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柳姨娘一脸泄露秘密的害怕，支支吾吾说什么也没讲，但在顾宏的反复逼问下，柳姨娘道出了夫人马氏打压顾明、顾轩死之前曾经得到过夫子的多次夸奖之类，最后还不得已拿出了证据。

顾宏心里顿时恼怒。

太原马氏家大业大，他小小顾府的确不敢正面较量，但她马氏嫁到顾府就是顾府的人，他顾宏不惧。

也不管现在已经快要半夜，顾宏披着衣服就闯到了正院，将刚刚勉强入睡的马氏给拽着头发拖了起来。

马氏比柳姨娘大了五岁，一张马家人祖传的方脸让她未老色先衰。

顾宏面目狰狞，他捏着顾家子嗣的由头，一副公正公平的样子，狠狠质问马氏：“你打压庶子不说，手里还沾了庶子的性命，如你这般毒妇，我顾宏就是休妻都是便宜了你！”

马氏尖叫着要夺回自己的头发，她知道顾宏不是个东西，温文尔雅的表面下一肚子算计，但她万万没料到，同床共枕十几年，今日竟然动起了手。

“顾宏，你个狗东西，竟然敢和我动手！”

太原马氏以大胆彪悍出名，她也不例外。

马氏一手用指甲划破了顾宏的脸，一手狠狠夺回自己的头发，可还是被扯断了好几把，疼得她连连尖叫。

两人接着就开始厮打起来。

马氏的嬷嬷和小丫头来劝，可根本劝不动。

顾宏想着少了一个进士，心都在滴血，恨不得当场就打死马氏，而马氏觉得顾宏竟然敢朝她动手，简直不可饶恕，马家人彪悍的劲头上来，恨不得立刻就弄死顾宏。

场面极其混乱。

顾宏好歹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御史大夫，马氏好歹也是太原马氏出来的嫡女，两人却犹如市井妇人一般，你抓我一把头发，你打我一个耳光，嘴里说着难听的话，又下作又不堪。

顾朗闻讯赶来时，看到就是如此场面。

京城有道是“顾家有儿，朗朗君子”，顾朗相貌温和儒雅，气质不俗，待人接物皆是君子风范，一个御史大夫的儿子，俨然成了京中世家高门嫡子的楷模。

他父严母慈，品学兼优，所看所听皆为风雅，可是今天。

父亲散着头发，脸上好几道血痕。

母亲一边脸肿得老高，头顶还少了几缕头发，还渗着血丝。

两人的表情没有一丝读书人和贵妇的优雅，反而都好像是刚下山的野兽，一脸的狰狞，动作狠辣。

顾朗的天，都要塌了。

他情不自禁捂住脸，遮住眼睛，好让自己看不到父母如此低俗的行为，也好让自己能在所有下人的如同利箭一半的视线里解脱出来。

他感觉自己十七年的人生，今日是最最耻辱的一天。

顾朗全身都在颤抖，感觉自己被下人嘲笑、感觉自己的脸面都已经被父母扒下来扔在地上死命的踩。

想他堂堂顾朗，如此温润如玉的顾府公子，原来有如此粗鄙不堪的父母。

顾朗恨不得让父母都去死！

他颤抖着、用厌恶至极的眼神盯着父母看了好一会，厌恶鄙视地默默退出了正院。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顾朗碰到了焦急赶来的祖父顾庆。

以及祖父身后焦急不已、担心惶恐的庶兄顾明。顾朗只得露出同款表情，焦急不已地跟着祖父再次回到正院，去面对他粗鄙不堪的父母。

顾庆官拜正三品，乃工部左侍郎，积威甚重，几句话震慑了还在对打的两人。

到底是跟过老沈相沈瑜的人，顾庆将顾宏叫到书房，几句话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又对马氏做了禁足三月、让柳姨娘协助中馈的决定。

然后，他突然叹对着顾宏叹息。

“顾宏，你好好反省，近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个庶子的小考，如此小的一件事，背后竟然牵连出如此一大串的事情，让阖府都不得安宁。”

“我看你的正妻马氏几乎崩溃，你的嫡子顾朗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你的嫡系一脉都受了不小的打击，到底是官场上的对手，还是你做了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顾宏眼神闪躲，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父亲。

天边刚浮白，景岚就已经忍不住要敲门了。

好在沈萌萌也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起身了。

一边穿着衣服，沈萌萌一边听着景岚手舞足蹈的讲述。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顾宏今日一早出门时，头都要低到□□里了，你猜怎么着？”

沈萌萌让小丫头挽出外衫里罩住的头发，轻轻“嗯”了一声。

景岚知道她家县主这是心情不错，让她继续说的意思。

“那顾宏啊，脸上开了染房啦！脸上青青紫紫不说，还有好几道指甲印，还都是见血的那种。右边的眼睛乌黑乌黑的，活像是被人狠狠揍过一拳似的，嘴角还裂了一道口子，那叫一个狼狈。”

“不是说那什么朗朗公子的爹吗，我呸！”

“还有还有，那个马氏，我听手下的人说，那一张方脸都成了馒头脸了，那顾宏下手是真狠，一点也没有顾念是多年的结发妻子，几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得马氏的脸当场肿得老高！”

“她现在被禁足三个月，那个一直被她呼来喝去的柳姨娘，听说以后要一同协理中馈呢，光是这个，就够让马氏气死好几遍的！”

“小姐，你可真是厉害，不过小小计策，就让顾府平地起风浪！”

景岚一边目露崇敬，一边比划：“那叫什么来着，对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她朝沈萌萌举起大拇指，“小姐，你就是这个！嘿，你不过轻轻提了一个丝线，他们顾府就得乱成一锅粥。”

沈萌萌一边听着，一边让小丫头给她束发，眼神平淡，几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她挺直脊背坐着，腰~肢纤细，连背影都有些单薄。

长长青丝在小丫头手里很快成髻，小丫头一直在努力减轻呼吸。

小姐虽然不说话，但总觉得不对劲，连站在她身后都感觉到了隐隐压抑，似乎心口压着什么，透不过气来。

景岚根本没察觉，一脸兴奋。

“那个顾公——、不是，那个顾朗听说昨天半夜吓破胆了，今天没有去书院，我想着也是，平日里多么温和慈祥的父母，竟然当着他的如此大打出手，他们这些读书人爱面子，这下还不得臊死他！简直比毒打他一顿还难过！”

沈萌萌平静到和往日一般无二，垂着眼皮半天没有做声。

景岚还要说，却让进门的安然扯了扯袖子，住了口。

她家小姐虽然聪明，可到底是个姑娘家，顾朗终究是这么多年唯一和县主有点交往的人了。

她不一定难过，但肯定不好受。

沈萌萌照理按部就班地洗漱用早膳，几遍五禽戏缓缓打了下来，平复了气息。

抬头远看，树荫间金线错落，叶片上似有璀璨星芒闪耀。

沈萌萌把那星芒的璀璨缓缓落入眼中，轻轻记在心里。

刚要去小书房看书作画，却见外面溜达了一圈的景岚兴冲冲跑回来。

“县主，县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那不要脸的白眼狼人渣靖王阉了范元奎，又被发疯的范正业告了御状，现在正在金銮殿对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