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比在咖啡馆时更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径直走向货架区，目光在那些狗粮和零食上扫过，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落寞。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来这里.....是还没从失去“毛毛”的悲伤里走出来，还是...他打算养新的狗了？

一股说不清是酸涩还是紧张的情绪涌了上来。我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给金毛擦爪子，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他的动静。

他似乎在狗粮区徘徊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拿，转身走向了收银台那边的林晓。

“林店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咨询一下宠物寄养的事情。”

寄养？我耳朵一动。他要出门？把谁寄养在这里？

林晓热情地回应：“好的周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寄养？大概多久？是什么类型的宠物呢？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情况好安排。”

周屿沉默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航空箱的提手，低声说：“不是现在。可能过段时间。是一只小金毛，两个月大。”

小金毛！

我手里的毛巾“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真的要养新的狗了？！

毛巾掉地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周屿和林晓同时看了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捡起毛巾，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脸上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了完了，反应过度了！

“栗子，你没事吧？”林晓关切地问。

“没、没事！”我赶紧把毛巾塞回水桶，强装镇定地站起身，拍了拍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手滑了一下。”

周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似乎比在咖啡馆时多了一丝探究？他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又转向林晓。

“手续什么的，等我确定行程再过来详细办理。”他顿了顿，补充道，“狗是我一个朋友家生的，还没接回来。”

朋友家的？还没接回来？

我心里那点酸溜溜的醋意瞬间被这句话冲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窃喜和心虚。他还没养新狗！那他来咨询寄养，是打算为未来做准备？还是只是找个借口来店里看看，触景生情？

我偷偷抬眼打量他。他侧对着我，线条清晰的下颌微微绷紧，视线落在空荡荡的航空箱上，那里面曾经装过“我”。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周先生。”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宠物店员应有的热情，“如果是两个月大的小金毛，免疫力还比较弱，刚接回家的话，我们店里有几款适合幼犬的羊奶粉和营养膏，口碑都很好的。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吗？”

周屿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这次他看得更仔细了些，从我一头乱糟糟的卷毛，到因为紧张而微微发亮的眼睛。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生怕他下一秒又冒出一句“你真的很像我的狗”。

但他没有。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成了！

我内心狂喜，表面却维持着专业的微笑，引着他走向幼犬食品区。我凭借着自己当狗时积累的“实战经验”，以及这几天恶补的宠物知识，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这款羊奶粉溶解度很好，不含乳糖，不会拉肚子。”

“这个营养膏是牛肉味的，适口性很强，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

“还有这个磨牙棒，小金毛换牙期必备，不然家里的拖鞋沙发可就遭殃了。”

我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他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拿起产品看看成分表，手指修长干净。当他拿起那根牛肉味的营养膏时，我忍不住加了一句：“这个味道，大多数狗狗都抗拒不了。”

周屿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我，眼神有些复杂：“是吗？它以前没试过这种。”

它？指的是“毛毛”。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补：“呃，因、因为泰迪体型小，可能不太需要这种强效补充的。金毛是中型犬，幼犬期营养很关键的。”

他“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把营养膏放进了购物篮。

我悄悄松了口气，后背有点冒汗。好险，差点说漏嘴。

最后，他买了一些幼犬奶粉、营养膏和磨牙玩具。结账的时候，林晓一边扫码一边笑着说：“周先生，看来您为迎接新成员做了不少功课嘛。栗子很专业吧？他刚来几天，店里的小动物都可喜欢他了！”

周屿接过购物袋，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是很有亲和力。”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对林晓点了点头，“先走了，林店长。”

“哎，好嘞，周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提着袋子、拿着空航空箱的背影逐渐走远，消失在街角，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了一块。

他买了幼犬用品，是真的准备养新的狗了。

虽然理智告诉我这再正常不过，“毛毛”已经“死”了，他总要开始新的生活。但情感上，那股属于自己的地盘和专属宠爱即将被另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占据的危机感，还是让我酸得冒泡。

“喂，回神啦！”林晓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啧啧，眼珠子都快跟着人家周先生跑掉了！怎么，看上啦？”

我脸一热，慌忙否认：“店长你别瞎说！我就是就是觉得周先生人挺好的，对他家狗狗那么上心。”

“那是，周先生可是我们店里有名的优质客户，长得帅，脾气好，工作也好，私底下干净得很，从来没见他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林晓掰着手指头数，“之前好几个女顾客打听他呢，可惜啊，他眼里好像就只有他家那只小泰迪。”

