵泽心满意足地数过一遍钱,怀揣着之前的卡一起飘走,丢下一句:“我去买点东西,晚点回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当ATM机了。”
夏油杰:“自信点,你就是。”
这笔钱加上外派,差不多是待宵泽之前一单的酬金。至于五条悟丢给他的银行卡,还有点舍不得动,说不定就是养老钱了,而且万一五条悟要他还呢!
还是现金保险一些。
他先去核实了一遍五条悟给他置办的物件,发现都齐全后,利索地进了商场。
衣服和饰品,至少需要搭配齐全的两整套,其余的挣更多钱再购买好了。待宵泽骨子里还是留着少爷脾气,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
在花光所有的钱后,待宵泽手上已经拿满了购物袋,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这让他取消了立刻回咒专的决定。
那个男人身形很高,嘴角上有一条很突兀的疤痕,而且浑身都充满力量感。
最重要的是,他脖子上缠着一个丑陋的咒灵。
待宵泽跟了上去。
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待宵泽,在人群中挤挤攘攘,漫无目的地前行。
直到黄昏时刻过去,夜幕完全笼罩大地,今天是朔月日,月光很稀薄,但城市的夜灯可以照亮大部分路况。
经过巷口时,待宵泽听到了男人在喊他。
“喂,小子,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待宵泽转过头,看见在阴影处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大刀。
“觉得你很奇怪而已。”待宵泽老实交代。
男人抓了抓自己蓬松的黑发,嘴角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是个凶残的坏人。
“真不怕死啊。”待宵泽听到对方说。
“我想知道哪里可以挣钱,你看样子有门路。”
这句话让带着疤痕的男人愣住了,“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待宵泽,鼻子嗅嗅,然后嗤笑道:“你身上有六眼那小子的气息啊。”
待宵泽偏过头:“......六眼?”
“你不知道?”
“不知道。”待宵泽初步判断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某种雇.佣.兵一样的职业,从他下手应该能接到些私活。
但是没想到对方却说:“咒术师也缺钱?”
待宵泽神情认真:“生活不易,学生叹气,得打工补贴家用。”
男人没有相信他的说辞,而是报出了一个号码,“你去联系这个人,他叫孔时雨,会给你介绍活干的。”
待宵泽点头哦了一声,然后问:“你呢?”
一个渗人的微笑出现在男人的脸上:“我叫伏黑甚尔。”
待宵泽完全意识不到伏黑甚尔究竟有多危险,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做就自报姓名:“我叫待宵泽。”
在伏黑甚尔看来,待宵泽浑身都是破绽,丝毫意识不到眼前这个青年会在之后给他惹上一个巨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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