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沉浸在无边的夜色之中，脑子里一个念头不断滋生，像是藤蔓一眼紧紧缠绕着他的心口。

聂尚失忆了，在中心城又无亲无故……他若是骗骗也无妨……只要他说两人是情侣是恋人。他就可以把眼前的人带到自己的底盘，完全的占据。

他有骗人吗……算吗？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们要不了多久也会在一起……不是么？

贺泽想起了聂尚离开家的最后一晚，想起来那些隐秘的欢喜……

他停顿了许久，缓缓道：“是。”

他们真真切切算是朋友。

贺泽注视的聂尚的眼睛，声音懒散，带着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现在，我要休息了，麻烦您能先离开一下。”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贺泽都不会把“出去”这两个字说得如此有礼。

他不是因为讨厌驱赶聂尚，只是让人继续待在这里，他怕是要撑不住了

聂尚站起身，垂眸看着蒙眼缩在被窝里的贺泽，不动声色地给人掖好被子。

“晚安。”

“晚……安。”那人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得很是奇怪。

聂尚出门的时候猛然觉得这一幕格外的熟悉……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聂尚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该回哪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像是异类。

他坐在过道里的椅子上，宛如一座雕像，这时候若是护士值班路过的时候肯定要被他吓到。

他就坐在那里，仿若死了一般。

“你在这做什么？”

聂尚猛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他一抬头看见了贺泽。

他站在聂尚的腿旁，声音低沉：“回你的病房去吧。”

“……”聂尚注意到贺泽那隐隐发颤的身子，目光垂落在贺泽那双机械假肢上，“你看起来不是一位听话的患者。”

贺泽猛地一愣，心情似乎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好了许多，“是么？”

他俯身看着聂尚，任由的的发丝垂落在对方脸上。

“嗯。”聂尚不知为何，仍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他抬眸望着贺泽：“你最好是去休息。”

“好。”

贺泽笑了，心底的阴霾莫名驱散了许多。聂尚只是失忆，他仍旧是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伸手附在聂尚肩头，半笑着：“可是我累了，我自己回不去。”

他说着任由自己的靠上了聂尚的身体，眉头轻蹙摆出那副可怜模样，等着眼前的人心软。

果不其然，聂尚最初只是脸色微变始终不曾推拒他。

冰冷的医院走廊里，他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声音里带着一些熟悉的无可奈何。

“嗯。”聂尚弯腰将人抱起来，眼神自始自终都很规矩，他客客气气地将人安置好，声音平静，“这次可以好好睡了？”

他正欲离开，却被人轻轻拉扯住。

“别离开，我怕。”

聂尚的手明明随便一摆就能抽开，但他似乎忘记了这件事，只是沉默着看着病床上的人。

方才让他离开的是贺泽，现在让他睡回来的也是他，奇怪的人。

“好。。”他躺回了陪护床上，不太能和贺面对面，便翻身对着墙睡觉。

其实他并没有睡意，也并不困。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东西在支撑着他的精神。

他发现自己又做梦了，梦的内容仍旧是那无尽的宇宙星空。

那棵树仍旧在他的背后，只不过这次它还仅仅是树苗还不足以遮蔽星辰日月。

树上是才长出来的嫩芽，鲜嫩可爱新绿，柔软的树叶和枝条，一切都是那么得祥和。

聂尚抬眸看见新生的枝叶之中，树干上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晶石。

那晶石里贮藏着一颗红心，正剧烈热切的跳动着。

聂尚似乎能感受到生命的喜悦，他像是被控制住，再一次走近那颗树木，将手心附上去。

这一次流星坠落，世界爆炸之前，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恒长画面。

岁月恒长，星辰变化，一切宛如流水坠落在他的世界里。

再次醒来，聂尚的头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争吵声，他们似乎还动了手，发出一些杂乱的声音。

“贺泽，这是公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齐越手摁在腰间的枪上，似乎随时都能对着这位曾经的好同事来上那么一枪。

贺泽坐在床上，面色不虞，他双手握成拳头使劲按压着床垫，整个人勉强忍耐住愤怒。

“你哪来的胆子带人私闯我的病房。”贺泽病态一样的皮肤上在阳光下显得如雪一样，“齐越，你可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国王陛下要见他，这是命令。”齐越踏着一双军靴，踩着地面上，他刻意走到贺泽身边，压低声音，“你不会还沉浸在过去荣光之中不肯面对现实吧。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废物。”

