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萧珏从亲王降爵位郡王的消息和顾御史内宅不睦的事，不到半日，人尽皆知。

两人成了比梨园行头牌还要红的角，被人评头论足，谈在茶余饭后。

只是前者以为自己虽败犹荣依旧张扬跋扈，后者却觉得自己成过街之鼠低头不敢看人。

景岚把打听到的消息详细说给了正在作画的沈萌萌，讲到萧珏把范正业吐了个满头满脸，小丫头们忍俊不禁。

再讲到萧珏把范正业父子俩说成王八乌龟时，连一向稳重的安然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最后，那靖王厉声质问——莫不是等到你这无能之人，把我大萧国版图送入敌人之手，成了我大萧国的千古罪人，我大萧国子民才来悔一句总督误国？把那范正业一口心头老血给气得直喷在金銮殿！哎呦喂，这白眼狼看不出来，有点急智嘛！”

沈萌萌作画的手顿了一下。

她想起父亲以前说起过，他给太子萧晗太师时，也给萧珏也当过几年太师，同时因为萧珏太过顽皮，还顺便一起当了太傅，指导了一番拳脚功夫。

让她父亲意外的是，无论学问还是功夫，萧珏几乎一学就会，父亲出于惜才，倒是也倾囊相授。

只是，有人看不过去。

有一次，太子萧晗以师傅的功课太过繁杂十分劳累为由，用几声动听至极的“皇叔”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天的萧珏给激得上了勾。

萧珏精心设计了很多陷阱，父亲一概装作不知。

可就在父亲就要踏入陷阱的前一刻，萧珏却突然跳了出来，找了很蹩脚的借口，气急败坏地把父亲拉走。

从那天以后，萧珏就没有好好上过课。

那时，萧珏不过八岁。

沈萌萌想到这里，知道父母兄长们，从来没有过多地怨怪过幼年的萧珏。

她彻底放了画笔，拉回了思绪。

仔细端详了一下，让安然给她收起来。

她所作之画，与萧国普世的作画技法和审美喜好都极为不同。

萧国的丹青之趣多审美于唯美繁复或大气磅礴，而她的画作习自祖母顾甄，简单且直白，几条线条勾勒静物，几笔勾画出轮廓，严谨却实用。

这样实用的画作技法，与从四十几年前就开始强盛的萧国主流画风格格不入，不被认同。

但沈萌萌却沉迷其中。

一来，个人喜好和审美所致。

二来，画作简单直白，她的体力能够负担。

沈萌萌心里微叹。

她也并非有多记恨萧珏，十多年过去了，不过徒留淡淡不忿罢了。

正出神，安然端了点心过来。

铁胡桃不好去皮，却味美，沈萌萌本人很是喜欢。

拿了一块正要入口，却停住了。

细看半山，鹿瞳染了一层迷雾，如山间清泉中弥漫白烟，不见清澈。

饼不大，不过一寸见圆，那日磕到萧珏的铁胡桃皮，小丫头们说起，有指甲盖大。

听说还咬过两口，这都看不见？

和安然交代了几句，安然皱眉离开，不一会端来茶水。

用几勺苦丁叶煮过的茶汤，几乎接近墨绿。

这也能看不见？

再想想这几日见萧珏总是一身鲜亮，沈萌萌淡眉微微皱起。

此时，景岚出去又进来，挤眉弄眼地告诉她：“那不要脸的马氏来求见夫人了。”

沈萌萌微转视线，看着景岚。

景岚马上会意：“县主，你放心，有什么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李曼年过五十依旧神采奕奕，一股女将军风范。

她没换衣服，一身火红色的短打还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就一路带风地走了进来，仰头一口喝干热茶，几把抹干脸上汗水，才坐到主位上，笑眯眯等着傻愣愣的马氏反应过来给她行礼。

马氏每次见到李曼这个先帝钦封的长平郡主，总觉得是见到了自己画本子里的江湖女侠。

年过半百，依旧明朗精致的五官和未曾染霜的青丝，都让她羡慕不已。

萧国连垂髻小儿都知道，能让女儿放弃国姓跟随母族，李曼的外祖母、老雍亲王的娘子可是个了不得的江湖顶尖大美人，所以，那沈萌萌出落得极为标志，特别是一双圆溜溜的鹿瞳，都是随了这一脉。

也亏得沈相本身功夫好，不然非得让自家这个女侠娘子给死死拿捏住。

马氏想起和顾宏的干架，心里就怒火中烧。

行了礼，口称“见过长平郡主”，感觉似乎比往日里立即喊免礼多了那么几息的功夫。

马氏也没多想，等来一个老嬷嬷略带威严的“顾夫人请平身，赐座”，马氏心咕哝今日这么正式。

没有和往日一样坐在李曼下首椅子上，而是坐在了小丫头搬来的一个矮矮的锦凳上，马氏心里终于咯噔了一下。

抬头细看李曼表情，却见她依旧笑眯眯，马氏放了一半的心，心说这沈相一家倒是温和，从老到小都是好脾性。

李曼笑容和善：“顾夫人有何事啊？”

马氏略略绷紧身体，告诉自己不要太紧张，这个大~腿应该很好抱，毕竟她李曼的心头宝以后要在自己跟前讨生活：“郡主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嬷嬷微皱眉，嘴边一句“你该自称臣妇”的训斥在李曼轻飘飘一个眼神中咽了回去。

李曼笑容温和：“出了什么事？”

马氏用力挤出了几颗眼泪：“那顾宏要休妻，还要抬了那姨娘做脸给我难堪，我现在还在被禁足，是偷偷跑出来的，求郡主给我做主，我一个正妻被个姨娘踩在头上，让我的儿子儿媳以后可怎么见人呐，呜呜呜——”

李曼似乎在思考：“哦，有这样的事情啊——”

马氏觉得似乎有门：“郡主啊，那姨娘现在有儿子撑腰，不仅在我面前作威作福，连朗儿都被她呼来喝去，若是萌萌嫁过来，还不得受委屈，郡主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李曼很是惊讶：“这样说，你和顾朗都护不住本郡主的女儿？”

马氏狠狠点头，心说你赶紧出手弄死那狐狸精和他儿子，免得你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李曼思忖半晌，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一点：“如果你家是这样的情况，也好处理。”

马氏睁大眼睛，一脸期待。

心说郡主，到了展现你真正实力的时候了，大胆而放肆的出手吧，最好把顾宏和他一屁~股的侍妾庶子庶女都给宰了。

只见李曼很认真地开口：“这好办，让萌萌不嫁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