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盛殷身着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之上，他的脚刚刚能挨到地，脸被臣子们一句接一句呛得面红耳赤，手下意识得就想互相扣在一起，他想起温祛寒的教导，硬是直起身板，分开自己不安地的手。
“圣上明察！护国大将军刚刚回朝就遭此横难，国师温祛寒向来与其不对付，嫌疑颇大，又如何能让将军继续住在月阁。”
他们好像是商量好了，一个赶着一个，口若悬河，三分说成五分。兵部尚书这时候往右一迈：“微臣以为应当令大理寺少卿，即日彻查此案，期间国师不得过问朝政。”
“那爱卿是想谁来摄政呢？”小皇帝口中带刺，已然发怒，他冷冷看着那乌泱泱的官员，“先皇遗诏令国师辅佐朕治理国事，便是对国师的信任。诸位不讲实证，妄加揣测，可是无视先皇遗诏，藐视皇威？”
盛殷声音有些紧张，一双眼睛里虽不及先祖睥睨天下，统一全国的霸气，但多少是能唬住一些人的。
温祛寒从容起身，手里拿着笏板，弯腰行礼得到小皇帝允许后才转身面对大臣们平静道：“既然诸位如此关心庄思远大将军，我相信是非常愿意为将军解难解忧。那大军被困边塞霞谷，我朝数万粮草绵衣神奇失踪，数万将士枉死一事就交由兵部尚书与大理寺联合办理。”
“圣上，意下如何？”
“一个月时间，不要让朕失望。”盛殷眼睛落在底下那一个个人头顶上，突然感到无尽的恶心与厌恶。他突然触摸到了一些权利的含义。
“臣遵旨。”大理寺少卿跟着兵部尚书一起行礼谢恩，眼睛盯在地上，脑子里却满是兵部尚书那张胡茬黑脸的丑陋面容，他只是想明哲保身罢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
早朝之后，温祛寒等在盛殷身旁，轻轻拍了下小皇帝的肩膀:“做得不错。”
小皇帝与温祛寒一同站在层层台阶之上，在这里他看见那些大臣乌泱泱的头顶流动着离开，再上面是百年未变的红墙青瓦，有一只麻雀落在房檐上，呆呆地几乎要和那石雕融为一起。
“先生，如此待我，究竟是在图些什么？”小皇帝单独在温祛寒面前很少自称朕，他仰着头去看这位护佑他的国师，摇了摇头，“先生所图，我担心我给不了。”
温祛寒手指微顿，突然后退一步，行了一个大礼，他屈膝跪地，左手摁在右手上，手心朝内，拱手于地：“臣只图江山无恙，国泰民安，也愿君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盛殷看了吓得连忙跪地叩首，他双手按地连叩三下头：“先生大才，幼时先生予我白粥布衣，寒雪深冬先生为我把脉看病，又不嫌弃学生愚笨，授以诗书礼义，教我道理。先生之语，学生铭记于心。”
两个人就那么对拜行礼，一同伏在乾清宫门前，在两盘龙柱之间，在千阶之上。
史官太监侍卫站在一旁，一下子懵了，这怎么说跪就跪……碰上这闻所未闻的场面，他们不知道先去扶谁，也不知道该不该扶。
史官反应最快，他双腿一跪，也学着温祛寒行跪拜礼，身后的侍卫太监一起跪下，默不敢言。
最终还是温祛寒念及小皇帝九五之躯，怕磨出淤青，将盛殷扶了起来：“陛下九五之躯，以后切不可如此。”
“我幼时不识字，不知礼，未曾行过拜师礼，这是我欠着先生的。”他未预见国师之前，整日吃剩饭冷汤与恶犬争食，不是温祛寒，他断是活不到今天。
庄思远这时候正靠在床头，卷着裤腿，看着自己那条废腿沉思，他好像真的要成了废物了，连走路都成困难的废物。
“将军，再不用膳就凉了。”净思手里端着碗托，看着庄思远那副不理人不说话的样子来气，“你行行好，吃下吧，不然师父回来指定要骂我。”
庄思远侧头看了看他，又瞥了眼那碗，冷不丁伸手拿起来摔在地上：“我要见温祛寒。”
“你！”有疯病？……净思弯腰就要去收拾那地上的冷饭，连工具都忘记出门拿了。
庄思远猛地扯住他的手腕，狠声道：“不许收拾，去找你师父。”
“庄大将军怎么脾气这样大。”温祛寒推门进来，看见庄思远那泛黑的腿顿了顿，让出了身后的男人，“不知道我这小徒哪里得罪了将军。”
庄思远看见自己的亲卫王五，脸色终于是缓了缓，他的声音还是很冷：“原来国师大人不知道。”
温祛寒也没有被庄思远激怒，他今天难得能对庄思远摆出来几分好性子：“那不如将军赐教一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庄思远虽然疯了点，但离疯犬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阴森地看了净思一眼，伸伸腿：“多些国师让我这下人进宫陪护，只不过，你还是尽快放我出宫吧。”
他说完又直接补了一句：“可别搬出来圣上来压我。”
温祛寒站起身亲自给庄思远倒了杯茶：“将军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不可能。不过我倒是好奇将军如此着急出宫是有什么事？”
