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际,白一枝已经吃完晚餐,而此时年昭还没回来。
白一枝在房间闷得慌,开窗看着外面繁华的景色竟有一瞬间恍然,她披上衣服出门透透气。
将近零点,夜色已深,但外边的街道依旧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喧闹声冲破天际。
枫园在网上算是大热旅游地点,从早到晚都人流密集,熙来攘往,就算是深夜也和白天别无二致。
白一枝站在寻竹门前的街道边,脸上被闪烁灯光渲染,眸中倒映出明亮色彩,因冷意入侵而导致苍白的面色显得更为虚弱。
泛红的手指看见来电的名字时不禁收紧,她一怔,呆了半瞬便接起了电话。
她还没开口,对面徐辛叶豪放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到了她耳边。
“大小姐你一声不吭跑哪去了!”
“宁城。”她报了自己所处的地方,语气平淡道:“我还能跑哪去,心情不好出来玩。”
对面哭天嚎地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捎上我!从狗公司辞职后我歇了好一阵子了,想出去散散心正愁没人陪我。”
白一枝眯起眼睛,笑笑道:“你好像不缺人陪吧。”
徐辛叶也跟着笑一声,“哪有人?我这会儿和暧昧对象冷战了,最近可烦。你呢?你怎么突然就想出去旅游了小漫画家。”
白一枝倚靠在墙边,提起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周身像笼罩着一层黑色雾气,怨气比鬼都重。
“画不出来,很烦。”白一枝眼睛被风吹得通红,眼皮轻轻抬起,目光落到昏黄灯光下,她慢慢悠悠说:“更烦的是,我遇到她了。”
空气凝固,对面沉寂了一会儿,试图从脑海中找出白一枝说的“她”是谁。徐辛叶思来想去,但和白一枝结仇,并令她如此厌恶的还真没有,至少从未听她说过。
“是谁?”
“我前女友。”
话音落地,对面再次没了声响,过了两秒后徐辛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甩了你的前任?”
短短一句话像被浸入冰冷的湖水,白一枝不情不愿地承认,尾音拖长,“嗯。”
“不得不说你们是真有缘,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现在这么巧就遇到了?”
白一枝眼眸忽明忽暗,远处不知在进行什么活动,光线绚丽,她只瞥了一眼便低头喃喃自语,“对啊,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所以……对她还有感觉吗?”徐辛叶试探着询问。
“有。”
“你还爱着人家?”徐辛叶诧异不已,落下一句评价,“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恋爱脑。”
“不是爱,是恨。”
放在过去,她当然很喜欢年昭,这种喜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和对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加剧对年昭的爱意。
甚至打碎了她的自尊,从来没有求过人的白一枝破天荒地恳求她不要离开。
在年昭面前她只会丑态百出,挺直的脊梁断得粉碎。
分离的日日夜夜赤诚的爱意转变成深扎在心底的恨,恨她能做到一身轻地离开,恨她为什么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有谁是不恨前任的?”徐辛叶悠悠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都这种情况了白一枝为什么还不赶紧滚回来,“你呢,要是真堵得慌就赶紧回来,出去玩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花钱受罪算什么事啊。”
“我再看看。”
白一枝落下一句,车辆驶来的声音传来,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道白茫茫的亮光。
那辆车缓缓停在她前方,她垂下的眼眸看着那片阴影缓缓抬起,边看着车座上那人边朝好友说:“有点事,回头再聊。”
纤瘦的身影站在路灯下,给如雪的肌肤笼上一层朦胧的碎光,年昭披在肩上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她面色泛红,手捂着胸口缓慢朝门口走去,身姿有些摇晃。
林慕步履匆匆走去扶住年昭的手臂,周边依旧喧闹,依旧灯火通明,白一枝站在一旁的墙角不打算出声。
她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不料林慕一开始就看见了站在昏暗角落里的白一枝,她扬起微笑,扶着不太清醒的年昭一同走来。
刚凑近,白一枝闻到那股浓烈的酒味不由得蹙眉。
——这么晚才回来。
——还醉成这样。
——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又见面了。”林慕礼貌微笑,打了声招呼,“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冷风。”白一枝也笑,那笑看起来极为勉强,纯粹是应付社交而露出的表情。
林慕视线放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外面虽穿着一件外套,里边却是一身单薄的睡衣,林慕贴心说道:“别着凉了啊。”
“年昭她喝多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白一枝慌乱的神情定在年昭脸上,年昭貌似醉得厉害,身子微微晃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正弯着眉眼和白一枝对视,即使神志不清也丝毫不慌不忙。
白一枝收回视线,冲林慕点头,“好,辛苦你送她回来。”
和林慕道别后,两人在冷风中沉默不语,白一枝转身淡淡掀起眼皮望着年昭。
随之伸出手,“走吧。”
她还是有点良心的,知道年昭醉得迷迷糊糊,极为自觉地伸出手。
冰凉的手掌和她皮肤相贴,白一枝的手腕下意识颤抖,悄无声息地避开年昭的触摸,往她的手腕抓去。
两手紧密相贴,一冷一热相交织,白一枝力道不算重,只是轻轻拢着那纤细的手腕。
她就着昏暗的光线,领着年昭往里边走,面色不悦,“麻烦死了。”
风中有浓郁的桂花香,顺着风带到她耳边的是年昭略带委屈的声音。她轻轻“嗯”了一声,不满地将手往上稍稍移动,直到两人手心相贴才停止动作。
白一枝愣住,眼中带着慌乱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到年昭没有情绪的神情她倒也没说什么,由着年昭手指收紧。
反正她现在不甚清醒。
握一下手怎么了?
