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梅湖畔,他问自己可愿带他去见识这溪云之美?
自己竟愣愣地应下了。
“阿莺,顾公子来寻你了!”白落莺听到阿兰娘的呼喊,脸上的娇俏更浓了,边应着边从闺房里走出。
顾启轩是言公子的友人,阿兰娘和紫韵自是信得过的,几面之缘更让人觉得此人颇有礼节,自是让落莺略尽地主之谊。倒是紫韵似是不知该如何处理落莺同顾启轩的往来。
“阿莺。”顾启轩墨发玉冠,笑意吟吟的站在院门外等待。
两人缓缓走在溪云镇的石板路上。
“我见周三娘子的药堂‘室香罗药气,笼暖焙茶烟。’,药堂的那副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更见其心怀宽广、为人坦荡。”
紫韵自幼就将宠辱不惊的处世态度教给了白落莺,“那副楹联是昱哥哥提的。自昱哥哥来此,明里暗里屡屡帮扶我们家,姐姐一向不喜他这般,但唯独这件事是默许的。”
“可怎么未见横批?”
“那块匾额被女侠惩恶时无意损坏了。”
“哦?”顾启轩有些惊讶,在这儿这些时日,苍昀派女侠的事迹他倒也有所耳闻。
“我觉得这方圆十里之所以这么太平,都是因为女侠把恶人们收拾干净了!”
顾启轩看着眼里泛着光的落莺,宠溺地笑着:“你似乎很崇敬她?”
落莺点了点头,“恩!若我有一身武艺,我定要做如女侠一般惩恶扬善不留名之人!”
“可有人欺辱过你们?”
“极少,毕竟姐姐会武功嘛,没有什么人敢轻易招惹我们的,我还听过外乡人尊称姐姐为‘冷面医仙’呢!”提及紫韵姐,白落莺言语间满是骄傲,“而那块匾额,镇东边的刘老伯说他帮忙修修,就当是给的药钱。”
“还可如此?”
“有些人家衣食困苦,姐姐便不会收他们银子。”
“难怪你如此兰心蕙性,原来是这么良善之人将你教导长大。”
白落莺有些害羞,“姐姐和阿兰娘都是这天底下顶顶好的人,还有你莫要这般夸我了。”
“好!那横批是?”顾启轩对横批还是极感兴趣。
落莺明媚地笑了笑,坚定地说:“天下无疾!”
又一日夜里,溪云镇一大户人家中孩子办百日宴放烟火,特意在戏台前的空地上与众人共享。
“公子,公子,你看!”黑暗的夜色中突然绽放出绚丽的花朵,“烟火真美啊!”
顾启轩悄然走到落莺身侧,待落莺转过身来,顾启轩已离她很近了,刹那间,四目相对,耳边喧闹的人声、烟火声仿佛消失了,万物只剩下了他二人,灯笼溢出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的脸庞,一人俊朗,一人清秀,落莺耳尖不自觉的红了。
“人更美。”顾启轩看着白落莺深情的说。
落莺羞怯的别过脸,不敢再看那让人沉迷的双眸。
顾启轩在溪云镇呆了一月有余,两人游山玩水,畅谈诗词歌赋,顾启轩教落莺茶道,为落莺作画,落莺便抚琴给他听,为他下厨学做甜点。
离别那日。
言承俞也来送顾启轩,话别后便离开了,四下无人,顾启轩将白落莺拥入怀中。
“阿莺,你等我,等我来娶你可好?”
白落莺难舍离别,可听到顾启轩这般说,小女儿的矜持与害羞又涌入心头。
“公子,莫要担心,我便在此等你归来,快些启程吧!”莫了又补上一句,“早去早归。”
顾启轩紧紧攥着落莺悄悄塞给他的纸条,又怕把纸条折坏。
上面是落莺的簪花小楷,“清风以北过南巷,南巷故人不知归。”
距顾启轩离去已半年有余。
白落莺端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笔力劲挺、气韵流畅,那日留给顾启轩纸条的簪花小楷其实并非落莺所善,但她那时觉得簪花小楷婉约清丽,更像个姑娘家写的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笔成,失神片刻后竟发觉自己写得是这句话,又十分羞怯。
余光扫到一旁他寄来的书信,满心欢喜。
又是一年夏夜,总是充满蝉与蟾蜍不绝之声,反倒是更显得夜里的宁静。一年有余,顾启轩寄来的书信自去年十一月便断了,想着是年关近了,他家族事忙,却没想到直到玉兰花都败了,他的人和信都未曾出现。
“阿莺!”
白落莺闻声,转身看着言承俞,轻声说:“昱哥哥,你来了。”
言承俞站在落莺身旁,两人无言,似各有所思。
还是言承俞打破了沉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都这般年岁了,姐姐也不怎么管教我了。”
“她不是不管你了,是知道你大了做事有分寸了。”
白落莺没有接话,又是一阵沉默。
“你在想他?”言承俞迟疑着开口。
白落莺没说话,片刻后说:“我,想去寻他。”
“你姐姐会同意吗?”
白落莺摇了摇头,心知肚明,却还是有些失落。
“他说过会回来的,要带我看遍这世间的美景,信上也是这般说的,可是我真的等了好久好久啊,他怎么还不来?浅月说他是骗我的,我不相信,我也不敢相信……”
言承俞瞧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如今委屈巴巴的模样,心下也十分难受,“你去找他吧!我帮你。”
白落莺说到哽咽,听闻此句,惊讶地抬头说:“昱哥哥!”
“放心吧,快回家吧!”言承俞轻抚了落莺的脑袋。
翌日,白落莺家中,阿兰娘好不容易才说动白落莺同画鸢一起去采莲子。
只见紫韵微怒地看着言承俞,“你怎么能答应她?虽说是我寻你帮忙的,可我不是让你这么去做的吧?”
“你先听我说。”相比紫韵的怒意,言承俞显得轻快了些,“你我皆知顾兄已然成亲,还娶了那般身份显赫的女子,那阿莺即便在这儿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她要的那个良人,倒不如让她出去历练一番,再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找到顾兄?最好她还能忘掉这一段天意弄人的过往。”
“身份显赫?不就是个宰相的女儿吗?如今新的政权刚刚建立,东京开封府也不知道太不太平?”紫韵满满的都是忧心,“不行,我得一路保护她。”
“你同意了?”言承俞淡淡笑之。
最近落莺连以往的女伴都不愿见了,晌午之后,一向不善女红却拿着衣物缝缝补补着又失了神。脑海里又浮现往日的画面,又是泪湿两行。
“阿莺。”言承俞来了。
白落莺赶紧擦了擦泪水,走出房门,“昱哥哥。”
“上次你说的事,你当真想好了吗?”
白落莺神色黯淡,微微苦笑,“昱哥哥,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去,我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后悔之人。”
“那好,我们进去说吧!”两人走进房门。
白落莺斟好茶,言承俞品上一口,轻声说:“后日,济世药堂会歇业上山采集药材,周三娘子往常进趟山采药需两日时日,而阿兰娘与王家三婶约好要去沧海寺烧香祈福,路上的盘缠我也给你备好了,这两日便将衣物收拾好,留书一封告知她们你的去向,后日寻机悄然离去吧。”
言承俞自宽大衣袖中取出一大袋盘缠,放在桌上。
“谢谢你,昱哥哥。”
“一路小心,届时我不便送你。”
“恩。”落莺点了点头。
白落莺那时心中只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却忽略了紫韵姐以往上山采药不是那段时日,而阿兰娘从不去寺庙烧香拜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