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漫长的一生里，能见证山海更迭，见证森林沙漠变换。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记忆从脑海中取出，放进自己记忆储存室中保存，只待需要时再重新取出。

“你确定不一起去看看？”该隐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上，看着自己手心代表生命的纹路，“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有趣。”

“老东西，你什么时候死啊？”

房间里摆了柜子，每一层都挤满了各种颜色的玻璃球，下面标着数字十年为一单位，从最顶头数下来少说有一万年。

路西法走到房间中心，有一个枫叶红的晶球主动飞到他跟前。

那是深藏于岁月中苦难。

路西法上前一步，一脚踏入另一个时空。周围黑暗阴森的血族符号建筑慢慢变成了一座黄金屋，说不上多独特优秀的设计，每一处都散发着黄金的味道。他发现这里每一个生灵脸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穿着书上几千年前流行的服饰，拖着华丽反复长拖从楼梯边走过。

“尊敬的客人，您的包间在上面。”许是时间隔得太远，记忆有些模糊，这声音缥缈的厉害。

路西法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是冰凉的面具，他感受到自己开口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是看不到什么有趣的，定要把你的皮给扒了。”

“您真会开玩笑……”

来往的人群太多，大多戴着面具，手上拿着稀奇百怪的元素灯，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互相映衬着。路西法跟着上了二楼的包间里面早早等着一位金发少女，蓝色圆鼓鼓的眼睛，皮肤雪一样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娃娃。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是依稀感觉到自己在那里做了很久，那少女靠着他的背，宛若羊羔一般乖巧。

路西法吓得想起来，灵魂烧得厉害，眼神更是不知道往哪放，但是血族老祖的目光一直都很明确的放在少女洁白的臂弯上，他也无法逃开。他依稀感觉到下面好像是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场内的欢呼和拍卖人的声音过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半点兴趣提不上来。

直到那最后一件拍卖品抬上来的时候，他才坐直了身体，稍稍有了点兴趣。

“整个奥菲大陆，仅有的一只人类奴隶。”拍卖师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用魔法锁链拴着一个人类，大片的身体坦露出来，上面满是鞭笞击打的伤口。

少年时的塔纳托斯，还没有后来那无边的力量。

“人类这种玩意儿，又脆弱又胆小，都经不起玩，它不一样，所有的伤口不到两天就会自动恢复。”拍卖师拿起来一把刀伸进去给笼中的人类划开了大腿，那一瞬间鲜血迸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香气，在场的每一个生灵都被蛊惑了，那香气对于血族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路西法被刺激着，瞳孔一紧，就想翻下去打开笼子，抱紧塔纳托斯。但是这只是记忆，记忆中该隐只是突然来了点兴趣，若有所思地对于笼子里少年。

那拍卖师拿着一口碗去接人类身上流出来的血，并且十分有暗示意味地表示：“带回去，才会知道，他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这些。”

意外发生了，拍卖师用碗去接血的时候，猛地被那人类死死咬上了手腕，随着他痛苦地吼叫，和挣扎越咬越深。人类被拍卖师的动作上下反复撞上了笼子，可那人类却是一点没松，反而是生生把拍卖师的右手咬了下来。

拍卖会上出现这种意外，没有谁被吓到，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周围的一切随着记忆消散都变得模糊混乱，只有笼内人类的那一双眼睛，再一个瞬间与路西法或是当初的血族老祖对上。那黝黑野蛮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一切，面无表情地把拍卖人的手叼在一边。

整个世界里只要那人类是清晰的，银灰色的头发遮盖住他大片的面容，却将那弯曲脖颈露了出来。

“三千晶石！”

“滚滚滚！我出五千！”

……

下面模糊的声音，听不清什么。路西法只是感觉到自己突然开口：“一枚银武石。”

场上安静下来，或许也没有，只是这记忆中最清晰的仍旧是笼中人那双沉默的眼睛。

路西法最喜欢塔纳托斯的眼睛。无论塔纳托斯说着什么，或是笑得有多么疯癫，他的眼睛都是诚实的。

他不知道刚才那位金发少女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会场的。

“你叫什么名字？”

路西法感受到自己说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放出囚笼的少年，没有吭声，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剑抵上他的喉咙，狠狠刺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皮肤如同一道坚硬的铠甲直接弹开了塔纳托斯的短剑。

“杀我，有勇气，可就是太可笑了。”该隐和眼前的少年签下了一个赌约，“百年之内如果你能打败我，我便全当那枚银武石送你了。”

那是记忆中第一次听到塔纳托斯的声音。

“我欠你的。”

