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放稍作镇定，沉声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江落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在漆黑沉肃的步道上金放给自己看的照片，一股冰冷的寒流从心头淌过。
只见她嘴角一勾，“没关系，大家这么熟了，我替你说。”
丁帆：“……”没听说过，还有跟嫌疑人套近乎的！
江落羲把手机在丁帆和记录人员面前晃了晃，一幅人物画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这是一幅人物写生，案发当晚，你离开画展后，韩旭把这幅画挂到了展厅极其显眼的位置，而你发现它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可惜的是，那时警方已经封锁了展厅，你失去了把它藏起来的机会。所以，你篡改了视频，抹去了韩旭换画的过程。你赌的就是警方不会注意到它。”
金放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江落羲。
“不过......可怜你如此煞费苦心，不是你运气不好，而是你缺乏常识！那幅画实在与其他展品的风格太格格不入，又是那么显眼的位置，想让我不注意到它都难。
她看着金放，“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说，你在怕什么？”江落羲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放。
金放沉默地瞪视着眼前的女人。
成洵用胳膊肘怼了萧辰羽一下，“这丫头什么意思？”
萧辰羽只是笑而不语。
成洵：“......”什么毛病......
江落羲轻哂，压低了声音，“因为，你真正不想让大家注意到的并不是这幅画，而是这个……画中人。”
金放身体一僵，冷声道：“江小姐还真是想象力丰富，我可没有理由做这么蠢的事。”
闻言，大家立刻围到萧辰羽旁边，一起看他手机里的画。
那是一名年轻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眼神似正向远方眺望。
就听江落羲一笑，“是吗？可如果说你们画展里的画不是韩旭所画，而是这位画中人呢？你也......无所谓吗？”
成洵也跟着一愣，“这他妈真的假的？”
金放立刻瞪大眼睛，“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落羲低笑一声，“凭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说不是这样？还有，”她顿了顿，“我劝你有什么说什么，最好还是不要挑战警方的权威。尤其是萧警官，我们申洲刑事案件那么高的侦破率，他可是功不可没。”
言罢，她忽然回头看向萧辰羽的方向，嘴角轻挑，“你知不知道我们申洲命案的侦破率，可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萧辰羽脑袋“嗡”地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似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落羲。
就听成洵“嘁”了一声，不满道：“就是百分百，好不好！”
江落羲看着直眉瞪眼的金放，“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从笔法、着色，无论哪方面看，展厅里那些画根本不可能是韩旭画的，你们可真敢铤而走险！现在韩旭死了，画展的画一旦被发现不是韩旭真迹，您不但一分钱捞不到，反而作为画展的负责人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所以你宁可冒险删减视频，也不想泄露这个秘密。可惜，反倒弄巧成拙。”
她站起来，慢悠悠走向金放，“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这位合作伙伴是谁吗？”
金放后背僵直地挺在椅子上，死鱼般的眼睛盯着江落羲不放，冷声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合作伙伴，拿一幅画小题大做，没有证据你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要，有恃无……”话没说完，看了看江落羲的脸，又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闻言，江落羲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一字一句说道：“这么说，你希望我说点有证据的？”她眯眼看着金放，“可以！”
“你说没有杀韩旭？可惜监控视频显示，案发时间前后你就在公园。并且，你的杀人动机非常充分，韩旭不同意你们与启锋实业的合作，百般阻挠。或者说，他把那幅画挂到展厅，之于你，是明显摊牌的举动，显然他的做法对整个工作室未来的发展，构成了极大威胁。此时你非常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韩旭一死，你就可以丢掉这个碍事的绊脚石，而那些画的市价又能顺理成章翻几倍，这对你来讲简直一举两得。到时候你跟那位影子画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卖画敛财。”
江落羲顿了顿，微微一笑，“毕竟他的死对工作室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而那些画也都是你的。对吧，金总——旭领工作室真正的老板？”
众人再次一惊。
