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猛地睁开眼睛，露出那双独特的湖蓝色瞳孔，银白的头发垂落在两肩。他坐起来打量这熟悉帐纱，一股子阴冷彻骨的寒风吹散帐纱，下一秒他突然见到一双黝黑的瞳孔。

那狭长的眸子，白多黑少，更显得无情阴冷，下一秒他荡开一抹笑容，随即一瞬又消失在了眼前，留下艾斯紧绷着神经对着空气。

艾斯伸出手抚着自己的眉心，误以为自己是思虑太多，做了噩梦。

小八看得他这副操作很是迷惑：“你这是干嘛。”

少年柳宁知稍稍瞥了眼多管闲事的小八，咳了一下嗓子：“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艾斯拉开灯，坐在床边，已然再无睡意。

水晶宫的黎明，还未到来，窗外还沉静在一片幽蓝之中。

“报——”

“报——”外面突然响起来巨大的人声，一声接着一声，咚咚的靴声，从层层阶梯之下一直延伸到门口，似乎下一秒就要踹开他这寝殿的大门。

艾斯站在镜前，穿戴好自己的长袍，戴上王冠，最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角，才手拿着权杖转身出门。

他站在门口，一位身姿高大，长相粗犷的雌虫单膝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不堪入目的尸体，身上全是斑驳的鞭痕与凌虐的痕迹，雌虫翅骨之处开着碗大的伤口，泛着骨头与血肉……地上积了一地的血，都要渗透那雌虫的靴子。

他的身后，是两列军雌跪在层层阶梯之下。

“陛下！”

“陛下！”领头的军雌乃是军中第一战神——达利。他的脸上有一条巨大的疤痕是他为国为民的勋章，此时他怀里抱着自己的爱子，声泪俱下。

“这桩婚事是陛下做主指的，我儿嫁过去不过三日，就被凌虐至此，连翅膀也被活活拔去。”他那张爬满疤痕的脸上全是泪水，看起来甚是可怜。

艾斯握紧手中的权杖，已然是发怒了：“帝国法中明令禁止猎取雌虫翅膀，霍格是仗着祖上功业胆大妄为！”

“格尔，带领第一亲卫抓捕霍格。”

守在门口的侍卫，得令立马摔宫中精兵从达利身旁离开，没有一只虫的眼神敢乱看。

艾斯垂眸看着长阶上跪着的军雌，难辨喜怒：“达利，你还不起来？”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霍格。”达利仍旧跪在地上，那膝盖像是黏在地上，他挺直着身板，把怀中的尸体往艾斯眼前送。

“陛下！”

“达利，我谅你是国家功勋，受此丧子之痛，悲痛欲绝。可你要知道冲动之下带兵擅闯宫室是何种罪过。”

艾斯从上至下看过这一个个气愤填膺的军雌，权重敲在地上：“你们每一只虫都是帝国的恩人，是你们在前方浴血奋斗，才能迎来这三十年的和平。我由心的感谢诸位，但你们要记住不要被仇恨蒙蔽，成为帝国敌人。”

“达利，你不信我。”他那双湖蓝的眸子里倒映着达利那狰狞地面容。

“不敢。”达利从地上站起来，手中抱着爱子的尸体，一点不肯松开。

“让你的部下离开，你留下。”艾斯凝着眸子，权杖轻轻敲着达利受过伤的小腿，神色冷峻。

达利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令：“陛下让诸位离开。”

柳宁知飘在艾斯身边，垂眸看了眼那惨死的虫，沉思一会儿，又看眼那些从长阶之上离开的士兵，骂道：“成何体统。”

他只记得掩住了身形，却忘了声音。

艾斯猛地伸手往旁边一击，他动作如风快速狠戾，但对方更快，一双手在看不到的地方缠住了他的手指。

一时之间，艾斯指间变出利爪竟是准确抓向柳宁知的脑门。

然后背上便如同压着一座大山，差点要压弯他的脊梁，一双手寒冷彻骨的手顺着他的身躯爬上的他的脖颈。

“吾与国王无冤无仇，还是不要惹恼了吾为好。”柳宁知呼出的气是冷的，撒在艾斯的后耳牵引着一根根神经，“再说了，吾这不还在为汝打包不平，为何如此凶悍。”

这下柳宁知说完话，也不肯离开艾斯的背，明明是向着这虫，却平白遭了顿打，实在是晦气。

“陛下？”达利见艾斯平白无故伸出利爪打空气，觉得奇怪。

艾斯顶着柳宁知故意重的身子，身板依旧挺直，他淡淡扫了眼达利：“我理解你心中的愤懑与不甘，但是改变平权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是我们整个族群的灭亡。”

“陛下……”达利手中握着军队，说起话来就是有底气，对上艾斯竟也不觉退缩，“可那就放任那些虫屎无法无天，践踏凌虐惨害雌虫吗……我们尊崇保护雄虫就是为了绵延子嗣，族群昌盛，可他们竟连幼子也要残害。”