她说着，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从毛毛走了的阴影里走出来。”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下班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我那鸽子笼改造的“洞府”，连用灵力变份外卖出来的心情都没有了。

满脑子都是周屿提着幼犬用品离开的样子，还有林晓说的“优质客户”、“好几个女顾客打听他”。

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不能再慢吞吞地搞什么“偶遇”和“请教问题”了！必须加快进度！

我猛地坐起身，掏出那部老年智能机，点开周屿的微信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再三，心一横，敲下了一行字：

【周先生，您好，我是奇趣宠物店的毛栗子。今天您买的那款营养膏，我们店里明天刚好有会员折扣活动，力度挺大的，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明天过来看看。】

发完，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心脏砰砰直跳。

这借口找得有点烂，但管他呢！只要能创造再次见面的机会就行！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Zhou Yu：【谢谢告知。暂时不需要了。】

我：“……”

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不需要了？！这么快就不需要了？你白天不是才买的吗？！难道给那只还没影子的金毛囤货都不行吗？！

直男！钢铁混凝土直男！

我气得在床上滚了两圈，抓起手机，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

【好的没关系！另外，关于幼犬接回家需要注意的事项，我整理了一份简单的电子版说明，您需要吗？[可爱表情]】

这次，隔了快十分钟，手机才再次震动。

Zhou Yu：【方便的话，发我吧。谢谢。】

虽然回复依旧简洁，但总算没直接拒绝！

我立刻来了精神，翻身坐起，调动起全部脑细胞，结合我当狗时的“用户体验”和这几天看的宠物书籍，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恨不得把《幼犬饲养百科全书》都给他塞进去。

写完后，我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流露出任何“我曾经是只狗”的痕迹，才小心翼翼地点击了发送。

【发送成功！】

看着对话框里那一长串文字，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倒在床上。

第一步主动出击，算是勉强迈出去了吧？

周屿，你等着。

就算你要养小金毛，我也要先在你心里，把“毛栗子”这个人的位置，牢牢占住！

那份呕心沥血整理的《幼犬饲养注意事项》发过去后，周屿那边就像石子沉进了大海，再没半点回音。

我等得抓心挠肝，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看，看了又是什么反应。是觉得实用？还是觉得我这人热情得过了头，像个推销的？

在宠物店打工的日子也变得煎熬起来。每次门口风铃一响，我都条件反射地抬头，希望进来的是那个清瘦的身影。可一连几天，周屿都没再出现。

倒是林晓店长，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暧昧。

“栗子啊，”她一边给一只贵宾剪毛，一边状似无意地闲聊，“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啊？”

我心里一咯噔，强装镇定：“没啊，店长，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

“是吗？”林晓拖长了语调，剪刀咔嚓咔嚓响，“我看你老是盯着门口，还以为你在等周先生呢。”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现在的人类面对同性感情接受度都这么高了吗？

“哎呀，别不好意思嘛。”林晓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周先生确实不错，不过嘛”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公司最近好像有个项目挺棘手的，忙得脚不沾地，估计暂时是没空来逛宠物店了。”

项目棘手？忙？

我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这不正是机会吗？

当狗的时候，他加班到深夜，我是怎么做的？趴在他脚边陪着他，或者，用点小手段让他休息。

现在当人了，陪在他身边是不太现实，但让他“休息”一下的办法，不是更多了吗？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知道他公司在哪。之前他带我去过他公司楼下遛弯。也知道他大概的下班时间。

这天晚上，估摸着他差不多该加班结束了，我提前溜到他公司大楼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着。

夜风有点凉，我裹了裹单薄的外套，眼睛死死盯着大厦出口。

快十一点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周屿拎着电脑包，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步伐有些沉重，脸上是掩不住的倦色。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这次不是用来恶作剧，而是用来制造一场“意外”。

目标是路边一棵半枯不活的行道树。一根不算太粗的枝桠。

给我断！

灵力无声无息地蔓延过去。只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在那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那根树枝不偏不倚，朝着周屿前方几步远的位置掉落下去！

周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了砸下来的树枝。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截枯枝，又抬头看了看树，眉头微蹙。

就是现在！登场！

我立刻从角落里冲了出去，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周先生？好巧！您没事吧？”我跑到他身边，目光在地上的树枝和他之间来回切换，“这树枝怎么突然掉下来了？没砸到您吧？”

周屿看清是我，明显愣了一下：“毛……栗子？”他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