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宗乃当世大宗之一,宗门内符、真、器三道盛行,其内长老皆是修真界内声名远扬的大能。
而在此之中,当属邱云机邱长老更甚,原因无他,只因在与魔宗的交战中,他祭出止戈为盾,阻挡千军万马。
众仙门都已在心中认定,云山宗邱长老于器修之道大成,力挽狂澜,当属旷世英雄。
但只有邱云机自己心里清楚,他成的根本不是器修之道,而是阵修之道,那个他一度被否认的方向。
“看起来你对邱云机很熟悉,跟我说说。”
言于槿用魔焰裹着二人,快速朝云山宗方向掠去。
止戈一听到邱云机的名字,全身就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瞬变的景色,也听不见言于槿的话语。
“怎么?怕我杀了他。”
言于槿猝然凑近,漂亮的眉眼锐利,直视进止戈慌乱的瞳仁。
恐惧的情绪蔓延,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并非是在怕自己,而是在怕邱云机。
这让他突然产生一种地位受影响的危机感。自己已经打败了整个仙门,居然有人不怕自己。而对方并非是没有恐惧的情绪,而是所害怕的另有其人。
暮地,他对见到邱云机抱有极大的兴趣。
邱云机在云山宗境内分有自己的一座山峰,名为乾迹峰。他作为地位出众的长老之一,多数时间都独坐山间,闭关修行。
他身着一袭青衣,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博学多识的长辈姿态,披发灰白夹杂却不见杂乱。
“来者何人?”邱云机惊呵,他感到了一丝魔气波动,猝然睁开双眼。
“邱长老,多日不见,晚辈给您带了一份薄礼。”
言于槿早在战场上和诸多仙门长老不打不相识,当然多数时候邱云机都是躲在止戈身后偷摸画阵。
“言于槿。”
邱云机看到来人,怒目而视,一字一顿。但紧接着看到言于槿一只手制服着的止戈,结合刚刚对方来着不善的言辞,眼中露出惊惧。
短短几息,他神色变了又变,嘴唇轻颤,脑子里的话术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言于槿并不在意邱云机心中所想,像是毫不在意般说道。
“邱长老,您送的灵器坏了,还烦请帮晚辈指点一二。”
说着把止戈往前一推。
止戈猝然与邱云机对上视线,她略带逃避的眼神顷刻间点燃了对方的怒火。
“为什么没有完成任务。”他呵斥道,神色间皆是愤怒,之前对魔尊到来的恐惧都消失不见。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那些垃圾有什么区别。”
“你能不能修。”
言于槿最是不喜仙门这般怄气指使的样子,眉头微皱,催促道。
“呵,修?魔尊大人怕是说笑了,您的魔焰天下无双,我一普通器修,如何能出其右?”
邱云机一拂袖,左右踱步,端着一副长辈姿态。
言于槿眼看对方仍在嘴硬,顾左右而言它,也不在客套。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没发现?告诉我,灵气凝血之法。”
邱云机听到此话,心中一惊,显然这魔尊精于算计,已经知道了止戈身上最大的秘密。
要知道,修士修行,就是在不断地扩宽经脉,让身体能够容纳更多的灵气。对常人而言,就如同水缸盛水般,有所极限。而止戈特殊之处就在于,她的每一滴血中都是反复压缩萃取的灵气精华,这也是为什么她小小年纪,修为便在万人之上,能够与身怀魔焰的言于槿相抗衡而立于不败之地。
这其中的秘密,邱云机心道,自己就是死也不会透露出一个字。
“什么灵气凝血,老夫毫不知情。”他声音有些紧绷。
“不说?”,言于槿眉头一挑,他对付这些嘴硬的老头有的是办法。
“那我就抽了你的神魂,回去慢慢审问。”
说着魔焰燃起,遮天蔽日般向邱云机涌过去。
“止戈护我。”邱云机大喊一声,声音劈了叉。
止戈反应超乎常人般迅速,与她那失神般的面容毫不匹配,顷刻间挡在邱云机面前。神色无畏无惧,好像就此身死她也毫不在意。
言于槿注意到止戈的动作,瞳孔一缩,停了攻击。
“你就这么不怕死?”
