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尚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睡得并不安稳，他早早就醒了。此时天还未白。
他从自己的包袱仔细捡了一些钱银出来，想去买点早饭。聂尚的动作很轻，似乎是怕吵醒小八。
聂尚的腿磕上角落里的大白，他小心地让开还没走几步，却又被那机器人给碰上了。
“去哪里——”
“想去买些早饭。”聂尚看着大白，伸手碰了碰，“你有什么推荐的。”
“云朵汤包——汤包——”大白摇着手臂，眼睛里投射出一张立体地图，在陈记早餐店那打了标。
“好。”聂尚点点头应下，然后直接把大白报到了昨晚充电的地方。
自从来到这里，他还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个城市。聂尚先是走着，慢慢地就迎着风跑起来了，这么多年的习惯一时之间还是改不掉。
云朵汤包的价格比想象中要贵，聂尚只能买两份，他垂着眸子看着手里打包好的盒子有些无奈，看来今早又得喝营养液了。
他回去的时候天也只是刚刚亮，站在门口还没来的及敲门，贺泽已经背着一个单肩包走了出来。
两人相互堵着路站在门口，一时都有些尴尬。
“我去学校。”
聂尚抬眸看了眼天，以为是贺泽的学校上课早。
“吃早饭。”聂尚提起来手，给他看买好的汤包，神色平和，“时间不急的话，吃了再去。”
贺泽今天去学院，换了一身浅色马甲，整个人看着柔软很多。
他注意到聂尚手里的两份汤包，寻思对方没本来没算他的，估计是客气。
“没时间。”
“路上吃。”聂尚没想太多，他只是记得贺泽昨晚没吃饭。
贺泽不是一个有早起习惯的人，离开军队后就愈发能睡了，今天这么早都是为了躲着聂尚和齐天，只不过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这么早去买早饭，还恰好碰到了。
贺泽提着汤包，见聂尚已经快要回屋了，才出声：“这一周我不回来了，在学校住。”
“嗯。”聂尚转眸看着贺泽，神色认真，过了一会儿见他还站在那，“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
“希望你能回来住。”聂尚想再看看贺泽的腿，整日这样隔着距离远远观察，就算是神医也拿不定主意。
他这话对于刚认识的人来说太过于冒昧，就连贺泽也忍不住浮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
聂尚注意到贺泽那探究的目光，顿了顿，仍旧是说：“去吧。”
该迟到了。
贺泽坐在小快车的后座上，随手架起来车里的小支板，把汤包搁了上去。
隔着车窗，他注意到聂尚进了门，许久才吩咐车内系统：“走吧，目标定位克莱尔学院。”
“好的，先生，预计时间二十分钟，请绑好安全带，我们即将出发。”
贺泽一眼认出那是陈记的汤包，很多年前，姐姐还在的时候，家里经常带他去吃，想不到那家店一直开着。
他离开军队多年，可这吃饭怎么也慢不下来，每次反应过来的时候饭已经下肚了。他这次甚至连汤水也喝完了。
在他们离开后，他不是没有自己去吃过，但那时候的吃到嘴里感觉很难吃，这次却又觉得好吃了。
人的记忆还真是会骗人。
手上的戒指振动，是齐越的电话，他手轻轻一划接通了。
“听说齐天带着聂尚住你家了。”
贺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过聂尚那双沉静的眼睛：“嗯。”
“他就是石头里蹦出来也该有些消息，可我派了一支小队连夜去科尔斯，什么也没查出来。”
“你想怎么样。”
齐越笑了笑：“这不住你那么，我想着你顺便探一探他的虚实，海风的嘴太硬了，什么都不肯说。”
贺泽拖着声音，有些不虞，“我现在只是学院的一名普通学生。”
“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哈哈……现在帝国的星际探测水平有限，我有些担心他是来自于拥有更高级文明的星球。”
贺泽挂了电话，将垃圾装好，自己则靠着后座的垫子休息。
他还从没有这样早上过学。
齐天昨晚也不知道几点睡的，整一个上午都没醒。
“聂大哥！我小叔呢?”齐天过了中午才推着轮椅坐电梯下来。
“去学校了。”聂尚放下手中的医书，转而去厨房热了汤包放到桌上，“吃吧，等会儿记得换药。”
齐天听了讪讪一笑，幸好他还病着不用去学校，他闻着香气就过来了：“是陈记的云朵汤包，大白去买的吗。”
他顺手捞过旁边的大白抱了抱：“大白真棒。”
大白似乎很是嫌弃齐天，旋转着脑袋发出声音：“是客人——你放开我——”
齐天被机器人嫌弃了撇撇嘴，表示大白真的该修理了。
聂尚坐在沙发上翻自己的笔记，他对于贺泽的腿其实没多大把握。
“你小叔的腿已经截肢了，我能做的很少。”聂尚并不能把断掉几年的腿接上去。
