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遭，祝叶汀并没有阻拦林黯青拿着他的袋子去捡糖的动作，他不愿意和林黯青起冲突。
祝叶汀默默地另外扯了个袋子塞到手里，打算去捡点他妈爱吃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不起来祝母到底喜欢吃什么。
从零食到菜，没有一个是想得起来的，难道是他对祝母的关心太少了？
祝叶汀站在原地默默思考着，胳膊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虽然说不至于把他撞倒，但也实实在在吓了他一跳。
他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始作俑者——林黯青，后者只是不开心地抿着唇，顶着祝叶汀的视线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快点，待会儿时间到了就糟了。”
“哦。”祝叶汀不想惹恼这个仿佛浑身上下都是雷点的家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糟，但……乖乖听话吧。
他不想到时候林黯青跑到他家里去闹一通最后导致他妈被气死。
他手里攥着一大包林黯青塞过来的塑料袋，跟在他的身后不断重复他的动作。
葵花子、西瓜子、葡萄干……林黯青装什么他跟着装，刚好他自己也懒得思考，年货嘛，买什么不是一样的？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充斥着形式主义的年快点过去，他好赶紧回市里去找医生看看自己的脑子。
原来幻觉真的能厉害到这种境界吗？
视觉、嗅觉、听觉甚至是触觉，完完全全算得上是个一比一还原超真实体验。
如果不是幻觉而是全息游戏的话，祝叶汀还挺愿意玩玩的，毕竟这种真实的鬼片特效可比某些人日复一日产出的烂片好得多。
他一边伸手去抓糖一边发呆，行动全靠着身边的林黯青引导，眨眼睁眼之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人。
一个面色惨白却画着大红点腮红和全黑眼珠子的男童子塑像小人，差不多十厘米左右。
此刻他就站在货框的边缘上，嘴角咧至耳根，笑得诡异，同时还朝着祝叶汀的方向伸出手，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祝叶汀右手抓了一把糖停留在半空中，愣了三秒之后挪开视线，顺便将那把糖塞到他的塑料袋里，伸手去抓下一把的时候又瞥了那童子一眼。
他抿了抿唇，最后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颗和童子半个脑袋差不多大的糖塞到了他的手上。
童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祝叶汀明晃晃感受到了童子的不开心，他的小八字眉好像都皱了起来。
祝叶汀想了想，大概是糖的口味不对？
他再次伸出手去将童子手上的那颗糖拿下来，换了个苹果味儿的放上去，结果就是童子周身的气压明显降低了，祝叶汀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黑气。
他咬住下嘴唇思索，准备给童子再换上一颗糖果，其实这诡异的小陶人看起来也挺可爱的，丑萌丑萌的，不知道哪里有得卖。
只是还没等他去挑一颗合心意的糖，林黯青就不知何时晃悠到了他的身边，贴近他的身体，仰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祝叶汀——你在干嘛？”
祝叶汀和他对视一眼，伸手指向货架：“那里……”
童子呢？
不见了。
他有一瞬间的懵，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毕竟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其他的人并不知道，可笑他竟然还想将这个幻觉分享给林黯青，真的是昏了头了。
祝叶汀摇摇头：“我看错了。”
林黯青眯着眼睛看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祝叶汀看到他这副表情，眼珠子转了转，最后扯出一个笑，又道：“确实是看错了，你收拾完了？”
说完了就用一副温和的笑脸对着他，谁知道林黯青一点都不买账，他嘴巴瞥向一边，眼睛眯成一条缝，哼哼两声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道：“祝叶汀，你每次想骗我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祝叶汀：“……”
林黯青围着他转了两圈，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又在他腰上掐了掐，全程祝叶汀都很沉默，因为他在迷茫。
林黯青怎么知道他在撒谎来着？
“肌肉僵硬眼神飘忽不定，最重要的就是——”林黯青在他面前站定，脖子上还围着围巾，此刻他伸长了脖子，昂起下巴再将围巾压下去，他得意洋洋的小表情让他惨白的脸充满了鲜活的色彩，“你一对我撒谎就假笑！”
槽点太多，祝叶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林黯青的话漏洞十足，他们今天才算得上是正式见面，小时候见得不多，况且他也不喜欢撒谎。
至少小时候没怎么撒过谎。
“是不是想说我说的是假的？别想了，比金子还要真！”
他撅了撅嘴，似乎是感受到了冷，连忙将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外面，内双、狭长、眼尾上扬。
