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乌雀山上住着神鸟，会在太阳初升时发出嘶鸣。它的翅膀张开，身体浴火燃烧，染红半边天空。

有人说，清秋尊者就是那只神鸟，是传闻中下凡历劫的神仙。

夜余三十年来，从来没有早起过，也从未看过传说中的神迹。但是今日，他受师姐委托，早早爬了起来，准备开溜。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乌雀山的日出，没有传说中的神迹，和别的山头的红日没有什么区别。

他小心翼翼地从屋内溜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有些不确定……就算他跟着婵儿师姐跑到琼瑶岛，师尊他也不可能下山的。

但事已至此，除了后半生的萝卜菌汤，他脑子里也装不下别的了。

他刚准备按照计划去山脚下和师姐汇合，四条腿刚往前一蹦，却是半点动弹不得。随即他的身子腾空了，任凭四条小短腿这么扑腾也跑不了。

又是一阵熟悉的感觉，他那可怜的大耳朵又被人揪住抓了起来。

夜余又一次被陶然提溜到眼前，他难受极了。

这人还什么无情道君，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疼死了，就知道欺负他。

他想对着陶然大吼大叫，但眼前的人根本得罪不起。

陶然则是仔细看了眼兔子，还是把长毛兔子放到了地上，抱着实在是太奇怪了。

“走吧，下山。”

夜余待在原地，沉默着看向慢慢离开的陶然，一时之间心里不舒服，倔脾气上来了，就蹲在原地不走了。

不久是终身萝卜汤吗，这乌雀山谁爱待不待。

陶然走了几步，见兔子没有跟上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回首，突然觉得地上趴着的兔子有些可怜。

他终究是返回把兔子抱在怀里，很低地叹了口气：“别闹，现在可以走了么？”

夜余想，谁跟他闹了？

他躺在陶然怀里，四肢趴在手臂上，脑袋靠着臂弯，耳朵无精打采地垂着。

好吧，其实陶然这次抱着比前几日舒服了许多。

“师尊！”赵婵儿一看见自家师尊怀里抱着大兔子一起出现，就知道自己那点小伎俩肯定是被发现了，“师父……”

她站在原地，突然羞愧起来，也怕师尊生气：“婵儿知道错了。”

陶然的手心轻轻拂过柔软的兔毛，不耐其烦地把毛逆着梳过去，再顺着抚摸过来，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我这个当师尊的，去一趟也无妨。”

他轻飘飘地揭了过去，左右是自己的徒弟，自然得好生护着。

赵婵儿眼睛里闪过惊诧，随即笑起来：“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陶然是她自己求来的师父，果然是世上最好的师尊。

裴元站在一旁，帮着哄赵婵儿：“谁不知道师尊最宠你了，师妹回家自该是高高兴的，可莫要流了泪。”

他看向赵婵儿的眼神专注又认真，会想尽办法讨他的师妹开心，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师妹的异样。

但他不知道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只是日日采花放在赵婵儿的窗前，希望对方能高兴一些。

赵婵儿嘴硬：“你尽会乱说话，我哪里要哭了。”

她撇撇嘴，甩开裴元的衣袖，自己跑到了前面去，徒留裴元一个人尴尬。

陶然神色清冷，气质慵懒随性，目光从赵婵儿身上收回，落在自己这大徒弟身上，有些为难：“你的凡心太重，情又太重，本不适合无情一道。”

“但你既是我的徒弟，我只希望你日后无论修为如何，地位如何，都不要伤害婵儿，也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弟子知道。”裴元垂着头，乖乖停训，一副再乖巧不能的样子，却让陶然有些无措。

琼瑶岛在海外，从乌雀山过去，光走可能需要大半年时间。

赵婵儿离家多年，本该是急着想回去，可这次她反倒一直拖着师尊和师兄，路过哪里都要去逛一逛，然后休息一下。

陶然自己穿了一身青色长衫，墨发随意拿缎带绑在了身后，容貌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那一双眼睛却实在是吸引人。他手上抱着一只长相奇怪的长毛兔，这样的搭配一路上引来许多人围观。

