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后果自负。”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消毒水的气味过浓，还是因为医生的话太过直接，向弥此刻突然鼻腔一酸，清秀的脸上，眼眶瞬间发红。

医生也意识到这点，但他见多了因为经济问题被迫失去最佳治疗机会的病患家属，所以面对红了眼睛的少年，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渐缓道。

“不管怎么样，最后再努力一下吧，医保已经给你们报销了75%了。”

向弥抿了抿嘴 ，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走廊里的穿堂风卷起他凌乱的刘海，此刻浑身漫上的那种无助感，让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刚到谢家的时候。

因为改不了乡音被父亲谢寰惩罚不给饭吃，向哥哥求助时却被捂着鼻子嫌恶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尴尬狼狈。

但那些问题都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可是钱的问题……对他而言不仅是需要努力，更需要时间去积累。

可姥姥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了。

他心头的绝望开始滋生，如乌云般笼罩在头顶，像是要把他吞没。

“抱歉，我们会尽快支付的，还请您不要再给弥弥压力了。”

正当他浑身发冷的时候，突然，一道熟悉的声线从旁边切入，白栩言的声音在耳侧回荡，如一道透过乌云迸发溅射的暖阳。

向弥猛地抬头，正对上他那温和又坚定的目光。

此刻，白栩言的眼瞳像是被阳光包裹着的一池湖泊，又像块暖融融散发光晕的果冻绿玉。

自从见到向弥的姥姥，青年就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帮忙，此刻听到医生的话，他才突然开口出声。

看着此刻少年漾着水光的双眸，他心里漫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白栩言微微低下身，温柔地擦拭掉少年睫毛上那悬而未落的泪。

向弥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了几下。

他说得“我们”是什么意思？

向弥怔愣了几秒，直到白栩言接过医生递来的手术费用单据，他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少年立刻上前抓住白栩言的胳膊，急忙道。

“你别管，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少年伸手要夺他手里的单据，不想让他看见上面的具体信息，但白栩言却抢先在他之前，攥紧了纸张，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青年又看了眼面前卫生间的门，里面正隐约传出年轻护士询问着什么的声音。

只见他碧玉般的眸子冲少年使了个眼色，语气平稳道。

“姥姥应该快出来了，你别跟我抢了，我们待会先送她回病房吧。”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向弥咬了咬唇，还是伸手去够他的裤子口袋，但却被都被青年一一躲过。

白栩言一个敏捷的动作，紧紧抓住了他的双手，反手就扣在了自己的掌心。

“欸，你别这样，快给我——”

向弥之前从来没有一次察觉到他的力气会这么大，他挣扎着想抽开自己的手，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白栩言，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他心中涌起了无限酸涩的情绪，全都绞揉在一起，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喉间的哽咽截断。

少年垂下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见状，白栩言吓了一跳，连忙就松开钳制他的手，扶着他的双肩，面对面地说道。

“弥弥，你怎么哭了？别这样……我松开你还不行吗？”

看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少年，青年才惊觉自己刚刚似乎做错了什么，他一下子慌得六神无主，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单据，继续解释道。

“我只是想帮你的忙，怕你不答应，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真的，弥弥，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别哭好不好？”

听到他的解释，少年似乎更收不住情绪了，细细呜呜的抽噎声难以止住般地传来，向弥捂住自己的脸，连肩膀都轻微耸动着。

白栩言无法，急得一把抱住了他，他心里急得火上浇油，手轻轻拍着向弥的后背，一下一下，默默地安抚着。

走廊里的人来人往，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投向两人。

少年在白栩言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似乎借着这个机会，将心中几年来的压抑和委屈全都宣泄了出来。

青年很有耐心，等向到弥的哭声由大渐小，在断断续续的呜咽中，白栩言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上，不知为何，他也不禁红了眼圈。

“其实你没必要帮我忙的，我们不是……才认识几天吗？”

