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柔坐在沙发上,一人霸占了电视,电视台刚好演到吵架,大门响起,换鞋声响起,还有林子倩的声音:“柔柔,你回来啦,张阿姨给你带了点心,他们听说你找到新工作可高兴了。”
林北柔面无表情回头。
林子倩今天穿了身白底玫红碎花的连衣裙,细带中跟凉鞋也是她最贵的那一双JimmyChoo,还化了妆,头发也新染过了,灯光下很好看。
林北柔冷不丁问:“那个男的是谁?”
林子倩诧异:“谁?”
林子倩不光长得好看,退休前的工作也很体面,在体制内领工资,待遇十分稳定。
亲爹去世后,有很多人给林子倩介绍过对象。
林子倩这副诧异的表情,落在亲女儿眼里,就未免太过不自然了。
林北柔:“今天打电话过去,那个叫你名字的男的?”
林子倩顾左右言其他:“这孩子,什么这男的,那是普通朋友。”
林北柔面无表情戳手机:“我打电话问张阿姨。”
林子倩投降了:“好好好,我们坐下说。”
林北柔抬起眼静静看了林子倩一眼:“你要是还有什么瞒我的,一口气全说了,否则我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林子倩:“……你这孩子。”
知道亲女儿的性子,林子倩只好投降:“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林北柔血压开始高了,一种不详预感攀上心头。
五分钟后。
林北柔站起身盯着林子倩,气得胸口起伏。
林子倩:“事情就是这样,是张阿姨介绍我们认识的,对方是高级知识分子,往上三代都是书香门第那种,十多年前就和前妻离婚了,有一子一女,女孩和你差不多的年纪,男孩大一点,大家都是一个社交圈的,比外人介绍来得靠谱。”
林北柔:“你为什么之前不谈对象,现在要谈对象?”
林子倩:“之前太忙了,再说你还要上学,不想影响你,现在闲下来了,找个伴说说话,偶尔一起去旅游,不是挺好的吗,你谭阿姨先前不也跟她老公离婚了吗,不也找了个男朋友嘛……”
林北柔:“那家里银行卡为什么每个月除了你工资,都有一笔新的进账?”
她看了银行卡明细。
她给林子倩打过去的工资,林子倩分文未动,全部存着。
另外一张用来还房贷的卡上,每个月都顺利交了房贷。
而给姥爷和姥姥交医药费的支出,也很稳定。
再加上家里其他杂七杂八的大项开销,比如物业费,汽车保养费,明显不合理。
林北柔算了下,林子倩的工资只够覆盖后两项。
而新的进账,刚好覆盖了房贷。
林北柔:“你的工资根本覆盖不了这么多支出,我给你的钱你不用,你也不拿去还房贷,现在还房贷的那笔新的钱,是哪里来的?”
林子倩:“……”
林北柔:“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那个对象出的?”
林子倩只好照实解释了:“你的工资是将来要给你自己用的,加上你爸爸给你留下的那部分,我都给你存长期了,这笔钱不能动。”
林子倩:“家里负担是大了点,但你大姨也写了欠条,以后会还,房贷那边比较急,许叔叔说了,这段时间他帮我负担房贷,等挺过去,我再还他。”
林北柔:“哈?!”
林北柔:“你让他帮我们家的房子还房贷?!以后那这房子算谁的?!”
林子倩也急了:“都说了呀,那是他暂时借的,以后我肯定会还他,房子肯定是咱们家的,妈妈把你的婚前房产都买好了,再说了,许叔叔家里也不缺这些。”
林北柔深吸口气:“医保卡上还有很多报销,谁生病了?!”
林子倩一看就知道孩子在想什么:“不是我,是你姥爷,他自己的卡覆盖不了,我的卡帮他报销了一部分。”
林北柔:“……”
林子倩:“你姥姥的腿也不行了,站立都困难,那边必须要两个保姆,一个根本照顾不了,保姆周末也要回去休息的,半夜你姥姥起夜,要喊保姆,保姆也休息不成,每个月看护费很高……加上你大姨根本不靠谱,她不开口跟我们要钱,就感谢老天了。”
林北柔:“……”
林北柔:“这些开销一共是多少?你统计一下,我给你打的钱还不够,我再去想办法,这个月底打卡上,你把那些钱全部还给那个谁。”
林子倩:“你这孩子,你才刚找到工作,就算你领导愿意让你预支工资,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怎么行呢。”
林北柔一阵烦躁,旋即怔了下:“预支工资?”
