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不是父爱无声或是深沉如山,而是和妈妈一样温柔如海,将他轻轻托浮起。
无量大海没有尽头,但也只能护到,他被关进来为止。
“咣啷——”戒同所的大门一关。
爱干涸了,露出龟裂的大地,灰土的颜色,苍白无力。
陆任之拎着行李,身后还堆着几大箱生活用品、衣服、小家电之类的包装箱。
他隔着大铁门,一动不动,等待着家里的车离开的那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手酸了,妈妈的哭声消失了。
家里的车,回头走了,回到他们本来的生活中。
爸爸妈妈,没有他,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不再被同事们用奇怪的眼光看待,或者网上的那些人喷口水吧?
自己是理应进来的,他想。
陆任之听不到汽车引擎声音的时刻,他又重新提起了行李,往里面走去。
刚拐过弯,准备进宿舍大楼,两只鬣狗跑了过来,用手臂拦住了他:“小子,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陆任之瞟了瞟他们粗短脖子上,呲着尖牙,极不友善的狞笑的脸,面色沉郁:“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最好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就由不得你了。”两只鬣狗并没做出战斗准备,而是趁他不防备,直接对着陆任之撒了一把白色粉末,陆任之没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就昏过去了。
“土狗,还是你想的办法好。”二傻摒着呼吸,拍了拍手上的灰,“给咱们省多少事儿。”
“别别别,还是二哥你扔的准。”土狗又呲着大白牙乐了。
二傻指挥着土狗:“麻溜儿的,装袋,先去交差,然后去吃点好的。”
把一麻袋陆任之交上去,在他们眼里,就和交一袋黄焖鸡原材料没什么区别。
两只斑鬣狗完成了任务,又把麻袋整装陆任之丢在地上,喜滋滋地指挥着值班的两条鱼:“废物,还不快把他绑上?一会跑了!”
大刀嗯嗯地应着,解开麻袋,看到里面露出的一对灰白色的雪豹耳朵,吃了一惊。
“你俩弄吧,人都晕了,没难度。”土狗和二傻没一点儿耐心,离开了又小又闷的囚室。
“犇犇、犇犇,你过来。”大刀小声地叫着旁边的搭档,“你帮我拿条毛巾来。”
他跪坐在地上,将毛巾对折,小心地帮陆任之清理着脸上的昏迷药粉。
“天呐,怎么看起来——”犇犇猛地一回头,被吓了一跳。
他自知声音太大了,连忙压低声音,用腹语问:“这个豹怎么长得和陆将军一模一样?”
大刀也用腹语回答:“我怎么知道!快帮忙。”
犇犇深深叹了口气:“这帮死狮子,还搞上绑架了……”
“卧槽,他这个心跳太不正常了,你摸摸。”大刀把陆任之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小声招呼着犇犇过来。
“还真是,估计被吓的,给他打点柔和剂吧,猫科动物应激死亡率挺高的。”犇犇一摸也吓了一跳。
大刀说着就起身去拿柔和剂的针管:“嗯,你先帮我把他挂上,这么躺着我找不好角度。”
“行。”犇犇用上了全身力气,终于把陆任之挂在了刑架上。
经过拘留所立德立言的“洗礼”后。
第二天,陆任之又被打包送回了,这边是老二“立功”的地盘。
都叫他二哥,可所有人都知道,狮子大家族里,数他最没用。
就连他亲爹,狮群中很有威望的狮老爷子,也觉得他没本事,把油水比较多、也比较有地位的大型拘留所分配给了他精明能干的大哥和三弟,只给他安排了个小拘留所。
所以他总是会听到家族中其他的狮子嘲笑他:“还立功呢,就能上个炕了,没啥出息。”
“就是就是,管个破戒同所,还不如回保护区养膘呢,那好歹还爽点。”
立功不怎么当回事,反而很知足的样子,不屑于和那帮人生气。
他和陆任之也没什么利益纠葛,也没结过怨,关系就普普通通,所以也犯不上再过去找存在感。
他看着大哥三弟拘留所的车子开了进来,挥挥手,对自己的牦牛助理说:“你去跟负责的老师说,别惹他,就当不存在。”
牦牛助理应了一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立功反锁上了门,整理了领带,神采奕奕地打开了地下室的暗道,走了进去,满脸青春。
监视塔一层的对外办公室里,陆任之坐在野牛督导的办公桌前,一脸好奇地看看旁边的环境,感觉有点新奇。
野牛督导拿出登记表,撕下一张,放在自己面前,在“负责老师”那几栏哗啦哗啦地写上了自己的信息,很熟练。
写完以后他看看陆任之,开始问他一些基础信息。
他的声音很厚重,照表宣读似的:“姓名,性别,种族,出生年月日……”
陆任之笑笑:“老师,这些资料上都有。”
他走过去看了看野牛督导手下的那张表格:“要不我自己写也行。”
野牛督导瞪了瞪他:“你别嬉皮笑脸的,这是办正事。”
陆任之就不搭理他了,自顾自地玩起了桌上的签字笔,在一张便签上画了野牛督导的q版头像,还把两只鼻孔描的黑黑圆圆的,画完自己看着乐了半天。
野牛督导拆开他的资料袋,把第一页抄好了,这时陆任之已经坐烦了,他迫不及待地看着面前的老师把表格收起来,兴冲冲地问:“写完了老师?可以吃饭了吗?”
