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两族交战的起始缘由或许众说纷纭,但要是提到这新魔尊言于槿是如何一夜间取代老魔尊统领全宗,那人人都能介绍上两句。
言于槿本来只是众魔宗将士中普通的一员,不普通的是他年纪轻但修为颇高,引来了同僚的嫉妒。
一回出门执行任务,那同僚计从心起,设计陷害言于槿,把他推下了魔渊天狱涧。
谁知道,这言于槿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是收服了谷底的魔焰为己所用。
魔焰乃是天生灵物,威力强大,所到之处生机尽除。
言于槿实力暴涨,报仇血恨,理所应当。
但老魔尊坐不住了,人心善妒,他看不得手下成长的如此之快,想要就此将其扼杀。
面对此等境地,言于槿反应迅速,一不做二不休,反杀了老魔尊,一举统领魔宗。
不仅如此,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只有那仙门灵盾止戈才能够与之相抗衡。
他是世间最强的矛,而止戈就是这世间最强的盾。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何才能够杀死言于槿。
止戈从宗门长老那里得知,魔尊有一软肋。
每逢潮汐之夜,他体内魔焰就会在潮汐力量的引导下烧灼自身,反噬主人,届时便是自己动手的最好时机。
只要成功杀掉他,便能够改变仙门战败的结局,力挽狂澜。
她维持着死物一般的姿势,在九一的看管下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今夜,自己的机会就要到来。
她不动声色地摒住了呼吸。
“死了?”
一旁的九一百无聊赖,但修士耳清目明,骤然消失的呼吸声让他惊讶出声。
他并不知道面前少女的身份,只是意图上前查看。
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没了气,可不好和魔尊交代。
止戈感受到对方逐渐靠近,指尖悬于自己鼻尖。
她猝然睁开双眼,双手拉过面前手臂,一个旋身,将对方反剪于身下。
九一大惊失色,体内魔气翻涌,想要挣脱束缚。
但止戈不可能给他反抗的机会,灵气喷涌而出,顷刻间形成一压制阵法。
随后,她又咬破指尖。
以血为契,傀儡阵成。
瞬间制服魔尊爪牙,她没有停留,从对方身上摸出一把短刀,翻窗而走。
傀儡阵只能维持片刻,她必须抓紧时间,不然对方苏醒过来,必会惊动整个魔宫。
灵识翻过那九一的记忆,她搜寻着魔尊的寝宫。
三两下躲开周边的守卫,她翻上外墙,屏气凝神。
止戈躲在外侧的窗沿下,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言于槿正在自己的寝宫中翻阅书卷。
奇怪的是,他神色如常,并没有所谓的魔焰灼心的表现。
但出于对宗门消息的深信不疑,止戈没有过多纠结。
灵气涌上指尖,骤然隔绝了整片空间。
阵法形成的波动让言于槿有了动作。
“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他施施然地站起身,神色不见惊讶。
止戈从阴影中走出,没有同他废话,抬手就是压迫感极强的束缚阵法招呼过去。
“呵,就这点手段。”
言于槿神色玩味,炽热的玄色魔焰涌出。
“也真是蠢到家了,居然找一防御型阵师来搞刺杀。”
青冥色的灵气与玄黑魔焰相撞,阵法与攻击相接。
止戈拼劲全力,体内原本并不充沛的灵气在她的挥霍下几乎消耗殆尽。
“咳”
巨大的灵气消耗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无法自抑地从喉中喷出一口鲜血,手中动作不停,几层印记叠加,由晦涩字符和神秘图画所够成的阵法超前压制过去。
她脱力地半跪在地上,眼中红丝胜过嘴角鲜血。
但对面魔尊也不好过。
几番阵法叠加,他的手脚甚至是脖颈都被束缚上了由灵气所化的锁链,压迫着他挺身跪在地上。
周身魔焰翻涌,但都无法突破阵法的压制。
“你就是止戈。”
看着地上熟悉的阵法,言于槿确认地抬眼,心中天翻地覆。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是震惊于一直两相抗衡的宿敌就是面前的少女,还是惊叹于她天赋异禀不似凡人。
“恭喜你,知道了真相。”
止戈并不在意对方的惊讶,敷衍道。
她一抹唇间颜色,无视身上崩血的伤口,提起刚刚搜剿来的短刀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毫不犹豫,手中紧握刀把,对着男人青筋暴露的脖颈猛地刺去。
可是,预想中的鲜血喷涌的场景并未发生。
言于槿有魔焰护体,小小短刀甫一靠近,便被高温所融化。
“只有这些手段吗?”
