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拯救所有人。”小八待在山巅之上，迷茫地看着人间的灾祸，稍微不慎就要被那狂风席卷进雷云之中。他想自己还只是一个球，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实习员工，他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甚至连周围的瓦片、树枝、随便什么的物件都能让他陷入麻烦。

小八躲在一个石头后面，云朵的小翅膀瘪成了一块扁扁的布块。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他花费巨大的能量却仍旧换不回陶然的生命，任务失败，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补足能量缺口，执行官会发怒吗？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难过，或许是陶然的死局，或许是天下人的无辜，又或是他即将面对的惩罚。

他紧紧缩着自己的身体，看了眼满目疮痍的乌雀山，身边集聚了一堆蓝色灰色泡泡，然后又看着那些泡泡在风的卷动下飞上天空，变成水混在这瓢泼大雨中。

“或许往好处想，你救了我半条命。”

小八正哭得伤心，猛然听见这声音，紧急停下来想说话，却难受地打嗝吐泡泡。

“天呢，我现在甚至都出现了幻觉。”小八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四周，哪里有一点的生命迹象呢？

“不，或许是我疯了，这声音听起来可真像陶然。”小八哭得更厉害了，整个小球一缩一缩的，沙哑地大喊，“早知道这样，就不浪费我的能量了。”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了，他付出了代价，却仍然什么都没能挽回。

“……”

“我亲爱的第五任宿主，希望你走得舒服一点，虽然马上你爱护的玥揽也要死了，你守护的天地也要湮灭了重来了……但我还是尽可能希望你下辈子能快乐一点。”小八哭着哭着，突然被呛住，好久才打出一个嗝断断续续道，“虽然……你好像灰飞烟灭，再没有来世了。”

“……”陶然再听下去大概就真的彻底归西了，他忍无可忍地从地上捞起来伤心的小八，再次提醒，“托你的福，我还有些灵魂尚且留存。”

小八的身体突然被托到半空中，惊慌地扑腾翅膀想起飞，可他的翅膀在强风的席卷下已经变成了一团软泥，完全飞不动。

“陶然，真的是你？”小八蹭了蹭自己的屁股，怎么说，这触感却是很像陶然的手心，“你没死？但我怎么看不见你……”

“只不过□□消散了，现在还保留了一些意识。”陶然将小八放到自己的肩头，目光掠过人世间受苦的人，一种窒息的感觉紧紧缠绕着他的灵魂，令他难以安生。

“我是不是错了。”

小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的这一切灾难皆是因陶然而起，可他做错了么，小八不知道。

所幸陶然也不是需要小八的回答，他隐隐约约又听见那声音在他耳边催促，催促他接受天命，让他快点快点踏上那成神的天梯。那声音亲切慈爱地提醒他——孩子，我亲爱的孩子，回到我的身边。

真是可笑，地上是受苦受难的生灵，眼前是那梦寐以求的“道”。

“吾心之道，明鉴天地，不为名利，不为权重。”陶然早已经厌烦那双无形中控制的的手，“借他人尸骨，夺人气运的大道我宁死非用。”

他不能用玥揽的血泪精华去成神，更不能用这天下人做蹬梯。

小八听着陶然的话心中不由一动，可他还是绝望地抱着陶然看不见的脖颈嚎啕大哭：“话说得很好，可是我们到底怎么才能阻止这场浩劫……”

陶然明明肉身已死，却总还是觉得自己被小八勒得窒息。

他咳了几声，伸手将小八从肩膀上移下来：“你应该有办法可以联系执行官。”

事已至此，想必那双操纵棋局的“手”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陶然，更不想放过这个“错误”的世界。陶然没有实力与这样完全高于自己的存在斗争，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于时空执行官。

“啊……”小八不知道陶然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无助地左右摇身子，"我真真刚上任，从来都是她传达任务，我不知道怎么主动联系她。"

“……”陶然凝着慌乱无措的小八，沉声道，“你大喊一句我不干了或者我要毁约，她会出现的。”

“啊？”小八不太相信，但是听着陶然声音他真的很确定样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嘴……

小八有些慌：“我会失业么？”

“……”陶然顿了顿，反问，“认识这么久，我坑过你么？不过你最好快点。”