林子倩:“不是你跟我说的,你们领导允许你预支全年工资吗。”
林北柔沉默了两秒。
她失忆了,忘了这件事。
要不是林子倩提醒她,她都不知道。
看不出来,那个魏总人比她想象的好,不对现在这件事不是重点。
林北柔快被林子倩这一出“惊喜”烦死了,烦得想大吼大叫。
林北柔烦闷地挥手:“行了,就按我说的来,反正不准让外人来还我们家这套房子的房贷!再说了,他帮你还房贷,他子女都同意吗?”
林子倩摇摇头:“我们这个年纪,这些都分得清的,许叔叔说这是他自己的存款,他给子女的存在在其他账户上,是独立分开的。”
林北柔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一皱,转身大步朝玄关走过去,打开鞋柜。
果然,有一双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士款灰格拖鞋。
林北柔眼睛一闭,真是烦得想把这双拖鞋当林子倩的面扔出去。
父亲的东西,因为是过世的人用过的,都被处置了,家里的备用拖鞋没有男士的。
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显而易见。
林北柔有种强烈的领地被入侵之感,室内一片沉默,就连林子倩小心翼翼走过来的姿态,都那么让林北柔想摔门而出。
最后。
林北柔什么都没说,转身过去拿起包,宁特助说她可以长住公司名下的房产,她今天晚上不想住家里了。
林子倩起身匆忙解释:“那次就是他开车送我回来,我请他上来坐了坐,不会在这边过夜的。”
林北柔根本不想听,面无表情开始换鞋。
她还是很生气,生气为什么林子倩不一开始告诉她。
虽然她理性上知道为什么。
林北柔:“反正不认识,也不用认识了,就这样,我很累,我先走了。”
林子倩无奈地说:“其实,这周末,我和你大姨打算请许叔叔吃个饭,你表姐也要来,算是大家见个面吧,你大姨那边的债务,就那家公司,你许叔叔找了人脉,对方答应不用还高利息了,按银行利息把钱还完就行,所以你大姨家里都很感谢他,之前怕耽误你工作,没告诉你,要不柔柔你也来?”
林北柔直接推门而出,用脚把门提上了。
-
宁特助正在和人喝茶,对方是孙和铃。
这次组织肃清了内奸,提拔了一批老资历骨干,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孙家的长女,孙和铃。
孙和铃今年四十九,留着一头短卷发,戴一副无框眼镜,穿着考究的套装,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光看外表,她像是文工团的,根本看不出她本人的雷厉风行。
这次她晋升成了正部长。
孙芮晗,孙和铃的侄女,偷偷从屏风后面看姑姑和宁特助,探长了脖子想听他们聊什么。
孙和铃转过去,也没说什么,就看了侄女一眼。
孙芮晗就像老鼠见了猫,若无其事转过身,脚底抹油一下子溜远了。
孙和铃向宁特助道歉:“我前段时间,才知道我这个侄女做的丢人事,还没有当面向您和魏少将道歉。”
宁特助:“哪里,都是小孩子的胡闹。”
孙和铃平静道:“她都成年了,不小了,我代替她父母好好管教过她了,还有犬子,我给他停职了,让他滚回苔痕宗反省,这两个给孙家丢脸的东西。”
宁特助一看孙芮晗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就知道肯定受罚不轻,于是笑而不语。
孙和铃这才进入正题:“宁秘书,你确定,魏少将是完全失忆了,连自己是修行者也想不起来了?”
