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肤白胜雪,染了彼岸花汁的唇色红润娇嫩。
她在花阵中与绯花结为一体,发间和衣裙上都蔓生着开得血红的花。
此时的她要比澧都大道看到时更惊艳,似在花阵中破茧成蝶。
巫匀影手执一朵开得正盛的曼珠沙华,额间隐隐显出神明之息,低眉时恍惚间竟像极了神女。
偏她气质非常,举手投足间又倒真似人皇,应了一句人中龙凤。
玄天界仙子无数,凤尘年却从未见过如此惊世容颜。
她说:“好啊,我信你。”
眉眼间是之前没有的柔和温顺模样。
凤尘年莞尔一笑:“我会护你。”
此言落下,只见方才还一副恬淡不沾尘埃模样的女子,竟横瞪他一眼,瞬间变回了先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难惹模样。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声:“哦,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
凤尘年感觉这语气怪怪的,可能是错觉。
两人商议,此间在鬼王掌控之下,若要直接冲破现下的小天地,去鬼宫里一探究竟,恐怕还未走到远山似的鬼宫,就会被鬼王发现。
巫匀影:“你想怎么做?”
凤尘年:“巫皇聪慧,你以为呢?”
真是麻烦。
巫匀影拂袖而去:“我走了。”
“......”祖宗。
凤尘年拉她回来,叹一声道:“依我所见,不如我们演一场戏,明面上我们大吵一架,在此处大战,借机破开结界一角,分半缕神魂入鬼宫查探,怎么样?”
“不合理。”
巫匀影说:“你我实力悬殊,你是上神,我不过初出茅庐,在你手下活不过三招,而我们查探至少需要几个时辰,此法如何能行?”
凤尘年:“小打小闹而已,不必处处下杀手吧。”
巫匀影冷笑:“难不成少君也喜欢一点一点折磨人的打法?”
拿他与无耻鬼王相比,凤尘年真的感觉有被侮辱冒犯到,他和这邪神真是不能好好聊天超过三句。
“那你想如何?”凤尘年先发制人道,“现在走是不行的。”
巫匀影看了看自己手腕处的衣角,正被这人用两根手指紧紧拿捏着。
她额角抽了抽,无奈道:“要我说,你来鬼界本是为我,以鬼王的脑子,自然以为你跟着我进结界也是为我,不会想到别处去。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
“你的意思是?”
巫匀影言简意赅道:“我装作在花阵中重伤,你为我疗伤。”
凤尘年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你现在看着...半点伤痕也没有。”
“这简单。”巫匀影掌心神力流转,衣衫和发间的花竟然开始疯涨,瞬间将她重新包成千层花茧。
短短时间内,她竟有了操纵鬼花的能力。
巫匀影分出一缕神魂,落在凤尘年肩上,轻声道:“再给你一次切千层鲜花饼的机会,这一次你切慢点,把我肉.身剥出来后一定记得给我疗伤,多传输点你的神力。”
“......”
凤尘年可算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好家伙,想出此计就是为了他的神力!
他还道此人竟会做对自己无益之事,损害己身来助他,可真是他想多了。
彼岸花阵千层包裹有强有弱,凤尘年在破第九十九层时,感受到一股极其凶猛的冲力。
正好顺势,引这股力量给结界破了一点微小缺口,足够他和巫匀影的各自一缕神魂出去。
待他们出去后,那点微小缺口很快被阵法弥补,两人离开得悄无声息。
*
另一边鬼王训完百鬼大将,窝了满肚子的火。
他这百鬼被那邪神杀了十几个,大折羽翼。
他重新戴上面具,阴沉着脸,吩咐鬼长老在鬼族中,再择优秀的鬼替上。
一定要找脑子好使的,光有武力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鬼王打了一巴掌姑获的鸟头:“走,回宫。”
幸运被打的那颗鸟头嘤呜一声,鬼车朝着血月拍动了翅膀,由于胃还疼,它飞得摇摇晃晃的,全无来时气势。
背影就一个字:惨。
*
九曲地府,鬼宫巍峨耸立。
鬼王坐着九头鬼车进宫前,特地看了看结界内的邪神和那位凤神。
只见九霄云外那高高在上的凤神殿下正在不辞辛劳,一点一点地剥开千层花茧,看着甚是卖力。
鬼王见了,心情瞬间舒畅不少:“神族血脉凋零,昔年诸神擎天的盛况已一去不返,就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神尊和这个年轻的凤神勉力支撑。”
他冷笑一声,“神么,眼下是六界至尊,自然得意,日后可未必有我鬼界风光。”
姑获忍着胃疼,九个声音同时谄媚道:“吾王说得是!我鬼界必在您的带领下,让其他仙神魔再不敢小觑!”
鬼王挨个摸摸鸟头,道:“最近瘦了,手感欠佳,鬼宫燕杀别苑的那几头小魔便赏你了吧。”
姑获大喜:“鄙鸟谢吾王!”
九曲鬼王的宫殿奢靡非常,金砖玉瓦,与判官住的阴冷之地截然不同,这里点的灯也不是清幽的鬼火,而是人界有喜事时用的龙凤红烛。
历届鬼王爱好不同,这届鬼王偏好繁华热闹,喜气洋洋。
鬼界阴气太重,他怕冷,也怕寂寞。
他一回来,头戴珠翠、衣料稀少的舞女便翩翩然开始起舞。
鬼王今日心情不好,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旁边侍奉的鬼奴见了,察言观色,立刻换了这批人。
少顷,近十个孔武有力、看着就阳气很重的男子,挺着胸脯的结块肌肉大摇大摆地进殿,脚下踩地的声音沉闷踏实。
相比之下,鬼王显得小小一只,见了他们,身上郁气才消减了。
他张开臂膀,便被男人们抬走了。
巫匀影的神魂隐在一个鬼气很重的侍女发簪上,见此场景,叹为观止:“他竟然好这一口。”
凤尘年对此道倒是一窍不通,不怕烫地附在一旁红烛焰火上,屏住神息,用神念和她交流:“他们要去做什么?”