他不清楚，玥揽是否能撑住。

好吧，小八深呼了一口气，刚准备大喊，眼前直接出现了一道时空之门，那门上挤满了扭曲破碎的机械表，发出急促的声音。

“许久不见。”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一个女人推门出现陶然眼前，就像千年前一样，穿着一身奇怪干练的衣服，神色自信张扬，还带着一些轻慢，“我尊敬的老朋友，你看我早说过的，神明并不可信，更不值得期待。”

陶然似乎也习惯了执行官这样的口吻，直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现在你可以开条件了，时间有限，希望你能快一点。”

“瞧瞧，老朋友……你知道的处理现在这样的局面，哪怕是时空管理局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执行官似乎在故意提醒陶然过去那一次不太愉快的交易，“这次你所付出的等价品也必须更大。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的。”

“那个……长官，我们得快点。”小八小声插了一嘴。

执行官眉目紧皱，眼睛不悦地凝着小八，之前他私自使用能量的事还没清算，这时候却还要帮着陶然。

她是一个商人，是一个经营家，可不是做慈善的。

“你既然肯出现，不就是说明我还有用。”陶然语气冷硬，甚至是有些差劲，“你要什么直接说吧，我能不能负担，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执行官没忍住冷哼一声，瞧瞧这就是他清秋尊者求人的态度，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真还就是给他脸了。

“月境，我要月境。”

小八听见不由得松了口气，所幸就是一个宝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

“？”

“你有没有搞错，陶然！是你在求我？”执行官第二次碰见如此令人讨厌的交易人，最重要的是，两次还都是同一个人。

陶然却还是不肯退让：“月境不是我的。这个决定我做不了。”

“换一个。”陶然把自己伪装的很是冷静，一双眸子好像真就看淡了人世，“你仔细想想。”

“……”执行官有些恼怒，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她掌握主导权吗，为什么要听他的？

“你可想清了，你可以站在这里跟我耗，可你家玥揽他耗的起吗？这天下苍生耗费得起吗？”

陶然拧眉看了他一眼反驳道：“所以你最好快点，而且玥揽他是乌雀山寺庙红蜡成妖，跟我邶风陶家应该没关系。”

“……”执行官眼皮直跳，勉强维持着笑容，咬牙道，“好好好，那你便用自己的自由做交易吧，事情结束后去我那里报道，永生永世，生生死死为我所用。”

“好的。”

陶然似乎最开始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半点没犹豫直接点头应下。这让执行官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在陶然手里吃了亏栽了跟头。

算了，毕竟白得一个小的高级世界。顺便还能有一个不错的人员替自己工作，让她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如果不计较陶然的心理预估价的话，其实这笔生意还是稳赚不亏的。

“你帮我拖延天道，让他腾不出手处理人间就行。”陶然说完便消失在了风中。

“小八，你跟上去。”执行官眉头一皱，她本以为陶然已经到了微末之时，但似乎那人还有些力量没有显现。

“可……”小八磕磕绊绊道，“我我……看不见他，你应该知道他死了，就连灵魂也是处于将散之际。”

“……”执行官送了小八一根金丝绳，一头缠在小八圆滚滚的肚子上，一头扔出去直接套在了陶然手腕上。

本来还坐在地上的小八，突然被一股猛力牵扯出了八丈远。小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果冻皮要在狂风的席卷下吹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去哪啊……”小八像是被放高的风筝，在陶然后面被风吹得七倒八歪摇摇晃晃的，声音也飘忽不定。

他甚至这种情况还在鼓励陶然：“你决定……的事，一定能……做到……”

陶然听到小八的话心中莫名安定了许多，是啊，他准备了这么久，不会有问题的。

“我们去月境。”

月境……月境……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能逃脱神明的眼睛，是我的月境。如果陶然还活着，如果现在有什么能结束这一切，一定是月境。

可我失去记忆后，陶然把打开月境的钥匙藏在了哪里……他会藏在哪？

玥揽双手撑着千斤重的身体，咬着牙四肢用力一点点往记忆中寺庙的位置移动，他记得那里应该是被陶然改成了一颗千年榕树。

他被大山压着脊梁，站不起来，对抗不了那千斤重的力量，但总使有一口气，哪怕狼狈不堪地爬着，他也应该想办法结束这场祸乱，护陶然所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