向弥不断哽咽着，甚至激烈哭泣还导致他有些打嗝。

他毛茸茸的头从白栩言的怀里挣出，泪失禁体质让他的话没说完，就又止不住地想哭。

少年连忙别开脸，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颤抖的声音会泄露出更多的脆弱。

看着死也不跟自己对视的少年，因为轻微的嗝声导致胸膛都在起伏，可他却还是在忍耐着。

白栩言看着这倔强地不愿接受帮助的少年，不觉喟叹了一声，抚在他背后的手，也随着他的起伏节奏轻拍，帮他顺着气。

听到向弥话里话外都想划清的界限，他低声辩解道。

“是我想帮你的，好吗弥弥？是我自己擅自想帮忙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欠我什么。”

“这跟我们认识多久没有关系……有的人相识多年却还是不对付，但也有人刚见面就一见如故，不是吗？”

他脑海里飘过刚刚单据上的数字，说道。

“上天让我遇到你，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所以……请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青年垂眸看着少年的眼神很诚恳，而随着他轻柔的动作，向弥气管里不适的感觉逐渐消失了。

他只听见白栩言继续说道。

“现在你姥姥动手术的事不是最要紧的吗，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今晚我就把钱打到单据上的汇款账户，这周之内让医生安排好手术，你说好吗？”

他的话似乎起了些作用，听到这些，良久之后，少年的声音才又闷闷地从他怀里传来。

“那等姥姥好了，我一定连本带利还你，还有…… ”

“谢谢你，白栩言。”

犹豫了许久，向弥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少年的鼻尖和双眼都红通通的，看着甚是可怜。

从小到大，向弥都习惯了独自扛下所有，但此刻，却有个人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生活，和他一起面对眼前的困境，这种陌生的关怀，让他既感激又惶恐。

想到这些，他眼眶里又打转的泪水让面前的人影都模糊了，他的眼睛泛红却亮得惊人。

此刻，少年喃喃地说道。

“白栩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他一边问着，一边无意识地紧紧攥着白栩言胸膛上的衣物，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心中那一丝虚幻的真实感。

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涌着，喧嚣着。

白栩言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帮了他这样的人，对他来说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在谢家生活的这些年，他深知这些上流社会的人之间的互利关系，没有好处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们最擅长用最小的代价，让利益最大化。

所以钱才会流向更有钱的人，并且世代相传下去。

可……当他看清眼前人的脸庞，白栩言此时眼里的关切却又那么真挚，不掺半点虚假。

向弥一时间有些迷茫了，这份无缘无故的善意，重得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暖得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但这善意的火光前面，会不会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的幻想呢？

他不知道。

听到他一直重复着的疑问，白栩言的脸上似是感慨，似是无奈，他覆上少年的双手，将他焦虑到紧张的手从胸口轻轻拿下，说道。

“你问我为什么想帮你，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弥弥。”

他珍重的眼神里，深深倒映着少年的影子，向弥被他看得连心跳都开始逐渐加快，手被他抓住，不禁有些瑟缩。

只听见白栩言淡色的唇轻启，对着他说道。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帮你，你愿意……给我这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听到这句话，向弥的心跳瞬间加速，砰砰砰的都要蹦到到嗓子眼了。

但就在这时，只听见吱呀一声，面前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哎呀真是谢谢你了，小姑娘……呃，小弥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老人坐在轮椅上，正扭头跟背后推车的护士道谢，但她转过脸来的同时，却看见了门口正握着双手面对面的两个人。

向弥慌张得心剧烈抖了一下，连忙就推开了面前的白栩言，欲盖弥彰地，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少年擦了擦通红的双眼，吸了下鼻子，才敢抬起脸来看姥姥。

他努力扯了下笑容，走来接过姥姥的轮椅把手，对护士说道。

“谢谢你了小姐姐，姥姥，我送你回去吧。”

*

“小弥啊，你真的没事吗？”

“怎么突然就哭了呢，哎呀，没事的，你别听医生瞎说，我身子好着呢，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了。”

老人家误会了他的表情，不放心的唠叨着他，向弥只好强打着精神，努力回着她的话。

白栩言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他身边，等到把姥姥推回病房后，确认她连接的仪器正常运转，向弥才心安了一下。