赵婵儿穿了男装，没有刻意改变面容，一看就是哪家的富贵公子，面若温玉。

裴元多少是没被赵婵儿哄骗着穿上裙装，依旧穿着自己那身月白衣裳，走在婵儿身旁，一双眼睛总是落在婵儿身上，偶尔一笑，宛若山里涓涓细流。

总之，三个人实在是打眼，走到哪都要被若有若无地打量。

城中晚上有烟火大会，赵婵儿硬是拖着裴元出去了，只有陶然一个人躲在客栈乐得清闲。

晚膳时间，他带着兔子下楼去，正巧撞见一群戴着帷帽的女子与店家商谈。

她们挡着面容，但看身段气质，也该是一顶一的美人。

客栈的吃饭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那些女子，眼神之间好像在询问着什么。

夜余待在陶然身前的桌上，垂着脑袋疯狂进食，一时没注意呛到了自己，弓着背一点点往上泛气，又连忙在旁边喝了口水才缓过来劲。

他一心只想着吃喝，不懂陶然为何要下楼吃堂食，对他来说只要有好吃的，在哪都一样。

“这位公子是一个人？”其中一位女子走到陶然跟前，声音含笑，尾音细长，“那不如与小女子一起。”

夜余吃不下了，不是因为肚子不够大，而是因为这熟悉的套路，这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想看看是哪位道友把心思打到了无情道尊者的身上。

啊……是自己的亲亲师姐啊。

夜余看了看师姐身后这一堆同门姐妹，突然有些懵，大家今天是在寻什么乐子么？

“不劳烦姑娘。”陶然指了指眼前的兔子，“我家兔子不喜欢生人。”

夜余刚吃下一块胡萝卜块，差点没喷出来。

这怎么可能跟他一只无辜的兔兔有关系呢？

夜余心想自己师姐可是斩人无数，就算不露脸，光是一出声，手一伸就能迷了许多男人。

这清秋师尊果真是个木头。

他先是默默吐槽了一堆，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直戳戳的视线。

夜余低头吃东西，心想完蛋了，要是被阿娘知道他不好好待在神农门养伤，跑到清秋尊者这当灵宠绝对会拿着鞭子抽他的。

我的亲亲师姐啊，我发誓等我以后当了门主，一定封你做代理门主，想要什么都行，放过孩子吧。

叶若帷帽下的面容微微一变，声色却依旧温柔：“原来公子也喜欢这样可爱的小生灵，既然如此，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就见陶然仍旧是垂眸逗弄自己那只丑兔子，连一眼也不舍得看她。

她心里冷哼——真是没有品的东西。

等等？丑兔子？

再丑有她家少门主丑吗？

叶若迟疑地看了两眼——差不多丑，原来世上真有比她家少门主还丑地兔子。

夜余小心地往陶然手心里钻了钻，雪球一样的小尾巴轻轻打颤，一副弱小又无助的样子。

陶然注意到兔子的反应，第一次抬眸看了站在桌边不肯走的叶若：“这位姑娘，我家兔子怕生，你站在这吓到他了。”

“还是，姑娘你有什么别的事？”

叶若咬唇，实在是气到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男人。

到底为什么她叶若比不上一只丑兔子啊。

“那公子有缘再见。”

陶然点点头，捞起来夜余赶紧离开了，似乎生怕多留几秒会碰见鬼一样。

夜余趴在陶然怀里，往后看着自己师姐，还有些奇怪，她的师姐好像还是第一次在男人上受挫。

陶然本来是打算把兔子当成一只普通灵宠来养，但似乎眼前的这只兔子还要更笨一点。

小八也飞在一旁，颇有一种养崽的感觉，它告诉陶然：“小动物换新环境可能会应激，不舒服，这种时候要主人多陪着。”

“上面有给回复么？”陶然用神识和小八交流，自己将兔子施乐清洁术放到床上。

小八有些心虚，声音很小：“还没有，似乎要等等。”

陶然其实也并不急，他笑了笑：“辛苦。”

小八乐呵呵地飞到兔子身边，蹭了蹭兔子的软毛：“不辛苦，不辛苦。”

陶然用手捞过来床上的兔子，神情有些复杂。

这兔子身上的灵力很稀薄，估计也就刚刚开了灵智，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化人？

他侧躺在床上，伸手将兔子抱进怀里，心想莫不是寻错了？

夜余第一次上陶然的床，就被他抱着摁在怀里。

夜余耳朵抖了抖，觉得师尊好奇怪，谁家会和养的灵宠一起睡觉呀。

原来清秋尊者这样厉害的人也需要睡觉啊。

夜余想这就不能怪自己一直睡了，你看再厉害的人也是要睡觉的。

他没头没脑地想了许多，眼神有些不安分地往陶然怀里看了看，怎么说，身材还怪好的。他伸着前脚踩了踩，脚感出奇得棒……怎么办，他好羡慕，他也想有。

陶然蓦得睁开眼睛，将一只干坏事的兔子当场抓获。

夜余心虚地扭了扭身子装傻，啊……一只兔兔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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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徐徐兔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