“小叔不让我看他病历，他这两年也不愿意去医院。”齐天想了想，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想让小叔的生活舒服些，“他好逞强，整天带着假肢，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可他这样，什么也不说，我很担心。”
“日常护理吗……”聂尚大概理解了齐天的要求，本身不是什么难事，可惜他的患者不听话。
他该找个机会和贺泽，谈一谈。
小八翻看着时间记录，偷偷拽了聂尚的一摆：“最好快点，否则像你这样非但养不起金丝雀还要靠着对方吃住的人会遭受惩罚的！”
当然这事还有些远，现在最着急的是亲密接触的任务。
“贺泽说他最近不回来住。”
“嗷，好吧。”齐天不是没想过这个情况，他叹了口气，“小叔肯定是嫌我吵了。”
他眉目不振的，发现旁边一直撞墙的大白，决定下午还是先送小机器人检修吧。
大白似乎知道齐天要做什么，提前转着身体跳到远处，慢慢滚角落里了。
“我等会儿出去找个工作。”聂尚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贺泽这里白吃白住。
齐天擦擦嘴，不太理解聂尚怎么又说找工作的事：“你没身份认证没人敢用的。”
敢用的公司都犯法。
小八探头：“要不我试试能不能黑进去他们系统?”
聂尚沉默着摇头，他在这里什么也不懂，还是得想办法了解这个世界。
按照以往的规律，五点这时候贺泽应该关闭戒指通讯。因为齐天肯定会发消息哭着问他回不回去的，但这一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关。
他坐在休息室里，注意到到学生都下课去吃晚饭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偶尔会抬起来看自己的手指。
他想起来聂尚，想到第一次在飞船牢房时初见的时候，想起来在牢里……聂尚那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齐天怕是要吃亏。
贺泽又想起来齐越的话，发觉还是不该放任他俩单独待在一起。虽然聂尚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他身份来历不明，还是该小心点。
他这么劝说了一堆，还是迈不出心里这一道坎，谁让他早上刚刚放话说不回去，结果这就反悔了。
他犹豫着，戒指就来了消息。
天天有乐子：小叔！我跟聂大哥来接你了，快出来我们回家睡觉。
贺泽第一次觉得这小外甥还是有点用处的。
贺泽隔着很远就看见了齐天那辆修饰夸张张扬的小快车……旁边还站着聂尚。
人群之中，两人隔着一条马路，都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但谁也不是那个能在大街上喊一嗓子的人。
“齐天让我来接你。”聂尚打开后座的车门，见贺泽还背着包站在那，“我帮你拿?”
“不必。”贺泽有些不自然，他一看见聂尚就觉得不舒服。
“齐天呢?”贺泽看着聂尚绕到另一边坐上来，心情有些奇怪
“他送大白去检修。”聂尚转眸看着贺泽，“他说你不想等就先回去。”
“等一下。”
“他一个人?”贺泽想起齐天还是一个病号。
“他之前的保镖跟着。”
车内陷入一种奇怪的的沉默中，这种沉默让贺泽有些不舒服，但他又不太想搭话，只是暗中催促齐天快点。
“贺先生，我希望晚上你可以给我留些时间交流。”聂尚认为贺泽这种情况还是不能拖，拖着早晚会把小毛病弄成大问题。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聂尚闻言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地拒绝了：“不方便。”
贺泽指尖敲着腿，不由挑眉看向聂尚，神色不明：“如果是什么机密的话，我可是转头就会揭发你的。”
“不是。”聂尚注视贺泽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人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难以交流。
“小叔！哥！”齐天出现在车窗外面，整个人呲个大牙，他让自己保镖把自己搬到前座，随即摆摆手，“小五回去吧，没事啦，晚上我跟小叔他们一起。”
齐天上了车就扭着身子往后看，他笑着问贺泽今天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实际上却偷偷跟聂尚打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