见看护的姨妈还未回来，他收了收刚刚的情绪，有些忧心地说道。

“姥姥，姨妈怎么还没回来，哥哥的司机还在外面等我呢，今天怕是不能守着您了。”

“我现在出去找找她，要不然我不放心走。”

姥姥哎了一声，答应他道。

“好，小弥你别担心我，你是谢家的人，自然要优先你父亲兄长那边，别老是跟着这边操心，容易让他们不高兴的。”

听着姥姥这替他考虑的话，向弥心里无限的苦涩蔓延，他吸了一口气，平稳着情绪回她道。

“没事的……姥姥，那我去找姨妈回来，你等一会儿。”

说完，向弥有些不舍地起身，床上老人家还是一幅慈祥的笑容看着他，目送着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关上病房的门后，向弥的眼神微黯，白栩言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伸手碰了下他垂在身侧的手。

见少年并不抗拒，白栩言就顺势牵上了他的手，将那比自己小了一个尺寸的手握在了手掌心。

银发青年的心不觉稍微雀跃了起来，跟着少年的脚步，就往住院部的大门外走去，他悄悄试探着开口道。

“弥弥……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白栩言垂眸观察着少年的表情，但隔了很久，当他以为少年并没有心情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嗯。

白栩言的心瞬间漂浮了起来，他的脸上绽开笑容，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

他握紧向弥的手，低头在那指尖啄吻了一下。

“我可是听见你说话了，那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那……我以后给你发的消息，打的电话，你都尽量要回我哦，如果我有让你不高兴的地方，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好吗？弥弥。”

听到他不掩兴奋的声音，向弥低着的脸上发烫，被他紧握的手心也不觉微微出汗。

“好……”

少年脸红着答应道。

*

“你姨妈在城里有什么联系人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两人走出住院部的门口，白栩言想到之前向弥姥姥说的话，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

听到他的疑问，向弥也有些迷茫，他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前方，说道。

“没有啊……我们家在城里根本就没亲戚朋友，姨妈她到底去哪儿了啊？”

然而，就在这时，他就听到前方的空旷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向弥听着有些熟悉，他循声望去，往前又多走了一段。

绕了个拐弯后，她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蹲在花坛边，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是在哭。

姨，姨妈？

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向弥心中一紧，他松开了白栩言的手，快步走上前，对那蹲着的女人开口道。

“姨妈，是你吗？我是小弥啊。”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等那女人抬起头，果不其然就是他姨妈，只见她此时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也红肿得跟两个核桃似的。

“小弥……是你来了啊。”

女人看见是他，顿时收了几下力，不想让自己哭得那么狼狈，她深吸了一下气，才语不成调地说道。

“还不是你姨父那个不着调的！居然在医院里调戏小护士，被保安队抓了，人家差点要报警！”

说到这儿，姨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但当她看清向弥苍白的脸色，神情瞬间紧张了起来，站起来捂着胸口，问他道。

“小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不是也生病了？别吓姨妈啊。”

女人此时的担心溢于言表，看着眼前明显神色不对的少年，她不由得又焦虑起来。

自从她姐姐向若雪死后，她留下的这个独苗便是她和妈唯一的心灵寄托了。

向弥被谢家认走的那天，一手拉扯他长大的两个女人不知道有多伤心欲绝，但为了他的前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

所幸少年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这么多年也常常和她们联系，自从妈生病了之后，向弥更是多次来医院替她们偷偷支付住院费。

但他一个人在谢家这么多年，其中的心酸苦楚却不愿意多跟她们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点让她着实是心疼得很。

向弥的性格和他母亲真是如出一辙，当年，向若雪也是这样……从来也不说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坏事，才导致，才导致了最后那起惨剧的发生。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殊不知向弥听到她刚刚的话，心直接揪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异样，身边的白栩言连忙握紧了少年的手，那发烫的力道让向弥恍然，从片刻的怔愣中抽离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开口问道。