“反正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事，伤在哪养都一样。”庄思远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只要他想讲道理，那指定是说不过温祛寒的。
温祛寒沉思一二，仿若是刚刚才想到：“既然将军是觉得无聊闲了，便从今天开始教圣上习武。”
庄思远突然泛过劲儿来，跟温祛寒讲什么道理，这不是挖坑给自己填么？
他撇过眼看了眼王五，怎么也看不见自己的剑，有些丧气，他盯着温祛寒道：“能不能把我的剑拿过来。”
“净思，去，和王五一起。”温祛寒没在这事上与庄思远置气，他甚至当面嘱咐净思，“看着点，不能夹带其他的。”
庄思远听了冷哼一声，等温祛寒让人关上门才咧着嘴笑：“我真不该浪费粮食，把它打地上。”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嘲讽，温祛寒却是点点头：“如果是十六岁的你，那个雨天里急着和农户一起抢麦穗的少年，是做不出这种事。”
庄思远说不过温祛寒，以前说不过，现在也一样。
小八待在温祛寒肩上，有点懵逼，一顿饭罢了，有什么好吵的，庄思远就是在没事找事。它飞到那冷饭旁边好奇地看了几眼，突然靠近吃了口进肚。
温祛寒这边顾着庄思远，没注意到小八的行为，刚准备说先什么就看见空中横冲直撞地小球，那小球的软身子，正扭扯着发生形变，颜色绿紫蓝色交替在一块，难看极了，后面的小翅膀泛着奇怪的阴紫色。
小八费力地回到温祛寒的肩上，慢慢等身体恢复，气若游丝：“饭……”
温祛寒站定，走过去蹲下，慎重地拿手指挖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他还没做出判断，就被一股力量往旁边一带身子冷不丁倒在地上。
“你疯了吧，温祛寒掉地上还去吃？”庄思远直接一个单脚站立，一手撑桌，宛若看傻子一样，“有毒知不知道啊？”
温祛寒脸色铁黑，刚才一时没注意，被庄思远推了，手指一时不注意将那白饭擦脸上了。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温祛寒压着怒气，一双眼睛直视着庄思远那看起来很凶的脸。
“那倒不用，你救过我一次，算是扯平了。”
“……”温祛寒简直要气笑了，他脸上平静地拿出来一块白色方巾擦开脸上的污渍，忍了忍还是决定不与傻子计较。
但庄思远能让温祛寒记恨上是有本事的，他很奇怪地看着温祛寒，脸色复杂：“你怎么随身还带手帕啊？”
温祛寒面色不改，甚至还笑了：“十六岁那年，某人喝酒脚打滑，湿了我的衣衫，十七岁那年某人跑马踩泥坑溅了我一身泥点子。那时我便知道，见你是得带上。”
庄思远意外听温祛寒提起年少的事，忆往昔，颇为感慨：“当年我们关系也没差成这样。”
温祛寒面上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只有小八知道其中的复杂。小八在系统里听着那一声声巨大的雷声，很小心地钻出来看见温祛寒那称得上算是温润的面容，心里莫名地替庄思远感到悲哀。
庄思远遭得每一分恨，都是他应得的。
温祛寒没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庄思远留在原地看着他甩袖而去的背影，有些奇怪，这不聊得好好的……哎，本来还觉得能借此缓和一下关系。
温祛寒拿了一个木头箱子，冷着脸回来，他将箱子往桌上一放，那双清冷的眼眸盯着庄思远：“上床趴好。”
庄思远咽了口唾沫，紧张道：“你干嘛？”
“帮你上药，施针。”温祛寒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边，把箱子放上去，催促庄思远，“快点。”
庄思远听他话，规规矩矩趴上床，还有些纳闷，他以前是不是真的错怪温祛寒了，其实人也没坏到那个程度。
小八在一旁也是旗起呐喊，感动得稀里哗啦，他们温温果真是心胸宽广，善良体贴的大好人啊，呜呜呜呜……庄思远那是哪来的好运气，撞上温祛寒啊。
针灸上不能做手脚，用药上可就不一样了。
温祛寒打开药箱，略过了止疼和麻醉的药，直接拿起来功效强劲外敷药放在一旁。
庄思远挨得每一顿打，都是他应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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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春秋一世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