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镜头里的脸一时间没绷住，直接拉下脸来，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抹不开脸，碍于镜头也只好扯着嘴笑：“输了，看来是我最近太松懈了。”

祁晋坐直，几个迈步走到自己的电竞椅上伸手开了电脑。

旁边的大胖正在排队，恍然抬头看见祁晋脸色严肃，不由靠了过来看：“那……玩意说啥了。”

电脑突然发出发出倒计时的提示音。

“打你的。”

“呀，大家乱说什么呢，他打赢了我也不一定是神仙啊。”

手机里突然的一句话拉回了祁晋的注意力，他看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都别乱说，看着是有些奇怪，咱也不能空口鉴挂。我等等邀请他再打一把。”

柏丘这边丝毫没有预见风雨欲来的危险，他还在和自己那几百个观众唠嗑。

“摄像头？”柏丘注意到好几个人说摄像头的事，“可能是不小心歪了，我移一下。”

柏丘怕自己露脸，小心翼翼地把镜头多准自己的两手：“咱们还打吗？”

弹幕上他们重心似乎都不在游戏上，好多人要求柏丘露脸的，还有一些发出奇怪的拟声词要啃他手。

换了别的主播，会一点的几句话牵扯过去换了话题，不怎么灵活的也会直接略去。可偏偏柏丘直直撞了上去。

“我不想露脸。”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一个个方块字上，脸蛋烧得慌。

他声音很清脆，带着一些生涩，明显能感觉他的稚嫩。

“不是……对面好像是个大主播……”

弹幕上一下子飘了过去，柏丘没有注意到。游戏里突然弹出来一个邀请框。

最近遇见的元始天尊邀请您进入单人挑战赛。

柏丘指尖顿了顿，有些不解：“不是打完了吗？”

“对面好像不服气。”

“打打打……”

柏丘摇摇头：“不跟他玩了，好麻烦，咱们去自定义里看看。”他不想玩单人挑战赛这个模式，挺没意思的。

“主播不会是怕输吧，不想给钱？”

多多少少有这种声音出来，在一堆乱七八糟逗柏丘的弹幕显得格外突出。

柏丘看右上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直播间人突然多了起来，那串字数不断的跳动一直到了两千还没停。

“就你小子，肯定是开挂了吧。”

“神仙玩尼玛呢玩？”

“菜是你没能力，开挂是你没马。”

柏丘从没遭受如此直白的谩骂，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直接的恶意。

他抿着嘴，很认真的说：“我没开挂，没有必要。”

他并不知道那些疯狂的人是从哪过来的，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的语言，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在装逼，那些从皮皮直播间来的人更冲了，他们似乎认定柏丘是一个开挂嘴臭的新人直播，靠着碰瓷带流量。

“不是开挂，为什么不敢跟人家打？”

“心虚了呗。”

原本直播间那一点人根本顶不住这么多人，一下子被吞没了过去。

“打就打。”柏丘有点生气，他直接点了接受邀请，原本清脆欢快的声音，也不由压低了几个度。

祁晋看着皮皮直播间的弹幕连接，直接转了过去。屏幕上空空摆着一个朴素的新人建模，左下角摆着摄像头的小框。

那框里只能看到脖颈以下到胸前的位置，他的手指细长正放在桌上。

屏幕中的数据加载圆圈悠悠地转，柏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张强趁这时候偷偷溜了进来，举着一张板子上面写了字。

“对面是个大主播，说你开挂。把摄像头对准手和键盘。”张强的眉头紧紧盯着柏丘，想不到第一天直播就碰见了这种事，不过这也是个机会。

这年间，直播这条路本身就卷，太考验运气和实力了，柏丘要是能因祸得福吸一波粉就好了。

只要柏丘再赢一次，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可是……对面毕竟是打职业的。

他很紧张，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柏丘，神经绷的紧紧的，如果柏丘拿不下这一次，估计要承受的就是无止境的谩骂。

张强想了很多，如果不行，他不会让柏丘再碰电脑和手机。他的后背出了很多汗，脑子里的事情乱作一团，记忆混在一起，让他隐隐开始退缩和后悔。

柏丘听话的把摄像头调整到自己的键盘和鼠标上，脸色很是平静，这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普通的游戏。

他这次没有心思再乱玩，随便搜了几个地方，获得了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步枪，还有一把生锈的大刀。