那时候他还不叫塔纳托斯。

记忆下一次出现塔纳托斯有关的，是在一个风雪之夜。路西法站在血族城堡的窗户前面，眼前的玻璃突然迸溅开来，碎片扎在地上照映着破碎皎白的月光。巨大的黑色翅膀出塔纳托斯身上长出来，隔绝了月光，银白色的头发垂落下来。

下一秒塔纳托斯猛然掉落在地上，身体躺在那碎玻璃上，翅膀抽搐着一抖一抖的，身体上的皮肤血肉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森白的骨头，那一瞬间月光再次照进来。

那是塔纳托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该隐的记忆告诉路西法，他为了快速增长实力，用了七天时间，闯完奥菲大陆上所有的禁忌之地，拿到了十五件仅有的珍稀宝物。

路西法想象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疯狂和可怕，他只能看到路西法在棺材里整整躺了二十年，才苏醒过来。

“没有多少日子了。”该隐站在塔纳托斯身边，笑得很苦，“以前长生的时候，厌烦生命漫长，看腻了山海星辰，现在真要死了，反倒有些舍不得。”

塔纳托斯垂着眸子，动了动嘴角，还是捡了点好话听：“你放心，死得时候我尽量让你走得舒服点。”

“……我谢谢你。”该隐怒了，无语极了，突然就是很后悔。

“谢谢。”

该隐平静道："你谢我做什么，我当初管你是因为你是亡灵族仅剩的皇族血脉，把你当成一柄好用还不拉手的宝剑杀了不少仇敌，最多是互惠互利。"

“想着你快死了，说点好听的。”

“……”

“他怎么这么慢？”塔纳托斯闭上眼睛，脑子里乱作一团，所有的事情都混在了一起。

“或许是脑子受了太多冲击缓不过来劲。”

小八在旁边嘟囔：“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找错记忆水晶了？”

记忆水晶是根据最路西法最想知道最在意的事情上开始抽调，怎么可能出问题。

“啊，我竟不知道你对于光明族和恶魔族的事了解颇多啊。”塔纳托斯讽刺了该隐一句。

“……”该隐无语，他明明当年的事存量也就三个月的记忆，路西法那小子看什么看这么久。

塔纳托斯的身体仍旧在疼，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骨骼，偶尔猛烈下来，站立都不太稳。他动用亡灵魔法，隐去身形：“我陪他去看看，麻烦再开一个追踪通道。”

塔纳托斯最狼狈的时候都被该隐知道，这也导致他强大起来之后很少再踏上血族的领地。

他以为路西法那么久没出来，是看完那些炸裂的东西，受了刺激缓不过来，结果真正见到了，才知道路西法附在记忆中的该隐身上，一点点从头翻着与自己相关的记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连树梢间的风都格外轻柔。可塔纳托斯感受不到这些美好，他那日烈火焚身，脚下是无尽的柴火，头顶是阳光下显得漂亮的噬魂法阵。

他那日重伤晕倒在兽族领地，醒来便被架在火上进行兽族一年一度献礼大典。

连塔纳托斯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那次，该隐也在。

大火爬上了天空，塔纳托斯进入记忆之中直接投射在了曾经的自己身体里。

那种灵魂被猛兽吞咬撕扯地感觉，无论过去了多久都没有忘记，连同他身心一起颤抖。

天空突然响起了两声惊雷，轰隆隆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剧烈却始终下不起来雨。塔纳托斯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该隐的身影从空中掠过，冒着噬魂阵和魔法火焰，顶着烈烈骄阳闯到他跟前，用爪子割开了绑着他的绳子。

“路西法——”塔纳托斯恍惚中看见附在该隐身上的外来者，有些震惊又有些无奈。

“是不是很疼啊？”该隐那张脸上出现那么浓烈的情感，忧心不已的表情真的很奇怪。他伸着手想把满身疮痍的塔纳托斯抱进怀里。

路西法竟直接突破了记忆晶球的限制，改变了存储的记忆。

“我带你出去好不好？”路西法的混体隐隐要从该隐的身体里挣脱出来，面容扭曲混沌在一块，却依旧很坚定的把塔纳托斯拉出火海。

塔纳托斯看着他越来越扭曲的面容，犹豫两刻主动摸上路西法的背安抚他：“这是过去，是记忆，不用的。”

“没事……别怕。”可是路西法听不进去这话，他慌忙躲着兽人的追杀，双手紧紧禁锢着塔纳托斯，还不忘安慰塔纳托斯，“没事的……别害怕……别害怕……”

该隐：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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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与恶共舞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