巫匀影:“不要问。”
凤尘年:“......”更想知道了。
“看来你在人界学的东西不少。”凤尘年说。
巫匀影没空和他闲聊,催他做正事:“这里表面上看没什么异常,或许地下有玄机,你探探。”
半晌,凤尘年摇头:“不在这里,换个地方找找。”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巫匀影说,“走,你不是想见世面,带你去看看鬼王寝宫。”
凤尘年:“......等等,我有话说。”
巫匀影:“有屁快放。”
“鬼宫上百座宫殿,盲目寻找恐怕不妥。”
“哦,怎样才妥?”
凤尘年:“我有一法器,如果鬼神设的屏障较弱,是可以探到仙族气息的。”
“任何法器使用时都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法术波动,很可能被发现,”巫匀影灵思一动,“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我们直接查探哪处有结界不就行了。”
凤尘年沉默片刻:“你怎么知道任何法器都会产生法术波动?”
巫匀影咬了舌头,她这嘴。
绝不能暴露自己是重生的,不然满盘皆输。
她心思敏捷,想了个一劳永逸的说辞,“其实我在人界做过人皇,上任人皇爱好修仙,宫中化神期修士众多,相关书籍也不少,自然懂得多些。”
“人皇?”凤尘年一脸不愧是你邪神的表情,“巫皇果然厉害,竟还做过一界之主。”
巫匀影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快去寻结界吧。”
鬼宫地域之广,真是百所人皇宫殿也比不上,寻人很难,但寻结界不难,因为结界本身运转时,也会产生法术波动。
鬼王精通此道,换个人来或许很难探寻到术法痕迹,但凤神可是凤凰一族最后一只纯血脉金凤,出手自然非同凡响。
凤尘年闭眼,神魂俯瞰整个鬼宫,此时有风动,有树梢摇曳。
甚至鬼王寝殿内的景象他也不得不看了,这么多人一起大汗淋漓,此起彼伏。
当真是...不堪入目!
凤尘年重新落回巫匀影身边时,神魂都在冒热气,而正在砍千层茧的真身,一张小白脸红了又绿。
“你怎么了?”巫匀影瞅他。
“没,没事,”凤尘年强装镇定,“我找到地方了,走。”
“哦。”
*
鬼宫,燕杀别苑。
这里周遭黑漆漆一片,比人界冷宫还冷,还阴森恐怖,一旦有人靠近,便能听到凄惨的小鬼的呜咽声,似千年冤魂。
这是此处结界的特点之一,用这种声音驱赶周围的其他鬼和生灵,让他们不敢进来。
四只小魔被关在里面的巨笼里,一听到这种呜咽声,便赶紧嗷嗷叫起来。
“救命!救命!噫呜呜噫!”
可惜没人听得到它们的声音,巨笼之外,还有一重结界。
可这次它们嗷叫时,小鬼呜咽声愈来愈重。
是魔族有人来救它们了吗?
小魔叫得更厉害了,只见门外之人施展了解除阵法的法术,门被轻而易举推开。
一只比屋檐还高的巨鸟站在门外,见这门小,特地化为了人身进来。
九头鬼车的人身没有九个脑袋,却是一张脸上有九双眼睛,十八只眼睛同时一睁一眨,瘆人极了,看得人头皮发麻。
小魔生在魔界,见过的长得奇形怪状的魔数不胜数,自然畏惧的不是它的长相。
而是,它是来吃它们的。
它们之前见过它,这破鸟在鬼王座下,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它们曾亲眼目睹它吃了一个小仙。
四个小魔只有狼狗那么大,抱团缩在一处,浑身瑟瑟发抖。
姑获头顶扎着数不清的马尾,嘴隐没在九双眼睛中间,不露出森森白牙都看不见在哪。
他笑得猖狂,俯身舔过四小只的头顶,小魔们瞬间浑身恶寒,这口水,真臭啊。
拉丝的粘稠口水绿油油的,比尸油还腐腥。
这破鸟也不知成天吃的是什么,反正绝非好物。
姑获方才被巫匀影所伤,正需要食补,他品味着舌尖味道,啧道:“肥美,皮嫩,不愧是吃遍山珍海味的饕餮啊。”
这四只小兽正是四大凶兽之一饕餮的崽。
虽然被关着饿了小半个月,依然肥嘟嘟的,腮帮子两坨肉挤着,其中一只立马喊了出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求求你。”
旁边一只哼一声:“求它作甚,求了就真不会吃你了吗,白费口舌。”
最胖的那只最害怕,哭唧唧地喊母亲。
还有一只不爱说话的,有点洁癖,虽然知道要死了,还是在清理脑袋上的口水黏液。
姑获踱步挑选:“先吃哪一个呢?要不就这只最肥的吧!”
最胖那只“哇”一声哭出来:“我就知道是我,呜呜呜。”
最理智那只:“淡定,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也没人来......”
他的话音在此时止住了。
只见姑获身后,赫然站着一公一母......
两只饕餮?
四小只同时懵了,这世上这般年纪的饕餮不是只剩它娘一只了吗?
还有一只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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