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地板上,细碎的尘光在空气中轻盈漂浮。
我透过窗外,罗妈正和园丁说着什么。她的神情一如往常的温厚,只是那位园丁——我眯了眯眼——那不是西郊别墅的老李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头微微一动,却又不愿多想。
走到外婆房间时,屋内一片温馨的忙碌。
两名保姆一左一右,抱着安安和昊昊喂米糕,小家伙的小嘴一张一合,吃得“啪嗒啪嗒”的响,奶香与米香交织在空气里。
外婆坐在藤椅上,笑容慈祥——那笑里,是长辈对新生命最深的满足。
我在门口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昨夜萧迪低沉的声音:“明年,再生一个好不好?”
三十岁之前把孩子都生完……听起来是一个温柔的愿望。只是,我的身体才刚从磨难中恢复得七七八八,还能承受吗?
——萧迪是真的爱孩子,也许那份执着,是在弥补他缺席的童年。
我走到外婆身后,静静坐下。
外婆转过头,目光里透着一丝察觉:“孟儿,有心事?”
我笑着摇头:“没有。只是想回公司帮萧迪。他太忙了。”
外婆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我的手:“没关系,你妈妈那会儿,也是一边生孩子一边管事。只是……上次你去公司,外婆还是不放心。在家好好歇着,让萧迪去忙。”
她的语气忽然有点急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我心头一紧——她的担忧,恰恰也是我心底不敢碰的那部分。
我迟疑片刻,轻声问:“外婆……你知道信托的事吗?萧氏广告的那份继承权?”
外婆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桂花树上。
“那是萧振邦拟的,孟儿。”
“可为什么只有我和萧迪的名字?没有萧聿和小妮?”
外婆缓缓叹了口气:“萧氏纺织破产那一年……也是萧迪他妈离婚的那一年。萧振邦带着萧迪去南部他找林佩琦,他们的感情······一本难懂的孽债呀!
你才刚出生。哎——李大明竟同意让你妈走,还把所有积蓄都给了她。”
我怔住。那段隐秘的往事,仿佛从灰烬中被重新翻出。
“萧振邦那人,虽说强势,但也算有情有义。
他最初拟的信托受益人,是‘萧迪与李大明’。”外婆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李大明说,他只要有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于是那份文件改了——改成了以你为名义,继承他一半的承诺。”
我几乎不敢呼吸。
“后来就有了你们的婚姻……那个协议。”
“婚姻协议?”我的声音几乎是呢喃,“那是大人之间的……约定吗?我从来不知道。”
外婆没有回答,只轻轻握紧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的脑中仿佛闪过无数片段:
母亲的决绝,李大明的沉默,萧振邦的承诺——
原来所谓“信托”,并非单纯的继承文件,
而是一场交易——
一个男人为爱放手,一个男人为情补偿,
而我,则是那份恩怨的延续与见证。
我忽然觉得,手心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我以为是婚姻的幸运,
其实,是大人们早已写好的结局。
“孟儿,”外婆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得几乎要化开,
“记得你上大学的那天吗?我和你妈妈、还有萧振邦,站在校门口那棵大槐树下,看着你爸推着行李箱。
你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马尾一甩一甩的,像一束小太阳。你俏皮快乐的那一幕啊,外婆到现在都记得。”
她笑着笑着,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第二个学期你母亲助你搬到外婆楼上,我每天都装作去大厅看报纸,其实是为了看你出门。
你总是踩着急促的步子跑向地铁口,刮风下雨时,外婆都担心你呀。”
我眼眶一热,伸手握住外婆的手。
祖孙两人就那样相对而坐,谁都没再说话。
只是泪水静静滑落,像岁月在轻声回响。
那些时光,
是我们彼此独有的温柔与快乐——
也是生命里,再也回不去的光。
“谢谢你,外婆,”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
“我那时候都忽视了你的在意。还好,我现在有两个小宝贝,让他们替我补偿外婆当年的辛苦。”
外婆笑了,皱纹里满是岁月的慈祥。
“傻孩子,外婆要的哪是补偿?你能幸福,外婆就安心。”
她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我语气里的迟疑,温柔地问: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担心萧聿和小妮的继承问题?”
我心头一紧,还未开口,她便接着说:
“孟孟,别多想。你妈妈早就安排好每个人的路。
他们有他们的天地,你和萧迪也有自己的方向。孩子,家里的事,外婆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低下头,用勺子拨弄着桌上的茶渍,努力挤出一个笑。
“没事的,我就是随口问问。”
但我心里明白,那并不只是随口问问。
那天小妮说——
“为什么父母的继承要给你们这些‘不完全的家人’?”
那语气里藏着的不只是嫉妒,更像是一种深深的不甘。
只是,我真的不知道,
她所谓的“不在意”,
究竟是真的释然,
还是随时可能撕开的伤口。
我望向花园,忽然怔住了——那片熟悉的桂花林不见了踪影。
“外婆,桂花开得正好,怎么全都移走了?“我难掩诧异。
外婆抬头,慈祥地笑道:“是萧迪的主意。他说前院的桂花都移去后花园了,要给你换上最喜欢的粉红玫瑰。“
我一时语塞,随即会意地笑了。
刹那间,我仿佛看见萧迪那副不容置疑的模样,站在花园里指挥工人移植花木的样子。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陆颐成送的那束粉玫瑰。
“桂花太普通,不够浪漫。“——我几乎能听见他带着醋意的声音。
忍俊不禁的同时,心底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新栽的玫瑰丛上。粉色的花苞层层叠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告白。
然而,在这片浪漫的花海前,我心底那抹暖意里,却悄然渗入一丝不安——
如今,我连对陆颐成说声谢谢,都只能深深地藏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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