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场景选在郊区。
茂密的丛林灌木,给武侠片提供了天然的取景,威亚机在操控下稳稳当当,男主抓住机会表演漂亮的蝎子摆尾。
陈思佳并非主编,借用的身份让她剧组话语权不高,在几次对这一段剧情提出异议被拒绝后,她更像是个隐形人。
陈思佳窝在躺椅里,泛白的指尖翻动剧本,走神时还在想,傅时与说明天会来找她,具体是什么时间点,直到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许行一捧着咖啡,妆都没卸,低头斜眼睨她:“考虑的如何?”
陈思佳歪头,头都懒得抬:“再说。”
《》剧组是大项目,但项目初期资金不足,业内各界更是不看好,全凭许行一一己之力撑起。
自掏腰包,又以长居一线的身份出演男主,这才位剧组吸引一波热度,因此,全组都恨不得将许行一供起来。
连导演都不例外。
陈思佳敷衍的态度引的旁边众人纷纷侧目。
许行一面子挂不住,微微伏低身子,挺拔的鼻梁上,眉毛轻轻一抬,看上去带着几分戾气:“今天。”
声线贴着陈思佳耳畔传入,抬眸时,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汇。
桃花眼阴狠一闪而过,转瞬换成荡漾的笑意。
陈思佳不明白,许行一为何一直不放过自己。
二人早已不是幼时一起长大的稚子。
但陈思佳了解许行一,正如每天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这样的目光,许行一已经开始动怒。
因此,陈思佳微微正了正身体,手牵住许行一发皱的衣脚,一双眼布满惶恐,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今天?今天确实不行,我今天还有要事,许公子,您知道我很重视这次机会,但我需要时间。”
“剧本各项方案都需精心打磨。”
“许行一,我很需要这次机会”
难得陈思佳对他恭维,许行一面色缓和稍霁。
他眼角挂着得意得笑,轻飘飘的把衣袖从抽出来,起身的时候,坐上助理从后面从来的软椅:
“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机会,你真指望T大能帮你拿到这次机会。”
斜阳下,许行一捏着玻璃杯,五指干净又修长,唇角漫出一丝嗤笑:“说来听听,什么要紧事,让你今天非做不可。”
“怎么?要去和那个十八线明星约会?”
提及傅时与时,许行一眼底的不屑几乎要蔓延出来。
忽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外卖,有没有人点外卖。”
临时场地门口,黄衣服外卖小哥手里拎着盒饭,也不在意众人疑惑的目光,鹤立鸡群的往里头望。
他四下打量一遍,没人回应他,又扯着嗓子吼:“陈女士,有没有叫陈女士的。”
正在有人准备问,偏远郊区,怎么会有人点外卖,并且还取名叫陈女士时。
陈思佳慢条斯理的从躺椅上站起来,拍了拍指尖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应声:“我,是我点的。”
刚走几步,感受到后背冰凉的目光,陈思佳扭头毫不畏惧的对上,怕许行一误会似的解释道:
“不是傅时与,哪能是傅时与啊。”
说着头也不回离开。
傅时与的助理跟随多年,对两人的事情多少了解一点,笑呵呵:“许哥,陈小姐不是为了傅时与拖延您时间呢。”
他嘬咬着奶茶吸管:“您还是比傅时与重要!”
助理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机智,回头时却看见原本满脸黑线的许行一,脸又阴沉几分,似乎身边的气温骤降,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陈思佳当然没有点外卖。
这里离城区至少五十公里,就算真有商家愿意送,她也不愿意吃冷冰冰的食物。
陈思佳摇头叹气。
外卖是个噱头,找陈女士倒应该是实话。
果然,她刚走到外卖员身边,还没来得及问,远远就听见一阵嘈杂声,发动机轰鸣混着橡胶轮胎摩擦地面,越野车在她十米外停下。
主副驾上都坐着人。
开车的男人身着西装,蓝色领带一丝不苟的系在胸前,鼻梁上挂着副金框眼镜,一看便极有涵养。
男人下车时,远远视线在陈思佳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转身绕到车子的另一边,一手替副驾驶女人拉开车门,一手放在车门顶部,防止女人磕到头。
自始至终,视线从未离开女人。
随着二人朝她走近,陈思佳才认真打量这位被精心呵护的女人。
裸色修身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裸露在外的手臂白的几乎透明,优越的五官略显深邃,看上去稍显几分凌厉。
只是,乌黑的头发垂放在肩头,加上一双柔和似水的眼睛,为她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优雅知性。