他垂下眼帘,扫过止戈悬停在空中的手,抬起眼眸不屑道。
“你能压制我,但是杀不了我。”他唇角带笑,直视着止戈有些慌乱的瞳孔。
没有持续的灵气维持阵法,止戈只有这一击的机会。
顷刻间,角色翻转。
魔尊挣脱了束缚的锁链,站起身来。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魔焰为笼封锁天地,止戈只要退一步就会受到火焰的炙烤。
“你们仙门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连亡羊补牢的手段也如此幼稚。”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止戈就算再迟钝,现在也已经意识道,面前的魔尊根本没有受什么潮汐之力影响,完全是全盛状态。
是哪一步不对,她疯狂地思索着。
“是该直接杀了你,还是做成傀儡送回云山宗?”
他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少女僵硬的脸颊,杀意在心中疯狂涌动。
“你不想知道我血液的秘密吗?”
眼看情况不对,止戈只能暂退一步保住小命。
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这么轻易死去,迫不得已显现出几分人性的虚与委蛇。
“哦?”,言于槿眉头一挑,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在他看来,少女就是那种被宗门大义所洗脑的死士,根本没有自我可言。
“那你就说说看,你一介年轻修士,如何才能阵法大成。”
言于槿不得不承认,止戈是这天地间唯一能够与自己魔焰相抗衡的人修,年纪又轻,绝对不可能普通。
她身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
止戈刚起了个头,突觉內府一阵空虚。
她骤然呕出一大口鲜血,随后便晕的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止戈发现自己身处地牢之中。
伤口侵染上了地上的污水,她感觉头脑有些昏胀。
撑起身子,感受了一□□内,灵力所剩无几。
她艰难地伸出手指,够上不远处生锈的铁栏杆。
身体用不上劲,她只能拉扯着牢门,发出框框的声音,惊动了地牢里仅有的两个守卫。
“吵什么东西!”
粗犷的女声响起,两个虎背熊腰的魔修出现,看到止戈时嘴里啐了一口。
“我有事和你们说。”
她抓着牢门撑起身子,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
那两魔修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隔着牢笼看着止戈。
“有屁快放。”言词十分粗鄙。
止戈骤然伸手,鲜血点在对方眉心,故技重施,将两人困在傀儡阵中。
她又准备去找那魔尊。
其实这并非是正常人的思维,此情此景,韬光养晦才是上策。但止戈显然并非正常人,或者说她的脑子里,除了宗门的命令别无其他。
是人是器,除了是否是血肉之躯的差别,并无其他。
言于槿这回正在大殿中同众魔修议事。
战争结束,百废待兴,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禀告尊上,近日修真界出现多起年轻修士失踪案,且失踪的修士都是天赋资历较好之辈,多个仙门认为此事与我魔宗有关。”
止戈摸上房梁,底下是一名魔修在汇报近日搜集来的情报。
“失踪了多少人?”
