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元宵宫宴上梅谢雪被封了丞相,梅府大门口的牌匾上又重新挂上了御赐的牌匾,在日光下泛着灿灿金光。
朝中大臣的贺礼一波接一波地送来,如山般堆满了庭院,这日于伯正拿着册子一一比对记录,息影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于伯早。”
“夫人早。”于伯和蔼地笑笑,眼神却闪过一丝不自然。
梅谢雪的府上只有她一位侍妾,大家都称呼她为夫人,默认她是梅府的女主人。
息影敏锐的眼睛从他面上一扫而过,也不深究,只是问道:“罗叔去哪了?外头的人送了这么多礼来怎么只让您一个人忙活?”
“他啊,出去办事去了,这些我一个人也应付的来。”他说话总有种若有若无的讨好,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而为。
“好,那您先忙,我去替公子拿些糕点。”
“好。”
息影悠悠地逛去厨房,春天到了,府里渐渐露出了雪后的生机,迎春花开,鸟雀鸣叫,连天空都湛蓝如洗。
息影脚步轻松地进了厨房端了盆糕点,边走边吃,这糕点其实是她自己想吃才对,只不过拿梅谢雪做个幌子。
待她走到方才的庭院处,忽然一阵风动,草木弯折,邓殊原一个飞身进来,将手中的礼物丢给于伯,“接着!”害得于伯吓得胡须一抖,他身后跟着的邓绒玉则是将手上的东西乖巧地递给于伯。
邓殊原翘着嘴角直奔息影去,根本不管息影手上端了盆糕点,伸手便朝息影的面门打去,息影反应神速,脚下一个旋转便避开。
邓殊原便用脚去踢她端着东西的手,息影指望便拍在他的腿上,提脚便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出去两米远,息影手上的糕点却纹丝未动。
邓殊原揉了揉胸口,皱着眉骂道:“你踹的也太狠了吧!痛死我了!”
息影嘴角一勾,直白道:“谁让你每次来都要找我打一架,功夫这么烂还好意思找我打架!”
“去去去!”邓殊原白了她一眼,心道这女人真是彪悍,梅谢雪怎么受得了的。
息影才不管他,又伸手拿了块糕点吃,邓殊原见她吃的这么开心,也跑上前从她手中抢了一块塞到嘴里,“吃什么呢,也给我一个!”
他嘴里塞了一整块糕点,说话口齿不清:“梅谢......哪呢?”
息影皱眉,嫌弃道:“说啥呢叽里呱啦的。”
邓绒玉忍俊不禁,“我哥他问梅谢雪在哪呢!”她跑上前抱住息影的胳膊,“息影!上次在宫里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息影对着她笑笑,“放心放心,我一点事也没有。”
等邓殊原好不容易咽下一整块干巴的糕点才清楚地说道:“梅谢雪在哪呢?”
“屋子里呢。”
“快带我去见见新任的梅丞相!”这句话从邓殊原嘴里说出来显得丞相这个职位非常没有水准。
息影一路忍着笑被邓绒玉环着胳膊带他们去找梅谢雪,邓殊原一跨进门便大喊道:“梅丞相,恭喜恭喜啊!”
梅谢雪喝茶的手一抖,无奈道:“每次就你来的时候会这么吵!”
“就是就是!”邓绒玉在一旁帮腔,进了屋子也没把息影的手松开。
梅谢雪听见她的声音,“绒玉也来了。”
“是呀,我来看看息影,顺便来给你贺个喜。”
梅谢雪算是听明白了,她今日纯粹是为的息影来的,看来他先前的那一番话说的很有用处。
邓殊原大大咧咧地坐在一边,伸手拿了块息影放在桌子上的糕点,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吐槽道:“可不是嘛,那天你和我说了让她好好待在家里,没事别出门,结果今日听说了我要来你府上,死缠着我要来,什么招数都使上了,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实在没办法我才带她来的。”
“哥!你怎么这样,我这不是担心息影才来的吗!”邓绒玉叫道,对自己哥哥的说法深感不认同。
息影拍拍她的手,“好啦好啦,多谢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邓绒玉立马换上了一副喜悦的表情,像是院子里突然绽放的迎春花,“真的?”