艾斯看着他那双迸发着怒火眼睛，心中对于这畸形的社会状态更感绝望。

“达利，你该信我。”他所站之地再往前过五道宫门便是那座虫神像。

“在我这虫生的两百年里，你如果不信我，不信我能将国家引上正路，你大可拿着你的枪炮带领你的部下冲进水晶宫，取我的脑袋！”

达利又要跪下：“陛下……臣有罪。”

艾斯看着他怀里的尸首，闭上眼睛：“三日后，全国直播公审霍格！令你延迟几天再行冰封之礼。”

达利不知算不算得到了如愿的答案，弓着腰一步步退了出去。

柳宁知凑近看着艾斯那张平淡的面容，有些欣赏对方的品性，陈述道：“汝倒是个做皇帝的。”

艾斯感到肩头的重量终于轻了许多，听着耳边平白飘来的声音：“你到底是谁？可别再说什么鬼魂之说，我不信。”

他料定柳宁知是做了什么手脚。

柳宁知心想吾骗汝作甚，觉得眼前之人从来就没说一点顺耳的话。

“汝果然不相信神明。”

不信鬼魂，又怎么会信神明存在。

柳宁知看着眼前之人有些不解：“既然不信神明，又为何要日日祷念。”

艾斯抬头看着空空的四周，冷笑一声：“信又如何，不信如何？你凭你这只躲躲藏藏装神弄鬼的烂虫又能如何？”

“嘘！”柳宁知显出身形，竟是就在艾斯脸跟前，他用食指堵着艾斯的嘴，眉头紧皱带着些恼怒，“汝不许这么骂吾。”

这时候站在现实之中，艾斯才看清了眼前之虫，和梦境中的一般俊美年少，一般的神秘危险。

艾斯瞥了眼睛，对方层层叠叠红色衣衫立领将他的后颈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无法窥见那上面有没有虫纹，只看容貌身材像是军雌。

艾斯发觉柳宁知行为奇怪，根本无从判断对方的来意，看着对方少有地单纯样子，竟是直接开口问：“你来找我究竟是何事。”

如果是刺杀谋害之行，这一晚他有太多的机会动手了，而艾斯的也早该去见虫神了。

柳宁知从未见过艾斯这样的奇怪的虫，不对他以前应该没见过虫 ，他睁着眼睛稍稍露出了点本性：“吾不是早说过，就是想跟汝亲近一下，每周两次就行。”

“……”艾斯有些绷不住自己面容，“为什么？”

柳宁知不好将真相告诉艾斯，想起小八挂在口上“喜欢”“爱”啊什么的，歪了歪脑袋懵懂道：“因为吾心悦汝。”

他一身血红的衣裳，脑袋一歪，就变成了一个极其离谱的角度，歪歪扭扭的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柳宁知伸手摆好自己的脑袋，对着艾斯笑了笑：“汝看，正了。”

“……”艾斯站在风中凌乱，第一次开始觉得世上可能真的有鬼这件事。

虫族一生，所有的结合与婚事都是为了繁衍，为了生存，跟“心悦”这种字眼没有关系。

艾斯从来没想过会被虫表白，还是一只随时会掉头，死了的雌虫。

“嗯？”柳宁知看着眼前凌乱的艾斯，有些纳闷，这虫是不是被吓傻了，早知道就不逗他了。

艾斯神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虫，脸色尴尬，在犹豫是先告诉他，虫鬼殊途还是先说自己不是同性恋。

“我歇息了，你别来梦里。”艾斯说完便转身进了门，把柳宁知一只鬼关在门外。

可是一扇门怎么可能管得住鬼？所幸柳宁知也懒得再去寻他。

艾斯站在门里，已经没了睡意，脑子里一会儿是那惨死的可怜虫，一会儿是门外奇奇怪怪的鬼。

柳宁知身为鬼魂也省得睡觉，便飞到尖塔之上，透着云层看他清冷的月光。虫族的月亮始终是圆润如盘的，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隐约之中有些眼熟。

耳边传来一声悠远的钟声，柳宁知突然一跃而起，从房顶飞出，身姿轻盈漂亮，红色的衣衫在血月之下翩飞。

他停留在这座宫殿的边界，手上的黑气慢慢聚成实体，许久之后又回归平静。

他耗费所有的力量也无法冲出封印，那一堵无形的墙似乎坚不可摧，牢牢地将他关押在这座水晶宫中。

艾斯穿着雪白的衣衫，披着一件外套，从里面走出来，他抬头望见空中那一抹血红，观望了一会儿，突然展开的翅膀，飞至柳宁知身后。

谢谢宝子们……看见有人评论还挺高兴的哈哈哈

最近结课有些忙，还是小组作业，崩溃……

但是我很坚强55555555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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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岁月史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