以前还亲过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现在的年昭一点都不闹腾,除了脚步虚空身姿摇晃,以及长时间沉默不语,其他举止没有任何醉酒的模样。
年昭坐在床沿仰头望着白一枝,或许是灯光的缘故,她的眼眸亮晶晶的,隐约有些湿润,像蒙了一层雾气。
白一枝:“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需要洗个澡再睡吗?”
那双眼睛貌似含着期待。
答案不言而喻。
白一枝嘴角稍稍弯起,“那你自己去处理吧。”
年昭期待的神情瞬间转为失落。
她呆滞一瞬才开口说:“好晕,站不住。”
“你是喝醉了,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白一枝走上前一步,双手抱胸,低头看她,“我可没有义务给你洗澡。”
刚刚年昭跟没骨头似的,将全身重心压在她身上,两手为了能支撑年昭不倒下,又是扶腰又是揽肩的根本没法腾出手来开灯。
床头柜上只亮着一盏光线微弱泛着暖光的灯,她所见之处即是昏暗,目光扫过年昭白皙如玉的脖颈,坏心思瞬间破土而出。
沉寂间,她抬手捏上年昭的耳垂,那里因为醉意染上了些许绯红。
在外面待久了,白一枝身上携带着夜晚的寒冷,时刻裸露在外的手冰冰凉凉,但这时指腹却传来温热的气息。
年昭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一颤,抬头懵懂地盯着白一枝,显然对她这举止颇为震惊与不解。
白一枝没忍住轻笑出声,清铃般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如你所愿,我来给你洗。”
嘴里说着话,手上还不老实地朝年昭衣领扯。
这一扯好似把年昭的理智扯了回来,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终究挂不住,她脸色一沉,下手不知轻重就把白一枝推开了。
这回沉着脸的变成了白一枝。
真就这么讨厌?碰都不给碰了吗?
一句“我给你洗”就把她的理智唤回来,这不比醒酒汤好使?
年昭一手捂着白一枝方才碰过的衣领处,“不要!”
白一枝差点想转身摔门而出,“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两人隔着一段小距离相视,纵使处于昏暗中,年昭那双眼仍然透着亮光,看得人心烦。
良久,白一枝才走近两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她,薄薄的眼皮耸拉下来,好似犯困的模样。
“对不起。”年昭没有情绪的声音率先响起。
“道个歉都没有诚意。”白一枝脚尖一转,身体侧过去,一副准备离开的姿态。
留在这只会徒留悲伤,还不如就此打住。
只有离她远一些,才不会这样难过。
可白一枝刚踏出一步,就被年昭抓住了手腕。
她说:“你要走了吗?”
白一枝瞥过去,“不然呢?留在这和你大眼瞪小眼?”
年昭如平日般温柔笑起,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能参透她的心思,“能陪陪我吗?我有点难受。”
见白一枝不语,年昭倒也不急,那双手没有打算放开的意思,圈住白一枝手腕的力道慢慢加深。
同时,她借力站起身。
未等白一枝反应过来,酒气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温热的触感将她包裹。她只觉得刚刚还平稳跳动的心脏在黑暗中静止,下沉,直至灭亡。
年昭搂住了她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埋入她颈肩,稍许凌乱的发丝擦过皮肤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这动作吓得白一枝一激灵,她浑身战栗,没有多加思索便使力将她推开,“脏,我刚洗完澡的,别弄得我一身酒味。”
年昭脑子晕乎乎的,见对方如此排斥,不再向前,呆呆站在原地。
“嫌弃我。”她低声说,貌似因为白一枝漠然的态度而感到失落。
白一枝愣了下,嘴角的笑意充斥着十足的讥讽,“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当初是你甩的我,分手后单方面和我断联的也是你,你现在这幅样子,总不会是后悔了吧,还对我余情未了?”
话一出,房间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白一枝有些高兴,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单单是因为年昭现在看起来有点难过。
年昭突然上前,两手捧起她略显苍白的脸,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擦,呼出的温热气息相纠缠,年昭的指尖貌似是在她脸颊周游,慢悠悠地带起一缕痒意。
白一枝彻底呆滞,连眼神都恍惚起来,“干什么?你有毛病啊。”
年昭微眯起眼,白皙的脸庞因酒意而晕染上潮红,素来性感温和,气质疏离的人在此刻竟格外可爱。
女人纤细好看的手并未松开,双目而视之际眉眼流转,嘴角扬起的刹那弯了眼。
“原来是枝枝啊。”
不过短短几秒钟,白一枝的心反复碎掉又愈合。
从天堂打下地狱的滋味并不好受,白一枝脑海闪过各种狗血小说中常见的替身梗。
她气极反笑,嘴角挂着恬静的笑意,和平日高傲骄纵的模样大相径庭。头微微仰起,乖巧听话的站在年昭面前,看得人心里软了一块。
白一枝轻缓摸上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一点一点将其扯下,她笑语盈盈凑近年昭耳边。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姐姐,你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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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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