瞳孔是浅碧色。
是傅时与的母亲。
陈思佳迎过去,在两三步远时停下打招呼:“傅爸爸,傅妈妈。”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是女人似乎有些错愕,抬眸注视陈思佳。
那目光意味不明,陈思佳默默承受。
陈思佳任凭女人将目光从自己脸上一寸寸往下挪,将她审视个遍,最后又重新停留在自己脸上。
两双眼睛就这样静静对视。
陈思佳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纤细的身材配上高挑的身高,往人群一站柔软的像是一滩水,总能让很多第一次见她的人喜欢。
再加上巴掌大的小脸,秀眉之下,杏眼烟波潋滟,浅浅一笑,两只酒窝比春日阳光还要明媚。
许多人第一次见她,便能被她毫无攻击性的长相俘获。
是第一次,陈思佳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刺眼,否则,为什么眼前女人未何在短暂的审视后,再不愿正视自己的眼睛。
即便,她极有涵养的问:
“陈小姐,是否能请您聊一下。”
餐厅选的是附近的农庄。
独立包厢,木质旋转圆桌能使每位客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又能品尝到每一份菜品。
离开前,傅爸爸握着傅妈妈的手,指着手里的菜单,贴心的反复确认:“秘制烧鹅,我让服务员不要加葱,最近不能吃辣,等下你不要贪嘴。”
和刚才不同,傅妈妈声音带有小女人的幸福,抱怨:“今天又不是来吃饭的,你快别说了。”
陈思佳就坐在旁边椅子上,闻言,她起身去看窗外那株常青柏,不打扰二人。
听脚步声,傅爸爸似乎已经走到门口,不知怎的,又扭头转回来,瓷器茶盏触碰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身后男人还不放心:
“让他们准备的是开水,水温下来一些,你再喝......”
“......”
陈思佳望着眼前花坛,柏树枝干被强行扭出人们喜欢看的形状。
远一些,后院有一滩池水,碧绿的池水显脏,水面还漂浮着莫名絮状物。
但一群毛绒绒的小鸭子在鸭妈妈的带领下,欢乐在水中戏水。
小鸭子一定很幸福。
傅爸爸傅妈妈恩爱显露无疑,傅时与应该从小就很幸福,也是,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一个正直,阳光的男孩。
回忆中,陈思佳也曾拥有过人人艳羡的家庭。
小学的记忆遥远,却印象深刻,她就读的学校富二代富三代不少,但陈思佳仍广泛受到关注。
那时,陈邢刚在圈内展露头角,大街小巷都挂着他的海报,妈妈赵露还没有离开报刊,身上永远头发这迷人的坚韧和自信。
每次二人同行来接陈思佳放学,总有小朋友争着抢着找陈思佳。
某次,陈邢,赵露意外来晚,其他同学都陆续被接走。
只剩下陈思佳和班上一个小男孩,男孩子据说有着全校最好的家世背景,两个人爬在桌子上,掏出珍藏的限量版卡牌玩。
玩牌有赌注。
平时,陈思佳和朋友们无非玩玩心爱的玩具,赌局大一些,偶尔也会用限量手办。
当男孩亮出一枚祖母绿戒指时,陈思佳才彻底领悟,全校家世背景最好这话并不是谣传。
陈思佳犹豫不绝,不知道是不是该收了这赌注。
清澈的眼睛满是骄傲:“收着呀,这算什么,小家子气——”
“......”
陈邢和赵露来的急色匆匆,一进教室就把陈思佳抱在怀里。
赵露柔软的唇畔亲吻她的额头,扬着嘴角酒窝道歉:“宝贝,对不起啊,妈妈今天报社有事,爸爸又非要等我一起,来晚啦。”
陈邢对先接妻子的行为没有愧疚,却不忍心陈思佳在寒冷的冬天等待这么久,把陈思佳小手放在掌心揉搓。
陈思佳被亲的昏头转向,却忽然听后面传来清亮的哭声。
男孩清澈的眼睛下挂满泪水,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块透绿的翡翠,“啪嗒”一声敲在桌上,呜咽:
“陈思佳,我拿这些跟你换,你把爸爸妈妈借给我好不好。”
陈邢和赵露下巴都快惊掉。
陈思佳不识货,搂赵露脖子的手抓得更紧,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一分钟也不行。”
值班老师赶到时,教室里陈思佳和男孩哭号声震天,陈邢和赵露无措哄着。
老师无奈解释,男孩一直有专人接送,今天负责接的司机半路出故障,已经打电话沟通过,很快就会过来。
回去前,赵露忽然放开抓住陈思佳的手,转身朝还在抹眼泪的男孩走。
陈思佳不解回头看,只见赵露在男孩身前蹲在,温柔抚摸男孩鬓间的碎发。
温柔的声音如悦耳铃声。
男孩小名叫阳阳。
“阳阳,回家的时候,告诉你爸爸妈妈,你就是最珍贵的礼物,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珍惜你这个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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