他直起身子笑得开心：“贺泽……我们来日再叙。”

他不喜欢贺泽，一直很讨厌，如今贵为猎鹰暂时队长的他现在也不用对着贺泽陪笑，可真是开心呢。

“齐越！”

聂尚下意识望向贺泽，别人听不到他却是实实在在听到了齐越的话。

“没事，我跟他门走一趟。”聂尚看着他神色平静，话语只见不知怎么带了一丝安慰的意思，“我会回来。”

“走吧。”齐越伸手拷住聂尚，押着他准备动作时，却猛然发现哪怕自己用尽了力气这人的步子仍旧没有晃动一步。

“我自己走。”聂尚拍开齐越的手，“走吧？”

他大概能猜到国王召见他的原由。

传闻国王长寿，他治理帝国已有一百五十年来。他头戴一红色丝绒宝帽，身披白色猫披风，手执着一权杖高坐于王座之上。

“来者何人。”

“聂尚。”聂尚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站着，身如松柏与那些弯腰跪拜的大臣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大胆，你为何不拜。”

聂尚站在原地，抬眸直视着那国王，轻声道：“我非你国人，自然不需要叩拜你王。”

他看着国王权杖上的晶石，宛若在注视一位许多年不见的老友。

“狂妄至极！”一带枪的侍卫猛然出声能，声音大如洪钟。

“好了。”国王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他留下。”

他能年少登基，年轻时开拓宇宙新舰，又带领着球民迈向新的纪元，现在老了，可他仍旧是那我以血肉之躯扛起人类未来的君王。

他等人离开后，从高台上托着礼服缓缓向下，每一步都庄重有力。

终于他走到了聂尚的面前，将手杖双手奉上，单膝跪在地上，开口祈求。

“父王说，如果我诚信祈祷，神便会降临。”

“现在，神明在此，可能告诉我该如何抵抗虫族的攻击，又该如何扫荡污秽。”

聂尚垂眸看着他，原本那深黑的眸子已经隐隐浮现出一种蓝色。

“我非神明。”聂尚弯腰去抚那国王，面容冷峻，“你我都不过是这宇宙中的尘埃。

人类也不过是万千生命中的一元。

宇宙尽头，世界周而复始。

每一次重建，莫比乌斯星球的他，都会记得，他见证着宇宙的毁灭与新生。

他将在无尽的时间与宇宙不断重逢。

聂尚垂眸看着国王：“人类火种不曾熄灭，你不必担心。”

这一切本与他无关，但有些事在故事的开始便写进了命运。

聂尚说完，便离开了这所宫殿。

宫殿房檐之上存在着莫比乌斯的花纹，连同花园中的那座雕像上的树叶日月纹。

这里供养着他，甚至以他为神明……

可是现在他不记得了。

世界某一次重建的意外，或者是他的错误造成了这一切。

聂尚的头很疼，庞大繁杂的记忆在他的脑细胞里活跃。

他站在阳光之下独力难支，走出宫门他一眼看见了等在烈日底下的贺泽。

他身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忘记了所有人，可他依旧在用生命诉说着何为珍护。

聂尚不由得跑了过去，他跑到贺泽面前，冷淡的眉目紧蹙在一起，杂乱的思绪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们为难你了？”贺泽眼眸里是化不开的阴霾，阳光之下常常是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

聂尚站在那里垂眸看着他，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挡在贺泽头上，为他遮去烈阳。

“你……”贺泽的手搭在聂尚腰间的衣服上，恍然间他轻轻笑出了声，“我好累，带我回家行么？”

“行。”聂尚没有犹豫，他弯下腰将人背起来，沿着大陆往前走。

贺泽有一瞬间的惊讶，他伸着手玩弄着聂尚的脖颈，声音凉凉，“你对谁都这样么？”

“不是。”

“可是我们才认识几天。”

“不是。”

贺泽猛然愣住，他双手环住聂尚的脖颈差点以为他记起来了。

如果他不记得，岁月和宇宙会记得他的誓言。

“你家……在哪里？”聂尚漫无目的地走了几百米，不得不问背上的贺泽。

“……”贺泽听了轻笑着，反复轻念着那几个字，“什么叫做……”

你家？

“别生气。”聂尚伸手抱进贺泽，“或许我无法记起，但岁月恒常，我们不曾改变。”

聂尚想了想默默补充：“嗯，友谊。”

“……”

贺泽：倒底谁**要和你做朋友的，见鬼的友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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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未来时序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