言于槿坐于首位,胳膊撑在扶手上,姿态放松。
“少说也有几十。”
“那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言于槿话音一顿。
“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他在下属有些不解的目光中补充完了句子。
“就这样。”
这是言于槿惯用的结束语。仙门之事他们自然不太在意,殿中众魔修听到命令,三两成群,陆续散去。
大殿中陷入寂静。
止戈蹲在暗处,视野有些遮挡,看不到那群魔修走了多远,一时间没有动作。
“出来吧。”
声音骤然响在耳边,止戈心中一惊,被发现了。
她跳下房梁,落在地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
“你这个样子,也敢过来。”
言于槿上下打量着止戈,她身上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色煞白,身体甚至因为高热有些微微颤抖。
“我该多不小心,才能让你得手。”
言于槿今日心情不错,神色玩味道。
“杀不了你,我就会被你杀死。”
止戈面无表情,乌黑的瞳仁直视着魔尊的眼睛。
嘴上说着极为肯定之词,但她的眼里却并没有杀人者的残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啊,可是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杀你。”
言于槿姿态放松,在大殿中踱着步子。
止戈没有再说话,又是顺来的短刀,又是一样的动作。她或许是世间最顶级的防御灵器,但也是一个十分劣质的杀手。
言于槿轻松地握住伸在面前的细弱腕骨,少女滑嫩的肌肤让他有些微微失神,但极低的体温印证了对方虚弱的状态。
他胳膊下垂,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单手困住了止戈的双腕,让她无法动作。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或许,你有话想和他说。”
止戈来不及反抗,周围景色骤然一变,荒山野岭之上,有一人修被绑在了枯树旁。
言于槿拽着止戈,漫步走向那被绑之人,魔焰掠过,对方吃痛惊醒。
那是一中年男子,身着白色道袍,原本仙风道骨之味被此时的狼狈之姿倾吞的荡然无存。
“你做什么,魔头。”
贾望津一睁眼看到言于槿,就开始大喊大叫。他是肖阳宗的一名剑修长老,平日里最是刚正不阿。
“别看我,看她。”
言于槿没有恼怒,顺着贾望津的目光指了指面前的止戈。
“跟我说说她,放你一条生路。”
他好心提醒着。
可没想到,这贾望津跟本看不见魔尊给的台阶。
“你这魔头,”,他脸涨得通红,“把我绑到这里就算了,为何残害我仙门年轻一辈!”
“近日我肖阳宗多名弟子失踪,是不是你干的。”
作为一代剑修,贾望津就是如此的铁骨铮铮,坚决不在魔尊面前弯腰。
“你不认识她?”
言于槿有些意外,无视了他的胡言乱语。
“不认识,你放她走。”
贾望津出于前辈的身份,维护着止戈。在他眼里,对方一定是哪个宗门里的小弟子,虽然他不认识,但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当然是要为仙门着想。
言于槿暗自思考着其中的利害。自己已经确认了她就是止戈,一直以来都是人装灵器,若是这人说他不认识的话,那就意味着止戈或者是止戈出身的云山宗,在两头骗。
言于槿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
“要是我说,她从我这里偷了止戈呢。”
他计从心起。
止戈听到这话骤然一愣,意识到言于槿在试图离间贾望津。
没想到这贾望津还真上当了。
“你身上带着止戈,快快,快拿出来啊,我两有救了。”
原本灰暗的面容骤然焕发光彩,贾望津语气急促,像是已经看到了魔尊被制服的景象。
“止戈已经坏了。”
止戈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
“坏了,怎怎么能坏呢,那可是世间最强大的防御灵器啊。”
一谈到止戈,贾望津眼中对后辈的关爱和怜惜褪去,翻涌而上的是浓烈的贪欲和依赖。
“云山宗,云山宗邱云机,你快走,去找邱长老,他会修好止戈的。”
“邱云机?”
言于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关键信息。看来邱云机就是那位“制造”止戈的人,她名义上的“主人”。那自己作为继承人,怎么能不见见这位前主人呢。
“走吧,让我们去见见这位邱长老。”
他一把拽过止戈,道。
可止戈却整个人僵硬起来。
“修不好了。”她轻声嗫嚅着。
“什么?”
“修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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