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出现在人类世界妖怪，现在休养好，差不多是要离开了。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祁晋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预想中那么开心。甚至连赢比赛的喜悦都被无形中打散了。

幽暗的通道里，他看到经理那张紧急慌张的面容，心情又低了一个度。

他摁住同伴的肩膀稳着声音：“缓口气说。”

“猫丢了。”

祁晋的心情稍微顺了顺，只以为是猫猫回去了：“丢了就丢了……”

他话还未完就听大蛋急急喊道：“它好像很难受，从笼子里滚出来，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找了好几个方向……都没找见。”

祁晋的冷静轰然倒塌，思绪乱作一团。他不知道猫去哪里了，可脚却不得不跑起来。

他的脚步停不下。

“都怪我……明明我应该注意到的。”

祁晋摇摇头，停下来脚步。如果柏丘不想被人看他，如果他不得不躲起来……他能去哪。

祁晋猛然转身朝正在维修的厕所跑过去。

“柏丘？”他小声唤他的猫咪，脑子已经乱作了一团。

“咪咪？”恍然中好像有一把巨大的斧头高高地悬挂在他的头顶，似乎随时会掉下来，把他脑袋劈成两半。

这时候一个厕所隔间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陌生的人。祁晋没有时间去理会对方怪异鄙夷的眼神。

他急着找自己的猫。

柏丘躲在一个小仓库里，用那些空纸箱挡着自己的身体。他皮肤大面积地接触空气，坐在坚硬的纸箱上，脸上染着一种病气的红。

他的灵魂深处好像始终缺失着一块什么，有一把锁紧紧关住了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去与岁月。

柏丘不明白，他这辈子明明不喜欢祁晋，也没有什么交流……为什么还是很疼。

他想，陶然是不是在骗他。他们根本没打算接他回去。

窗户外透过来的光越来越弱，柏丘憋屈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脑子乱作一团。

他就那么等在那里，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离开这里，但是□□的现实让他感到无助和害怕。

他变不回去，这么出去，绝对会被当成变态拷到警察局的。

祁晋找到推开这扇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倒了一地的盒子和器具。

“柏丘。”

柏丘缩在角落里，听见声音，想抬头看看，却又不敢露出来，他声音很低：“你一个人？”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祁晋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小心靠过去：“一个人。”

柏丘缩着身体，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穿衣服。”

“嗯。”祁晋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丢过去。

杂物之后，柏丘小心攥着祁晋的衣服套到了身上。

“谢……”

祁晋等在一旁，想从裤口袋里摸出烟抽一根，他手摸空了才想到自己的的烟都被柏丘那小子偷摸扔了。

柏丘穿好衣服，从后面钻出来，站在祁面前很是不安。

他身材比祁晋要小上一些，宽大的衣服垂下勉勉强强遮住了他的屁股，露出来两条细长的腿。

祁晋一看他，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柏丘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无措地看着祁晋，装傻，“好巧。”

祁晋瞥了他一眼，抽了抽嘴：“不巧。”

他凝着自己的外裤，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长裤也脱下来塞给柏丘。

“穿上。”

“啊。”柏丘惊呼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祁晋的面瘫脸上，又看看对方腿上的保暖裤。

柏丘不太能想象传说中的祁神从这里走出去，以这么个样子暴露在摄像头里，被粉丝看见……那得多社死。

祁晋能感觉到对方不安分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他狠狠瞪了柏丘一眼：“穿上。”

“好好好。”柏丘一听那语气有变连忙答应下来。穿就穿，这么凶做什么。

“老大？”胡小仙的声音出现在外面，他伸手推门就要进来。

“经理他们已经去调监控了……你先别……急。”胡小仙一进来，猛地看见穿着奇异的两人，大脑直接懵了，他甚至反应不过来问祁晋怎么回事。

他关上门，呆呆地看着穿着祁晋外套正穿着裤子的柏丘，又看看旁边没穿外裤的祁晋，脸变了又变。

“你们……”

“把外套脱给我。”

“啊……”

“脱。”

胡小仙在懵逼中被祁晋这个活阎王抢了外套。

祁晋拿着外套在腰上系住，才勉强能看。他的语气听起来挺平静的。

“走？”

“好好好好……”