他直直在路边找了辆车，开到一个高地，就在那等着皮皮。反正总有人来回跳直播间告密，他怎么躲都没用。

柏丘的感官就算是脱离了系统，没有机械计算的帮助。他的感官听力也远远高于普通人，他不懂战术，也不懂什么游戏意识。

幸好1V1挑战赛，也用不到那些复杂的东西。

柏丘在皮皮动作的一瞬间，就能做出反应，在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像是开了透视远距外挂。可是他的视角就光明正大的放在屏幕上，他的两手也暴露在所有人眼睛之下。

柏丘手指一动，操作着人物翻滚陷进草丛里，他被皮皮一杆狙击枪压着。对方能轻而易举的瞄准他，可他手里的武器的射程却难以抵达皮皮的脑门。

如果电脑中的人物是他自己，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来到皮皮身后。但是操作的人物不一样，他会发出声音，可以轻易被人察觉到。

皮皮开枪的一瞬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柏丘少见主动出击，他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封口，慢慢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抬手转视角，瞄准每次都是一下到位都不曾进行任何的调整。

皮皮借着掩体打了柏丘的方向开了好几枪，甚至犹嫌不够又扔了一个炸弹过去。

他听着耳机里的爆炸声，抬头眼看着烟雾散尽，正想去看看。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身后一发子弹直直射入了他的心脏。

柏丘一连开了好几枪，用光了枪里的子弹。

BQ成功击杀元始天尊。

接下来的两次较量，柏丘都以他那无可置疑的感知力把对方压着打。

他像是个怪物，反应力也快得离谱。

他看着屏幕上的胜利，脸色才缓了缓：“可以了吗？”

柏丘嘴紧紧抿着，愤怒的情绪把紧张不安赶出脑子，一连带说话都有气势了许多。

简短的几个字从耳边飘过，祁晋猛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凝着BQ左下角的小窗，一下子想起来一个人。

这种怪异地像是机器人的反应，只有一个人，那个在菩萨庙被人打了的少年人。

“柏丘。”他轻轻喃喃着对方的名字，眉头狠狠地揪了一下。那样的人太干净了，似乎很容易受到伤害。

“卧槽这个人好厉害。”旁边的大胖早就放弃了自己的游戏，眼见着BQ一个小小的新人直接把皮皮虐成菜鸡，瞪大眼睛喊到，“他是机器人吗？”

他这样的肯定很适合来打职业。

怎么会有人如此精准，一下子到位都不需要调整的，太离谱了。

“熟能生巧吧。”祁晋随口找了理由。

大胖脸色有点奇怪：“知道了。”

他默默移回去，开始拉着朋友继续加练。

祁晋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许久还是说：“保持紧张，是件好事，但也别绷太紧了。”

“……”小胖的脸贴电脑很近，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似乎在较什么劲。

“他打这么好，一定会有俱乐部想签他的吧。”大胖努力把自己的注意放在屏幕上不去看祁晋，他不想表露出自己的在意和别扭。

祁晋听到这神色一滞，他在网吧里就有注意到柏丘的天赋和那近乎神奇一样的操作。

他不是没有招揽对方的心思，只是他能感觉柏丘他心不在此。像那样纯粹的人，他大概不会去妥协什么。

“真是挂啊。”皮皮看着屏幕上的失败，只觉得自己脸火烧得疼，他一个职业选手，怎么可能输给这种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新手菜鸡？

皮皮再也挂不住之前的表面，焦躁地骂了一句：“真踏马倒霉，给遇上挂哥了。”

他直播间人多又杂乱，弹幕总延迟几下，有不少都在替他打包不平。

他眼看着弹幕上的言论，突然感觉到一种无言的爽。他能感觉到他的影响力，好像轻轻松松就可以影响一个人的生活。

无脑跟风的人多，但是世上也不乏有些正义追求之人。在柏丘直播间的那两千人都有看到，柏丘没有用任何科技。

真相是皮皮他技不如人。

“我没有开挂，这是事实。”柏丘逐渐意识到这些莫名其妙地谩骂都是从何而来，“皮皮是吗，要是不服气我随时奉陪。”

他没有在意那些谩骂与不平，直播间靠张强一个人也踢不过来，他最后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柏丘点开礼物记录，很认真地念了每个人的名字并表示感谢。

“拜拜，希望大家心情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