他眉头一挑,声音暗含怒意。仙门也好,魔宗也罢,谁不是在为自己而活,只有面前这人,蠢得别出心裁。
她难道看不出这邱云机已经将她放弃,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吗。
言于槿对止戈身上的秘密很有兴趣,不想就这样断了线索。
他一停手,止戈也没有动作,两人遥想对视。可躲在止戈背后的邱云机却突然凝聚灵气。
轰地一掌,蕴含化神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就这么毫无阻拦地拍在了止戈后背,正对金丹的位置。
这一巴掌,是真正的下了死手。
止戈应声飞出,直直地朝着言于槿撞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口中呕出鲜血,面色一片晦暗。
言于槿有些愣神,但身体反应迅速,伸出双手,将止戈接在了怀中。
止戈一口一口地大呕着鲜血,神志不清,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所有血液都吐出来。
邱云机动作不停,双手快速结印,复杂的阵法以他为中心层层出现。
“去!”他咬破舌尖,啐出一口精血,厉声道。
言于槿反应迅速,魔焰涌上周身,可没想到,阵法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怀里的止戈。
阵法旋转着飘向止戈,在触碰到她时,随着一道黑光没入体内。
止戈眼皮微动,强烈的痛楚让她不得不找回神志。她感觉到体内的灵气突然不受控制般四处乱窜,黑色的阵法没入体内,如同污染源般侵吞着经脉。
她身体里原本就有邱云机刻画的两道阵法,一道主气,一道主神。对方以此为引,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她的灵气如同火山爆发般沸腾着,叫嚣着要冲出身体。
邱云机就是想献祭止戈杀死魔尊。
他已经有些癫狂了,言于槿想要挖掘的秘密他绝不可能说出去半个字,甚至不惜为此毁掉唯一的证据。
巨大的囚天阵拔地而起,这是云山宗的护宗阵法。
邱云机状若疯癫,“言于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言于槿冷哼一声,魔焰化龙,朝着天空撞去,但这囚天阵经过多年修缮改进,一时间坚不可摧。
邱云机站在不远处欣赏着敌人最后的挣扎,他心中激动,在这仙门之中,自己两度成为最大的功臣,当受万世景仰。
可突然异变横生。
止戈周围原本肆虐的灵气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被一阵微风拂过一般。
原本不省人事的少女猝然睁开双眼,淡漠、纯真、希冀、无奈,杂糅的情绪汇聚在那双墨色瞳仁之中,宛若神明叹息。
灵气环绕在周身,抬着少女千疮百孔的身体轻立在空中。
她遥望着邱云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并非是遭受依赖之人背叛的愤怒,而是如同上位者对下位者不成熟举动的些许无奈。
她微微抬手,纤细手指染着鲜血,交错穿插。
是反阵,邱云机瞳孔微缩。
他心中大震,自己从未教过止戈这一招,她是怎么会的。
可是止戈哪有表面上表现的这么轻松,她早已油灯尽枯,从何而来灵力施展反阵。
想来也只有自己那一缕神魂可当燃料。
邱云机的破釜沉舟打碎了她体内存在多年的阵法禁锢。
思维禁锢被骤然释放,往日景象如走马灯般在颅内回首。自幼离家,无亲无故,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魔宗的大肆侵略,只为保身后仙门众人无灾无痛。可他们却并没有感激,一切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可直到最后,人们也没有明白,自己形单影只终究抵不过魔宗万人上下一心,甚至在战败后还要将她推出去当作赔偿。
如今慕然回首,止戈这如同死物灵器一般的一生甚至找不出一道自由的呼吸。她看着身后言于槿周身那翻涌的魔焰,终于是迈出了那平生中反抗的第一步。
你们想让他死,那我偏不让你们如愿。她心中愤慨,但又有些释怀,想来能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挽救一条生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青冥色的灵气倾巢而出,划过天空与大地。
止戈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抹生机,只求死后无人打扰。
尘归尘,土归土。寂静中,一切是如此的安详。
鼻尖的潮湿带着泥土的芬芳,是生命的宁静怡然。
等等,鼻尖的潮湿?
我不是死了吗。
惊讶的情绪让思维被骤然激活。
舒适的床榻似乎抽干了骨肉里的全部能量,让止戈提不起一丝挣扎的念头。
屋中仅有从窗缝里钻出的一点昏沉,慢慢地下坠着。
她的意识仿佛也如同那一点昏沉,缓缓地沉没于黑夜。
然而,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拉起了自己即将沉睡的灵魂。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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