宁特助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情况。”
孙和铃:“其实上面想维持现状,暂时让他们继续当普通人,这样才能引蛇出洞。”
宁特助:“理解,我们会配合的。”
孙和铃:“上面希望能慢慢将林北柔小姐和魏少将分开,接不接受,还得看您的意思。”
宁特助:“一切还得看魏总和林助理本人。”
孙和铃点点头。
孙芮晗抓耳挠腮,努力读了半天唇语,发现自己唇语能力为负。
她无意间进了她姑姑孙和铃的书房,发现了一个和魏瑕有关的秘密,迫不及待想和林北柔分享,却被勒令禁足,到哪儿都被栓在她姑姑身边,当个挂件似的。
她现在该怎么联系林北柔呢?林北柔失忆了,现在应该是不认识她。
……等等。
孙芮晗面露激动,悄悄跑到另一边,打了一个电话。
“喂喂喂,我是孙芮晗,周阆屿,你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周阆屿正在家里养伤,极其生疏客套地说:“抱歉,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你是?”
孙芮晗:“……”这个人怎么也失忆了!
孙芮晗没想到灵脉冲击如此猛烈,连周阆屿也短暂失忆了。
孙芮晗:“我孙芮晗啊,孙和铃的侄女!”
周阆屿:“孙部长的侄女,这个我知道。”
他是想问,孙芮晗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熟了,打电话过来想干嘛。
孙芮晗:“我跟你其实不熟,跟你熟的是林北柔,林北柔你记得吧?”
周阆屿蹙起眉:“你认识林北柔?”
他记得出任务时见到了林北柔,她现在在魏瑕身边做事,之后他们似乎有过几次交集,还解开了高中时的心结,好像是和解了,具体细节周阆屿记不清。
孙芮晗:“我要跟林北柔说一个特别重要的事,你能帮我联系上她吗?”
周阆屿:“……她现在不记得我,组织让我不能去打扰她,不能让她想起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挂了孙芮晗的电话,周阆屿继续休息,他父亲的属下走了进来:“周先生说,这周安排了您和潼大一位重要校友家里的千金相亲,希望您出席。”
周阆屿不甚感兴趣,随口敷衍:“谁?我都不认识。”
属下回复:“那位校友姓许,许家多年前也曾经是世家,他们家现在有个儿子,曾经就是那位四号候选。”
周阆屿骤然抬眼,然后深深皱起眉:“你们什么意思?”
-
林北柔一路都在烦家里的事,脸很黑地回到了工作室,刚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好大一个人。
像山一样,把沙发占据了一大半。
林北柔吓了一小跳,路上买的日用品差点掉在地上。
魏瑕一半侧脸沐浴在窗帘透出的清淡日光下,朝她看过来。
林北柔:“……”
我了个去,怎么她上司也在这里啊?!宁特助不是说她上司资产被解冻了,搬回海景大平层了吗!!!
魏瑕继续看着她,还平平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林北柔。”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他目光聚集在她脸上时,那种晦暗不明像是暝昏时分,让林北柔背上起了一层战栗。
林北柔调整好表情,尴尬地说:“呃,魏总好,我、我问过宁特助了,他说我可以回来住,呵呵。”
魏瑕:“嗯。”
他就这么嗯了一声,别的什么都没有说,就继续坐在沙发上了,好像在翻一本特别厚的资料。
林北柔轻手轻脚地去了二楼,心里的尴尬无以复加。
她上司什么意思,为啥会在这里啊,难道他今天都要在这里?!
而且上司在一楼坐着,她好像自己在二楼不太好,要不要下去倒杯水?
林北柔纠结了起来。
过了半天,林北柔又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林北柔全然不知,对于魏瑕来说,昨天夜里才被他牢牢控制在身下,在霞纱一样缓慢飘荡的帷幔中,随他的节奏被迫随波逐流起起伏伏的她,在他醒来之后,没有任何缓冲,又见到出现在门口的她,对他来说是怎样一种感觉。
梦中既见,醒来又在现实见到真正的本人,无法逃离,被本人的存在所包围,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离开,身体缓慢升起生理的反应,然后被梦境和现实的双重感官浸没,每一段神经束仿佛正活在连续不断的涨潮中,流动的,轻拍的,带着电流的刺痒。
林北柔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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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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