此刻他在笑，眼睛眯起来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鼻尖的小痣藏在围巾中若隐若现，右边眉尾上的那颗藏在散落在额头前的发丝内，祝叶汀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十分眷恋地吻过那颗眉尾的痣，顺着眉弓到眉心，一路向下吻住鼻尖。
可他怎么也记不起来对方是谁了，下一秒，这段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可是我肌肉一直都挺硬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这句话，明明他什么都不想说的。
林黯青笑了，不过是伸出双手捂住了嘴巴，掌心之间透出的热气飘上天，祝叶汀隔着一段冷空气好像都能感受到围巾内的温暖。
他听见林黯青说：“还是有区别的，多摸摸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眯起眼睛又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两下，接着拎起袋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转身想往超市内走去。
祝叶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伸手揉了揉左边的手臂，在听见林黯青咳嗽的时候他就十分自觉地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拍了拍他的背，带着他走。
林黯青的咳嗽非但没好，反而加重了几分，他反手拽住祝叶汀的小臂，弯着腰咳嗽，重心渐渐倒向祝叶汀，他似乎要将肺给咳出来。
原本惨白到看不出一丝血色的皮肤都开始泛红，祝叶汀的左手拎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数量可观，右手整个将林黯青托起，他面上只能看见焦急。
“还好吗？”
林黯青摇了摇头，眼见着祝叶汀又是一巴掌准备下来，他吓得断断续续阻止，甚至还中途干呕了一下。
“别！你要……咳，拍死我了——呕——”
祝叶汀：“……”他的力气应该也没有大到这种地步吧？
超市内收银的四伯看了都有些不忍心，放下手里的活计随手抽了个纸杯给他倒了点水送到祝叶汀的手里：“喂他喝点水吧？”
祝叶汀看了看自己右手又看了看左手，索性将左手上的塑料袋递给他四伯，又接过那杯半热的水：“四伯，帮忙称一下吧，谢谢。”
四伯忙不迭点头，接过那堆塑料袋的时候差点没直接松开，谁叫这个臭小子这样拎东西的！
他仔细看去，祝叶汀跟套娃似的，一个袋子穿过另一个袋子的提手挂着，就这样一串一挂成一长串，最后好几个长串一起拎着，又多又重。
他只能一点点往店里拎，好在就几步路而已。
那边的祝叶汀研究了半天，看着即将把自己咳死的林黯青，最终选择先抱着林黯青，让他靠在他胸口，喂了点水后主动叼着只剩下半杯水的纸杯反手将林黯青打横抱起直接进了店内。
里面的风要小点，祝叶汀只找到了收银台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只有一个。
他沉默了片刻，看了眼还在咳嗽的林黯青，无奈坐下，随后继续将他抱在怀里。
不知道是他的块头太大还是林黯青此刻更加脆弱，这一幕看起来和谐至极。
他将那杯子从嘴巴上取下来，看了眼自己的牙印，果断转了个方向送到林黯青的嘴边。
当视线从纸杯挪到林黯青的脸上时，他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林黯青还在咳嗽，不过是那种不出声但是身子一抖一抖甚至眼尾泛红有些流泪的“咳嗽”，想来他也难受了。
他伸出双手主动接过纸杯，又转了半圈，在祝叶汀震惊的眼神中对着那有牙印的地方咬了下去。
“我咬过的！”
林黯青瞥了他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放在眼前的杯子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闭着嘴皱眉咳了两声，最后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开口：“我就咬。”
祝叶汀：“……”好吧，你随意。
他扭头去看四伯给他们的年货称重，林黯青难得乖巧地靠在他胸口喘气。
“四伯，您这里有酒和冰糖吗？浪叔再让我带包槟榔。”
四伯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认命般收回视线，低着头忙着自己的活计，他嘴里嚼着槟榔，先前因为林黯青咳得太严重了就将烟灭掉了，嘴里没味儿就拆了包槟榔。
“在货架上，可能里面点，你去找找，你妈经常要的就那几种，待会儿你拿来我看看就行。”
祝叶汀道了声好，气氛便再次沉默下来，林黯青原本躺靠在祝叶汀的胸口，此刻也不安分起来。
祝叶汀默默看着他挪动位置，“悄咪咪”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将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尖尖的下巴隔着围巾放在他的肩窝处，有些痒痒的。
他听见林黯青落寞却充满喜悦的声音——“好想你。”
祝叶汀默然，或许他们从前真的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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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年（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