金放身形一凛，刚要开口，就见江落羲快步走近，双手在桌上一撑，脸上带笑，“那么，现在只要在韩旭身上的某个部位或者他的任何一件随身物品，比如说……“眼镜”上，找到一枚你的指纹或者皮肤纤维，他们就有证据，定你的谋，杀，罪。你猜，他们找不找得到？”
林允峰倏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审讯室里的一幕。
成洵被惊得忘了林局的存在：“我操！老萧，这美人哪儿来的？”
萧辰羽勾着嘴角不语，韩旭眉头几不可见的擦伤，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奋笔疾书的丁帆根本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金放顷刻间仿佛疯了一样挣扎着要从椅子里站起来，手铐撞击着桌面敲得叮咣乱响，嘶吼道：“你胡说！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丁帆立刻上前把他按住。
江落羲微笑着退后半步，双手一摊，“金总，我说过了请你端正态度，可惜你不听。你看到了，结果往往有两种，一种是真相，而另一种......几乎和真相长得一模一样。现在，你恐怕出不去了。”
“你说，忒修斯之船到底还是不是那艘船呢？”【注】
此刻，金放一脸的惊惧尽数倒映在江落羲漆黑的眼里，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
审讯室外。
林允峰转头问道：“有证据了吗？”
成洵用胳膊怼了一下萧辰羽。
萧辰羽终于转向林允峰，“有。”
林允峰：“能锁定凶手吗？”
萧辰羽：“不能。”
成洵：“......”
林允峰深深看了萧辰羽一眼，表情也很淡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林允峰刚要一脚踏出门口，就听萧辰羽淡淡地说：“林局应该比谁都清楚，有时有证据和锁定凶手是两回事。”
林允峰脚步猝然一顿，成洵赶紧上前一步，嘿嘿一笑，“林局，我送您回去。”
———
10分钟后，萧辰羽做好笔录确认安排，带着其他人往刑侦支队办公室走。
在审讯室里完全没找着北的丁帆，总算逮到了课后开小灶的机会，旁边的队长也不顾了，谄媚地对江落羲说：“嘿嘿，江小姐，我叫丁帆。”
萧辰羽：“……”
江落羲嘴角一翘，“我知道，帆船的帆。”
丁帆：“啊？”
江落羲淡然一笑，“笔录里写着呢。”
丁帆完全没印象全神贯注折磨金放，偶尔还不忘跟队长挤眉弄眼的江小姐啥时候看过笔录。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啊，对。江小姐，我就是有两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
江落羲点点头。
“那个，你怎么知道那些画是画中人——影子画手画的呢？”
江落羲看了一眼萧辰羽，欠揍地说：“哦，这个......我猜的呀。”
已经习惯了的萧辰羽，眉毛都没动一下。
丁帆哪见过这个，目瞪口呆地想：“我下个问题还问不问？”
随后就听江落羲毫无愧意地说：“还有一个呢？”
“啊......”丁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头，“那个，人真的是金放杀的吗？”
下一秒，江落羲露出了一个萧辰羽非常熟悉的笑容，“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你们警察要讲证据。一会儿你们技术人员那儿就会有结果。对吧，萧队？”
很明显，刚刚，在江落羲提到韩旭的眼镜以后，金放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狂躁不安，并且把“你们没有证据”的经典台词，改成了另一句经典台词——“我没杀人。”
他瞟了眼江落羲，“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八卦体质的丁帆，魂儿立刻被“昨天”俩字儿勾得飞出老远。
然而可怜的魂儿还没归位，就听到江大小姐甩过来一句差点让人魂飞魄散的话，“谁让你们找到了新的证据呢，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反正又不是我死，对我而言谁死都一样。”
丁帆差点咬了舌头，他偷偷瞥了一眼萧队。
萧辰羽觉得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简直比见鬼强不了多少，惊喜背后都是惊吓。于是懒得理她，快步往刑侦支队走去。
刚一进门，小邱就迎了出来，对着萧辰羽一顿挤眉弄眼。
萧队长看着他那双上下翻飞的小眼睛，被弄得晕头转向，脸一沉，“说话。”
小邱赶紧汇报：“林小姐来了，在你办公室。”
正好被刚走过来的江落羲和丁帆听个正着，二人同时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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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忒修斯之船，亦称为忒修斯悖论，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假定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但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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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画家（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