息影肯定道:“真的。”
邓殊原皱着眉看着他们,对她们这些姑娘真是搞不明白,他扭头对梅谢雪道:“你这息影给我妹妹灌了什么**汤,统共才见过三面,感情竟然好到这个地步,像是连我这个亲哥都比不上了。”
梅谢雪道:“那是自然,品性好的人自然会吸引来同样品性好的人,息影虽然面上冷冷但内心赤诚,绒玉喜欢她也不奇怪。”
邓殊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恋爱中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他再看向两个笑的像花一样的姑娘,嘴角竟然也不自觉勾了勾。
梅谢雪却道:“总归比某些一见面便要和姑娘打架的人好多了。”
这一句指桑骂槐让邓殊原猛的咳嗽了两声。
梅谢雪淡淡道:“打架就是容易让人生病。”
“少在那指桑骂槐了,说些正经的。”邓殊原对梅谢雪毒舌的本质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什么正经的?”梅谢雪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头微微往邓绒玉和息影的方向偏了偏。
邓殊原一下子就懂了,“息影,你可否带我妹妹出去逛逛,在这里吵的我头疼。”
“切!息影我们走!”
息影看了眼梅谢雪,只见他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明白他不愿意让邓绒玉知道这些,他要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息影应道:“走吧。”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梅谢雪和邓殊原两个人,邓殊原走到窗边关了窗子,屋子里一下变成闷闷的亮。
“好了,这下可以说了吧。”
“你想听什么?”
邓殊原一抬脚便踩在梅谢雪坐着的塌上,一片阴影覆到梅谢雪身上,可惜他看不见。
邓殊原的身子逼近他,几乎是面对面,“你前些日子写的那个什么《盛世千秋赋》应该就是为的这个丞相的位置吧?”
“我不过是想歌颂下盛世罢了。”梅谢雪笑道。
“呸!听你瞎说,这世道算哥屁的盛世!”邓殊原骂了句粗话,推了推梅谢雪,“老实说!”
“歌颂未来的盛世不行吗?以后的事情要由现在的人来决定、来推动。”
邓殊原也是个聪明人,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决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已经在丞相的位置上了。”梅谢雪说的很是没有所谓。
“你这样算是孤军奋战吗?”邓殊原语气难得的沉重。
“无妨。”轻描淡写。
“我们邓家向来独善其身你是知道的,我父亲不会帮你。”
梅谢雪道:“我知道,离我远点是对的。”
“可你是我的兄弟,我会帮你。”
梅谢雪摇了摇?头道:“因为你是我兄弟,所以我不想牵连你。”
“不管,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想帮就帮,你管不着。”邓殊原抱臂,很不认同他的想法,他带着一种独属于他个人的执拗在同梅谢雪说话。
梅谢雪皱了皱眉,脸上显出一阵悲凉和感激,“你可曾想过你父亲和你妹妹,你们邓家向来中立,你父亲拼了这么多年才挣得你们邓家这个地位,若是你以后出了事,不仅连累了你父亲不说,你妹妹今后的日子也不会这么无忧无虑!我的面前是刀山火海,你也要同我一起去闯吗?”
邓殊原也来了劲,“你不用跟我讲以后,我只看当下!我问你,倘若今日是我要去闯刀山火海,你会陪我去吗?”
梅谢雪愣了愣,他是会陪他一起去的。
邓殊原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是会陪我去的,所以你也不用拦下我。”
他翻了个身大摇大摆地坐下,又捡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嚼,“诶,你要做这些事,息影她知道吗?我看她的身手恐怕不止是个侍妾这么简单吧?”
“她知道。”梅谢雪的嘴角忽然无意识地勾起,邓殊原看到了,嘴里嚼糕点的速度都放慢了些。
梅谢雪又道:“她的身份不便透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好吧。”邓殊原状似无谓地耸了耸肩,“那她值得相信吗?”
“值得,她就同你一样,是可以同我一起去赴刀山火海的人。”梅谢雪没有注意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有多么温柔。
邓殊原的眼神却慢慢暗了下去,息影应该也是这样信任着他的吧。
“那就好。”
一阵笑声由远及近,随着开门声响起而渐渐明晰。
梅谢雪笑道:“回来了?”
息影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嗯。”
邓殊原起身,“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啊?”邓绒玉没想到刚回来就要走,“这么快就走了?”
“那你还要待多久?你今日赖着我出门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邓殊原弹了弹邓绒玉的额头,害的她捂着额头喊痛。
“那我们便先走了。”
“息影下次我再来找你!”
邓殊原就领着吵吵闹闹的邓绒玉出门去,随意瞥见外头正在开放的迎春花,颜色明亮,令人欣喜。
邓殊原低着头笑了笑,一片明黄花瓣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旋转落于地上。
他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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