他们三个人沉默着从仓库里走出来，胡小仙站在最后面，期间看着两个人脸色变了又变，演了一出好戏。

三个人都还沉静在方才的炸裂很尴尬之中，看上去都点游离。

“祁晋！”大单看见他，嘴哆嗦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小胖和WG的人打起来，有人报警了……”

祁晋只觉得眼前一黑，稳了稳身体：“他们人在哪？”

“在去警察局的路上。”

“……”祁晋回头瞥了柏丘一眼，缓口气，“你自己应该可以回去。”

“不用管我。”柏丘扯着嘴笑了笑，“你快去吧。”

他当然知道怎么回去，这些天祁晋一有空就在他旁边播放认路小视频和地图。他就算是猪也应该记住了。

柏丘眼看着他们三个人离开我，自己垂眸看着自己拖着的长裤。

祁晋对他很好，他能感受的到。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眸看着那小小的仓库，决定还是先回俱乐部拿上手机比较好。

俱乐部的大家出门都没什么带钥匙的习惯，从来都是藏在地毯下面的。

柏丘记得，可他是扒在墙上正要上去时猛然想起来的。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周围，跑过去开了门。

当猫习惯了，不太习惯走正门。

他那到手机，一打开就发现上面堆满了张强的未接电话。划了许久都划不到底。

他回拨了一个，对面立马就接了。

柏丘其实没想好要怎么说，只是道了一声你好。

“好个屁！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了？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知不知道老子找你都要找疯了，踏马的再找不到，我估计就要报警了……”

对方稀里哗啦训了柏丘好多，声音又大，导致他不得不哪远手机。

“对不起。”

张强还在说，说到最后气得不行：“也是，您跟我啥关系啊，去哪哪用跟我说啊。”

“……”

柏丘等着对面骂完，才解释：“我那天出门找你出了点事。”

他一说话，张强话锋就变了，他骂骂咧咧地问柏丘出什么事了。

“……”柏丘有些沉默，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在哪我去接你。”手里传来张强别扭生气的声音。

“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了。”

柏丘扣了电话，独自躺在祁晋的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他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想给祁晋把之前的医药费转过去。

当真正输进去的时候，他又觉得别扭。他欠祁晋的远远不只那几百块钱。

可他手里也多少钱了。

他很认真地给祁晋留一张小纸条。

——祁晋，对于我之前一直以来的冷漠和偏见真得很抱歉。也谢谢你的照顾，我暂时没那么多钱能够给你。如果你有什么心愿的话，告诉我，我会为你实现。

他仔细把小纸条压在祁晋的枕头下。

柏丘在俱乐部里转了一圈，从祁晋的宿舍到大厅又到阳台。他坐在祁晋的椅子上，这里总是有很多猫毛。

他注意到被自己扔掉的烟盒，都出现在了别人的桌上。

柏丘靠着椅子，记忆回到遇见祁晋的雪夜。想起来那个满是烟味的怀抱。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那个时候来救他的是祁晋。那他的衣服呢？

他当时穿得衣服直接变没了？

柏丘猛然爬上楼打开祁晋平日里关得严严实实的一衣柜，里面赫然挂着他的衣服。

祁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会独自一人的时候和猫说话，会理所当然地让一只留在原地等他。

那更多的呢，祁晋明明看见了那样诡异的事情，又为什么把他带回来。

他不害怕吗？

他想起来了吗？

柏丘一想到这里就害怕得不行，万一这辈子的祁晋什么都知道该怎么办。

是啊，付出代价做交换的是自己被剥夺记忆的也是自己。祁晋想起来……也不奇怪。

可是他该怎么办。他要如何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回到从前，做一个时空局普通员工。

柏丘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他和这个世界始终隔着一道门。他可以进去，甚至也能和其中的人产生联系。他是一个客人，是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他迟早会离开。

他站在和张强的小屋门外的时候，突冒出一个很糟糕的念头。

门打开，挤出来张强那张憔悴的脸。他的脸上蓄了胡子，整个人看着很糟糕。

一见他，张强便把他扯了过去急着确认他的安危，就好像柏丘真的是他的家人一样。

被张强抱过去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甚至还有一种浓郁的劣质香水味。

“还臭吗？”张强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