“那……姨父他现在人呢？还在保安队那边吗？”

仅仅是提到这个称呼，向弥的心都不觉阵阵发痛，呼吸都不稳了起来。

“哎，你姨父他现在……”

然而，还没等姨妈开口说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正押着满脸通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姨父走了过来。

为首的保安看见他们两个年轻人，便对中间的姨妈说道。

“你是他妻子是吧？看好你老公，我告诉你啊，这次我们没报警，只录了他的照片和信息，但下不为例！”

“呸！我明明就跟那小姑娘开个玩笑，哪有不由分说就抓人的！”

那被众人押解着的中年男人却丝毫不慌，态度甚是嚣张，仿佛一点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也不嫌丢人，还大声嚷嚷着说自己冤枉。

听到这边的叫嚷声，医院绿化道上许多散步的病患和家属，都纷纷若有似无地停下脚步，投来视线看热闹。

姨妈是个乡下的庄户人，脸皮薄得很，瞬间就臊得脸都红了，她连连对那些穿着制服的保安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不对，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女人纷乱的发丝散在额上，其间都掺杂着不少花白的头发，随着脸上讨好的笑容，她眼角的皱纹全都堆了起来，看着甚是心酸卑微。

此情此景，让向弥的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他连忙上前扶住姨妈，制止住她那不停鞠躬的动作。

他抬起头，对着那被扣住的男人，义正言辞地劝道。

“姨父你未免太过分了，这么多年姨妈替你道了多少歉！你自己闯祸自己负责，不要连累家人好吗？”

他看着眼前名叫邢鹏的男人，直恨得牙痒痒，多年心里积压的愤恨，此刻简直都要化为实体喷出来了。

但邢鹏这男人看到少年，脸上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他甩开保安们钳制的手，长满胡钗下的嘴角一歪，就半调笑着说道。

“哟，这不是我们家飞上枝丫变凤凰的少爷吗？怎么不在你亲爸亲哥跟前当舔狗，还有功夫来看我们这些穷乡下亲戚呢？”

他的话说得格外难听，让旁边的白栩言都不禁眉头紧皱，他正欲走上前，但却被向弥挡在身后。

只见少年对着那男人，正色道。

“姨父，你别老是这么刻薄的酸言酸语，我是被谢家认回去了没错，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跟你们保持联系的，从来也没短了你们什么，不是吗？”

可谁知，他这么一说，那男人却像是更愤怒了，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素质低得让身后的保安队长都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邢鹏叉着腰，用手指着地面，对着少年破口大骂道。

“真好意思说这话！你背地里偷偷给你姨妈户头转了多少钱！这么多年全都背着我，他.娘的，你们全都当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呸！”

“老子这么多年，可是连你一个子都没见到啊，大少爷！”

男人爬满红血丝的眼睛睁得巨大，活像个地狱里面目扭曲的恶鬼。

随即他眼神一瞟，又看到了少年身后的白栩言，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怒骂道。

“不过你还真是有本事啊，从小就长得细皮嫩肉的，我还以为你抱着你爸你哥的大腿就足够了，没想到啊，这么快就又舔上了个新男人——”

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甚是恶心地在少年纤瘦的身子上打量了一圈。

“不过，我今天可是看到你在Omega检查室了，向弥你是不是又分化了？真是恭喜啊，怪不得呢……”

听到Omega这个字眼，旁边的姨妈愣住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向弥，问道。

“小弥，这……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又分化了？”

向弥没想到邢鹏居然碰巧看到了他的检查，此时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居然又多了这么多人知道他分化的事。

但更糟糕的话还在后面，见他没来得及回话，邢鹏的眼神又下流地往少年身下看，嘴里不着调地继续说道。

“看你这反应是真的了，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勾引到身边这种水平的贵公子，怕是——”

“怕是床上功夫这些年练得更好了吧……”

他的话说得相当露骨，听到此言，向弥的双眼睁大，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白栩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在向弥身前，声音冰冷地喝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说什么你是，你凭什么这么造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