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干净。”百名巡视着脚下的街道,她的一缕前发在秋风中扭动,好像一根天线,帮助她排查出有问题的地方。
大脑:“你当然精于劳动。在你遇金妮斯之前,就是你负责酒吧的营业后清扫。毫无疑问,你是荣耀的劳动子弟,和那些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家伙有天壤之别。”
我这么厉害?
大脑:“是的……就连工资都是天壤之别。”
心声:“早看他们不爽了。”
西城百名从我手中接过了扫把。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前的校徽,那是一个会纹在盾上的铭案。
大脑:“那是什么东西?”
我指着百名的校徽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大脑:“操!我没让你问她!”
西城百名说:“矢车菊。一种无聊的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脑:“你对花卉一无所知。别看我,是你自己不喜欢杂学才落得接不上话的下场的。”
心声:“问问百名,你可不可以摸她的校徽,让你的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纹章。然后用你的手掌*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胸脯。”
大脑:“别!我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朝你发出坚守阵地的指令了,但我还是要一次次地警告你:别。”
心声:“试着阻止我啊!德梅特里,就是现在!”
“能让我摸一下这朵花吗?”太迟了,大脑。我已经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不。”百名瞪了我一眼。
大脑:“你看我怎么说。”
“哦。”我倒抽了一口气。早晨的空气逐渐被升起的太阳烘烤至可口的温度,润滑了我干燥的气管。
“去给我买杯饮料来。”百名说。
心声:“她使唤你,就跟使唤她的跟班似的。顶回去,德梅特里。顶着太阳在这里干活的可是咱们,不是她!露怯只会被她继续压榨,看我帮你把场面赢下来。”
“我兜里只有三英镑了,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我喃喃说道。
心声:“你干什么?!不是叫你求饶,顶回去,顶回去听懂了吗?‘我不是你的跟班’‘要去自己去’。呛她一下也好啊。”
“那又不关我的事情。”百名皱着眉头,假装少年老成的模样。但那并不成功,我看得出,她的皱眉并不是厌恶,而是犹豫。“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跟我吹嘘自己多有钱的。”
大脑:“真忘了。”
“我?我说过这种话吗?怎么说的?”我指了指自己还没从酒精中解放出来的鼻子。
“你说,你从一个漂亮的妞那里拿到了很多钱,大概有五百镑那么多。说接下来还要从她身上榨更多钱出来……”百名看了我一眼,这回她真真正正是把那份犹豫转化成厌恶了。她嘴角轻轻颤动,就算还没说出来,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人渣。
“金——”我刚说出一个音,牙关条件反射地闭紧,“喀”地一声,上下牙齿对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它们划伤了我的舌头,阵阵血锈的甘甜在我的嘴里蔓延。
大脑:“闭嘴!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他妈的!等你睡着了,我就要拿根绳子把我们一起送走!这算什么事啊!要跟你这种不清不楚的家伙搭伙!别提金妮斯的名字,一个字也不准提!”
“什么?”百名问道
“没事,就是咬到舌头了。”我捂着嘴,吐出口血沫。
心声:“吐出来就不够*硬汉*了,你下次应该把血咽下去,咽进肚子里,细细品味痛苦,血丝被胃酸分解,让愤怒与仇恨在你的眼睛里滋长。硬汉就是这样来的。”
我把地上的血迹用脚踩掉,尽可能不在干净的街道上留痕——不然卫生就白做了。
百名把手搭在她的胸前的口袋上,似乎想从里掏出什么东西。
大脑:“嗯……可能是面巾纸或者是手帕,这类物品放在那个地方最干净。”
心声:“她这么关心咱们?”
百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把手撤了回来。
“我只有三英镑在身上了。”我重复这句话,仿佛它有魔法,可以劝使百名回心转意。“不骗你,我压根就没拿到那些钱,只是——只是些酒后的胡言乱语而已。”
“两英镑也够买一杯不带厚乳奶盖的栀香煮茶了。”百名说。
心声:“那是啥玩意啊?放了一堆糖的茶?我有上将橙味五年陈酿海军朗姆酒,可斩此将。”
大脑:“她还没放过我们……有两个综合的原因。她不相信你,这是其一;其二,她真的不知道该在哪里踩下刹车,也许这是她第一次对着别人颐指气使。”
所以……那个什么……茶?是指什么?
大脑:“是一种甜味饮料。在二十一世纪前叶的亚洲广泛流行,经久不衰。那时候它们统称叫‘奶茶’。到了二十二世纪中,奶茶就慢慢地不再是弄潮儿的一员。”
为什么?
大脑:“糖,大量的糖,堆积如山的糖。你真该去后厨看看他们是怎么配备牛奶和茶的。如果按那个剂量白口吃糖,你会感觉腻到恶心发呕。但如果混进饮料里就不一样了。一杯下肚,意犹未尽,再来一杯如何?今天喝饱了,明天再来一杯如何?反正也不贵,平价饮料,谁不喜欢呢?”
可现在是二十三世纪了,也就是说,奶茶们正在中兴?
大脑:“没错,它们从历史的边缘又爬回来了。这和大家始终没能摆脱糖分的依赖有关。摄入糖分,身体就会分泌一系列产生幸福感的物质,很美妙。”
我要戒糖。
心声:“你咋啥都戒?对自己这么狠,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你是一点骨气没有啊。”
大脑:“你不需要戒糖。实际上,我很推荐你摄入一点糖分。你太悲伤了,也太消沉了。身体里有一点糖会让你好受一点。”
“好吧,我去买。”我说,“可以分一半给我喝吗?我很想试试这个,我从来没喝过奶茶。”
“分两个杯子?”百名抱胸于前,“店家不会答应吧。”
“拿两个吸管。”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百名愣了一下。随即,那张小脸因为恼怒而迅速涨红。她朝我大喊道:“做梦!你去死吧!”
心声:“这可是在校门口,宝贝。”
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地站定在原地,不敢和周围投来视线的同学有目光交流。
我向后撤了一步,又撤了一步,然后快速逃离现场,去寻找奶茶店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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