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两个字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当柏丘的大脑神经注意到这两个字的含义时一个名字自动浮现出来。他想起来网吧门口那双送过来的手腕，想到山中寺庙外那匆匆的一瞥，那一秒的愣怔里，仿若嗅到了一种雨后泥土香味。
或许云阳Ying也在看他。
当他意识到时，产生一种马上关直播逃跑的冲动。
“有机会，我们再PK一次。”胡小仙花了足足二十大洋发了一条醒目弹幕，单单挂在直播间下面。
“好。”柏丘笑着应下了，能跟他说“再”的，也只有网吧里站在祁晋旁边的那个猴子模样的年轻人了。
柏丘对胡小仙的印象很好，所以他的态度很轻易地就柔顺下来，声音听上去很是轻松。
祁晋的食指捏着手机边儿，心情有些不耐，他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盯着电脑屏幕傻乐的胡小仙，轻轻啧了一声，把手机关掉扔到了一边。
他动作有些随意，导致那手机放在桌上时发出了一点声响。
胡小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盯着自家教练难看的脸色，猛地想起酒吧外柏丘给祁晋扔钱的画面。
他的脑子像是触发到什么关键词一样，自动播放了当时后视镜里祁晋懵逼呆掉的画面。他认识祁晋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祁晋被人吓到，每当他想起那件事的时候，上扬的嘴角比枪还难压。
他努力绷着脸，抿着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胡小仙当然是没憋住，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祁晋伸着腿冷冷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距离比赛还有几天？”
“五天啊。”
“你笑点低得像……”祁晋那粗俗难听的话堵在嗓子眼，奇异地没有骂出来。
胡小仙也有点惊讶，他艰难捂着肚子打量祁晋：“你怎么突然有半点素质了。”
“……”
祁晋本都要离开了，几秒后又回来把手机拿走了。只留胡小仙一人待在训练室，一个人笑出了一群鸭子的实力。
祁晋迈步走在楼梯上，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调高声音又放回口袋里。他听着柏丘断断续续和观众聊天的声音，迎面碰见刚醒的大蛋经理，道了声早。
“主播和胡小仙偶然见过一次。”
“祁神啊，不认识。”柏丘下意识不想跟祁晋扯上关系。
祁晋嗤笑一声，伸手打开自己的房门，随即啪得一声关上了。
大蛋一个人站在门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骤然冷到的皮肤。
谁又惹到这尊大佛了。
他在祁晋那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还没下楼就听见胡小仙那张狂的鸭子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柏丘肚子饿了，没过一会儿就下播了。他靠在椅子上，伸着懒腰，转了个圈，看上去心情很好。
“好香。” 柏丘极其捧场，手里一碗清汤面，吃得像是什么大餐一样。
张强坐在旁边，注意到少年脸上简单满足的神情，眉眼一下子柔顺了许多，至少看上去再不像劳改犯了。
他的碗放在那没怎么动：“今天数据和流量都挺好的。”
柏丘吃饭的动作一顿，他紧忙咽下一大口面，奇怪地凝着张强：“你没其他什么要说的？”
张强还以为是他想要什么礼物，相当大佬地一笑：“嘿嘿，两百块钱以内，我都给你买。”
柏丘摇摇头，他还以为张强会随便骂他几句什么的。也不是他犯贱，就是张强嘴里干净了，有点奇怪。
“不用，我不是小孩子了。”柏丘吃饭太急，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别管我了，先吃饭。”
“小屁孩，先管好你自己吧。”
柏丘瞥了眼张强，难得没有反驳张强。
张强骂完，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偏偏柏丘这次没有一本正经的反驳，他隐隐约约有点担心对方真生气了。
“那个，你家里人……”张强不知道怎么说，他这人和家里关系搞得很差，有段时间更是老死不相往来。较劲了好几年，不肯服输，等后悔了，什么也来不及了。
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是柏丘他不一样。
柏丘看着也就是大学生，身上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好人家里长大的小孩。
张强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都没憋出来下半句话。
“在家里待太久了。”柏丘这个身份完全是凭空捏造的，家庭经历都是空白的，一时之间也不好解释，他斟酌着语言，“父母让我出来练练，过一年就回去。”
