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丘结束直播后，坐在椅子上还没缓过劲来，他后台那里挤满了许多红点，电脑声音噔噔的响。电脑屏幕突然被一只手伸过来关掉。
张强站直身子，仍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出去下馆子？”
柏丘看着他愣了愣，注意到对方的不安和焦躁：“我没事。”
又来了……
张强的脑子乱作一团，他又想起来，想起来小阿宝死之前也是这样的。
“没事……”
“没事……”
他总说没事。
张强脸色猛地一变，他猛吸了口烟，一下子踹倒了旁边的凳子：“走不走？”
柏丘低头将凳子扶好，转而认真看着张强：“那出去吃吧。”
“……”张强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仿若有一盆水吧嗒倒在他头顶，勉强叫回了他意识。
“对不起。”
柏丘忽而奇怪的看了张强一眼，他这样的看上去不该是会轻易道歉的人。
“傻逼。”张强无法直视柏丘的眼睛，暗骂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奇怪的人。
柏丘四仰八叉睡在地铺上，整个人陷在深深的梦魇之中，他能看到一条深黑没有尽头的路。路两旁是密林的黑影，窸窸窣窣地声音惊得他害怕。
他抬头，发现两边的黑影高大可怖，树冠密密实实遮挡住月亮，只剩下阴冷的雨水，冻得他浑身发抖。
白柏丘大喘着气醒来，眼睛空空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好像失去了魂魄，变得木愣。
他很早就裹着衣服出门，打了一辆车前往那座深山。深山绕在浓雾之中，柏丘沿着之前的路，一步步走到了寺庙前。
他没有进去，在门外边的石墩上坐了许久。日影移动，他眼看着光移到了脚底，他的脑袋一下一下抽痛得厉害，似乎在警告些什么。
他站在门外，远远看着那菩萨像许久才缓缓道：“你放心，我会离开的。”
他会离开的，在记忆恢复之前，抢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离开。
或许是得益于这副纤细的骨架，他的动作灵活轻盈，一下子跳下两块大石的距离。
他的双脚踩在山林里，肩胛骨仿佛长出了一双翅膀，带着他的意识灵魂自由奔走。
柏丘刚刚回去，就发现张强挤在电脑前不知道忙什么。他放下衣服默默走了过去，意外发现对方居然在查看那些九九加的私信。
“不是说不看么？”
“你先出去，桌上有零食……”
柏丘听了不紧没有听，反而搬了凳子坐旁边：“我说过，我没事。”
他不知道张强倒底在执着些什么，他只是想尽力回报张强那些善意。
张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关掉，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页面，他转头盯着柏丘突然问：“想打职业么？”
柏丘一听到职业两个字就想到祁晋，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看起来为难极了：“我不太想。”
“直播吧，没事。”张强站起来，又点了根烟，挪了出去。
网站一进去，首页推荐就挂着一个视频。夸张醒目的封面冲击着视觉——BQ开挂了吗？
大嘴解说写了整整一万字，长达三十分钟的视频，分析着扣着费力地证明柏丘开挂的“真相”。
视频的播放量高达五百万。
柏丘想了一会儿，直接翻开自己之前录好的游戏视频，简单切了一下直接上传。视频名字也写得相当嚣张——来鉴挂？
他开了直播，把直播间名称改成了菜就多练。
登了游戏，发现游戏里好友系统那里也有很多红点点，眉目稍稍放松了一下。
他一点开，就发现加好友信息那里的字——挂狗，四一家。
……
他沉默着往下拉，许久忍着气直接清空了。柏丘迟钝地想着幸好自己没爹没妈也没家人，否则真要难受死了。
一个绚丽的烟火动画绽开在屏幕中心，花里胡哨的摆出各种图案的模样。后面紧跟着又是好几串火箭。
“感谢白的火焰、烟花、爱心、火箭……还有跑车。”柏丘有看过那些直播礼物的价格，里面有不少都还挺贵的。
白的名字一直在上面挂着，怎么也掉不下去。
“嗯……”柏丘顿了顿，“请大家不要冲动消费。”他反正也播不了多久。
祁晋听着少年人青涩慌乱的声音，也不知怎么的，将鼠标从右上角叉号上移了下来。
柏丘注意到那个很有钱的富哥一直挂在直播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吗。