“还早着。”野牛督导又从另一份表格里面分出一张,询问陆任之:“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说具体原因。”
陆任之垂头丧气,不想说话。
因为什么?因为误会!
半个月前,他还是陆地一中重点班的高材生,而且是跨级高材生,校长爸爸的骄傲。
那时候,如果让陆任之做个自我介绍,那他的开场白一定是:“我很优秀,虽然这么说很自恋,但是我很优秀。”
别人的优秀是相对的,但陆任之在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次次都拿满级分,并且成绩偏差值远超第二名整整两三点。
超强的学力、完美的家世、亲和友善的父母,这个年纪的少年生活中,不也就是这些了吗?
那时候的陆任之,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而是根本不知道“愁”为何物。
夸张点的话,也可以称之为“绝对”的人生赢家了。
在这个世界,为了让家长们安心工作,学校教育也是很重要的,排除那些不需要上学也能立即投入劳动的动物以外,所有的动物幼年期几乎都上学。
学校的划分很细致,学校有不同的后缀,校内有不同部门,又根据不同种类的动物细分成不同课程。
幼年动物们进入学校,就注定了只能学自己可以学习的那几种课程而已。
教育歧视是**裸摆在明面上的,可怕的是他们早就已经习惯,并觉得自己生来如此。
因为这就是因材施教呀。
下水道的老鼠怎么可以做飞行员呢?拜托,别开玩笑了。
像陆任之那时读的陆地一中就是非常顶尖的高中,重点班的孩子大多是从陆地附属幼儿园、小学、初中一路升上来的,大多是有钱有势家庭的小孩。
高阶级的动物子女们都会学不同动物的习性,从广义上了解世界的运行,为将来继承家族事业做准备。
自从陆剑锋担任校长以来,陆地一中也设置了一个普通班型,会接收一些成绩优异的普通出身的小动物,唯成绩论,只挑最优秀的,这些小孩也有考入科研大学的资格,不过数量极少。
比陆地一中这类精英高中再降一级的,就是数量比较多的普通高中。
这是劳动人民或是中产阶级动物的子女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之后,有钱有闲的家庭自费选择支持孩子升学的选择,课程主要是介绍他们能接触到的动物,职业教育,科学繁殖。
这些普通高中的学生沾不上精英教育的边,不能升大学。
教育的金字塔再降下一级,就是那些规模很小的小学或是初中了。
对于贫困底层挣扎的种族来说,繁殖的重要性远远高于让孩子受教育。
他们觉得,孩子学的越多,就越有脾气,不爱干活了,这是个亏本买卖。
所以这些最次的学校不设置理论课,没有必要了解那么多。
除去一整个上午的传统美德教育熏陶,下午的劳动课也是惯例。
但也只是最低级的体力劳动,讲些劳动防护之类的,偶尔会加些选修小课,卖.春的规矩教学,比较实用,也不会危害社会。
这就是宿命,想明白反而痛苦,直接切断他们的思维不会干活怎么办?给社会增加负担!所以还是以教育为主。
孝顺父母,结婚生子,跳进社会熔炉,不必浪费时间寻找自我。
反正活该,这就是命喽。
要感恩命运赐予的一切,因为那些有骨气的底层刺儿头物种,根本就没有超进化的机会呢。
还好他们和父母一样,大多天生的乖顺老实,不会莫名其妙跑去重点高中,□□烧地闹事。
就算偶尔出现一个两个,那也没什么所谓,直接烧死就好了,以“返祖变异体”的原因就行,没人会怀疑,父母也为他们的孩子加上把柴火,反正也不是家里的劳动力,只会惹事。
“哎!”野牛督导在陆任之眼前晃了晃手:“这孩子咋了?中邪了?”
当然没中邪,只是在想念自己高中的生活,以及……进来的原因。
陆任之在高中各个课程都是no1,风云人物:动物学基础,解剖学,现代动物生理与心理,语言学,动物社会学,动物领导力与企业责任,全球动物生存环境。
他学的很好,自然也有很多好朋友追随他。
但是那些都不算是真正的朋友,陆任之真正的好朋友是大他两级的邻居哥哥白小虎,他和小虎哥哥是那种真正的“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关系。
两个小孩还没化形的时候就整天一起在花园里疯跑疯玩,互相分享所有的事情。
陆任之高二的下半学期前的假期,小虎哥哥突然被送到了离家很远的封闭高中。
很仓促,印象中连年都没过完,某天他去找小虎哥哥放烟花,敲开门就只有伯母充满歉意的眼神了:“那个……你小虎哥哥转学了,是寄宿学校。”
陆任之当时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逐渐出现的风言风语让他有点不安,他上网查了查,就跑到了小虎哥哥转去的那所“寄宿学校”,过去看了看,也没弄明白。
只记得小虎哥哥吓了一跳,连忙把他往外推:“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啊,被他们看见就惨了!”
陆任之看了看周围,没人啊,小虎哥哥在怕什么呢?
回家之前他就大概明白了,原来在网上就有答案。
“爆料!陆剑锋独子不甘凄凉守活寡!为爱攻城!
“直闯戒同所看望同性恋人!举止亲密!情义千斤!”
“将门虎子神秘地下情曝光!真爱无敌,超越扫同大队的存在!”
他点开帖子,这帮人居然还配上了超高清偷拍照片……这都什么的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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