他这话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实话。
“一年……”张强想柏丘一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会让他在上大学之前出来见见世面，好好思考自己的生活。
他这么想着，笑了：“挺好。”
柏丘顿了顿，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不过少说脏话是好事。他没再说，只是认真应付着那碗饭。
世上总有一种离谱的社交恐怖分子。柏丘以前从没遇到胡小仙这么离谱的。
他在公共社交平台上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柏丘的直播账号。他配文一堆夸张的玫瑰，并强烈要求互关。
“他有好几百万粉丝，互关算是咱们蹭他的。”张强瞥了一眼就没继续看，喝了一大口汤，告诉柏丘，“他人挺好的，这时候跟你互关。”
柏丘点了关注，眼看着红色图标变成了灰色。
几乎是互关的一瞬间，他就收到了胡小仙的私信。
“下次哥哥带你晚点其他好玩的游戏。”
柏丘直接被他这句话钓住，乖乖回了“好”，又发了一句谢谢。
胡小仙:“加个小绿泡，方便联系。”
柏丘和张强挤在一块儿，看着消息纷纷都陷入了沉思。
“他要不是顶着胡小仙的头像，我准要打他了。”
柏丘倒没多想直接把自己刚创建的小绿泡账号发了过去。他双手握着手机，想了想问张强：“我那个福利怎么办？今天好多人送礼物。”
有几个送得还挺多的。
“直播可以连连麦，给游戏好友位或者带粉打打游戏。”张强顿了顿，特意提醒他，“别乱给自己的联系方式，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提及自己的现实生活和人际关系。说话也注意点。少说敏感话题。”
他费劲脑汁想了一个含蓄又能理解的表达：“别涉颜色。”
“？”柏丘脑子发懵，半知半解点点头应下。
张强看着柏丘，实在是不太能放心，毕竟以柏丘那个别人问什么答什么的性格，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把他话给套完。
两个人应付完肚子，柏丘就被赶出去玩手机了，张强自己则趴在电脑前给柏丘剪视频，做切片。网站的视频创作也有一笔钱可以拿，做得好还能吸一大波粉。
柏丘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没几秒就又被推了出来。
“一大早上就跑出去了，回来又直播这么久不累？”
“嗷。”柏丘老老实实给张强关上门，自己到溜到客厅里去待着了。
小小的屋子里仍旧堆满了很多乱七八糟盒子，连下脚的地方都困难。柏丘一路挤到窗户边，拉开许久不动的窗帘，灰尘一下子掀起来，呛得他咳了好几声。
他把窗户打开，金黄的光线斜斜照进来，整个屋子都披上一层暖和的外衣。只有这一瞬间，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这里的一切与他息息相关。
他认识了好多人，有开始赚钱，还被好多人喜欢着。
柏丘抬头仔细望着外面的世界，那废弃的小巷和公园落在眼里，竟能一直看上许久。
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发现是胡小仙好友通过的消息。
“我们这边有训练赛，没时间，咱们改天聊。”胡小仙的字眼中总是透露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俩是特别好的朋友一样，说得话特别的熟稔，可实际上他们只见过一面。
柏丘指尖微动，简简单单回应了个“好”。
胡小仙坐下椅子上看着手机笑：“这小孩看着挺好相处，想不到网上这么高冷。”
祁晋从旁边经过，又回去拿了一个纸箱子，面色冷酷地站在那：“训练的时候，先把手机交过来。”
“啊！”最小的杀天一过来就听到如此噩耗，他摸着自己的手机，面色痛苦，“老大，我高考完已经有一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胡小仙：“我觉得我们有这个自控力。”
大胖没吭声，他摸着自己的脑门第一个把手机送了过来。
句子趴在椅子上活像一条濒死的咸鱼。
“你个叛徒！！！”胡小仙嚎了一句，也不得不忍痛交出手机。
祁晋没理会这几个人的抱怨，从角落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白板，用笔写上——预选赛倒计时五天。
“我怀疑我在上学。”杀天推了推旁边的句子，“我在做梦吗。”
“YS也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大家互相也有一定了解程度。”祁晋坐下来开始放自己的准备好的PPT。
“他们这次肯定都会藏一手，游戏的胜利不用太在意，认真打就可以。”祁晋瞥了眼杀天，直到看着对方从椅子爬起来坐好，才继续往下说，“杀天的赛场经验太少，临时反应都是一把把游戏积累下来的，短时间提升不了太多。”
“今天可以输，但不能丢了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