“嗯，我看别的主播好像都有福利什么的。”柏丘主打一个实在，“其实我刚开始搞，有些东西还不清楚，过几天想想给你们弄。”
柏丘顺口谢了几个小礼物直接开了一把游戏。
他不想惹麻烦，可总有人狗追着他狺狺狂吠。弹幕里鉴挂的，柏丘都没理会。
“给我房管。”祁晋花五十大洋发了一条醒目的超级弹幕。他看着满屏的问候，脸色难看。
“啊？”柏丘有些慌乱，他点开旁边的设定，“我不太清楚，你让我找找。”
“……”祁晋其实发出去以后就有点后悔了。他刚刚看见柏丘明明就有一个房管了。
柏丘直接把房管给了出去，完全不记得可以拒绝这件事情。
祁晋挑了几个叫得难听地踢了出去。
“呦，祁哥，怎么在这看别人直播？”胡小仙啃着一根玉米坐过来，他一屁股坐到旁边嘻嘻哈哈，“你鸽多久了，粉丝天天搁我直播间问。”
祁晋下意识动了手指想把屏幕关掉，但又觉得怪异，勉强按下自己的动作，神色平常地扫了眼胡小仙：“直播间多点人不好么？”
“好好好……”胡小仙嘿嘿一笑，“说实话，你不播的时候，我这流量真还好了不少了。”
“……”祁晋没搭理他，拿出手机点外卖，把柏丘的直播当作是音乐放一边了。
胡小仙趁着电脑开机把脑袋伸了过来，他眼看着屏幕上的直播间，伸手扒拉祁晋：“我昨晚上刷到了，他这打法和酒吧那个傻小子好像。”
祁晋躲开胡小仙的脏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胡小仙：“就是他。”
“嗷。”胡小仙习惯性应了一声，又连连叫起来，“我要跟他再来一把，我肯定能赢。”
“吃你的吧。”祁晋没搭理他，把目光转移到屏幕上，猛地发现柏丘那家伙扛着枪，手里拉着一根绳索，把地图边缘马场的黑马牵到了一个小屋子里。
“诶，这草怎么割不下来？”柏丘居然在那研究怎么喂马。
“……”不是，他们玩得真的是一个游戏吗。
弹幕也是很无语，一时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和平。满屏的问号夹带在一起。
柏丘这次开的是百人生存模式，他偷偷摸摸苟着等着缩圈，自己瞎逛逛还挺好的。
两边人火拼的时候，他套着绳赶白羊，亦步亦趋地一点点从正中间扯过去。
于是两边人的脑子都神奇地愣怔了两下，一下子枪也忘记开了。
“不是他有病吧？”其中一个玩家开麦叫了一句。
柏丘他也不清楚，这羊为什么非要走这边。
于是他不得不开麦：“对不起，抱歉，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就带着它走……”
柏丘走了两步，发现羊四只蹄子搁那不愿意走……
“神金。”树后面那个骂了一句，叫对面那个一起换个地方地区。
“……”躲草垛后面的反应过来，一下子抬枪瞄准柏丘，“换什么换？”
这是赶羊的游戏吗？
柏丘不得不松开白羊，切了枪往旁边一滚，瞅准那人冒头的时候来了一枪。
“BQ成功击杀玩家JK。”
柏丘还是很有礼貌的，他看着羊又要刷回去，赶紧追了上去，空中飘飘忽忽遗留着他的声音，“抱歉……我先走了。”
……
罗夏从树后出来面色复杂地看着柏丘远去的身影，许久又喃喃了一句：“神金。”
弹幕上一堆哈哈哈飘过去，钓鱼的人少了很多。
柏丘看到什么回答什么，一点也不注意。
“嗯，我其实不太喜欢枪战的游戏。”柏丘话说得耿直，“不过这游戏还蛮好的。”
“我刚刚看见那些建筑家里好像真的有村民诶。”
那些npc一般都是用来刷技能和金币的，像柏丘这样绑架村民圈养的怎么说……怪离谱的。
祁晋拿外卖回来，一下子就看见胡小仙那小子坐在自己位子上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什么。
“起开。”阴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胡小仙一下子弹了起来。他回头看着祁晋，心虚得厉害：“我就瞥一眼他房间号。”
祁晋坐了回去，发现柏丘那小子正在那折腾树……
“老大？”
祁晋没理他，独自干饭。
“老大？”
“有屁快放。”祁晋放下筷子，瞥了眼胡小仙，总觉他这张嘴憋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怎么送他真么多礼物啊。”
祁晋干饭的手微微一顿，用教练的权利直接压迫胡小仙：“下午和YS约了训练赛。”
胡小仙看着祁晋那张阎王脸，猛地一笑，拿手机打开了柏丘直播，进去就送了两个火箭。
“谢谢胡小仙的火箭。”柏丘又被夸张的动画炫了一脸，他刚说完就发现这俩火箭炸出了一堆感叹号。
刚刚那是云阳胡小仙？
胡小仙你最好别学祁神放鸽子。
……
祁晋冷冷扫了眼忘切号的胡小仙，嗤笑一声：“云阳指挥就这个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