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TM机前,游熄的沉默震耳欲聋。
滕侠渡特意站远了点,见状,清清嗓子,小心地走近,说:“这个,你听我解释啊,情况呢比较复杂……”
“麻烦你了,老师。”
没等滕侠渡说完,游熄转身飞扑抱住他,埋首在他怀里,闷声道:“对不起,要是那个下雨天,你没出门,或者我没往你那儿跑就好了。”
他第一次为自己给滕侠渡带来的种种,而感到懊恼。
滕侠渡怔了怔,旋即一笑,手掌轻拍游熄脊背,声音自信起来:“那可不行,要是没能救下你,我会后悔的。”
游熄紧紧抓住那两张薄薄的卡片,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管钱,他亦有在家中帮父母的经验,比把卡给了他就不闻不问的滕侠渡更清楚,本来的账单流水。
单看餐馆的收入,是绝对支撑不了他们二人的日常开支和房租的,多亏有滕侠渡在从前攒下的家底……但现在,为了给他一个上学的机会,积蓄几近耗尽。
甚至是中午跟他提及这件事后,下午就办好了。
这说明什么?一定是滕侠渡早就为他做好了打算,无论他是否应下,都要给他一份退路。
滕侠渡忽地感觉衣衫似有湿意,霎时手脚一僵,纳罕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他们应该没到破产的地步吧?
眼泪与游熄,简直是极少见到的搭配。那双眼尾飞翘、波光粼粼的眼,就这样映着滕侠渡的面容,没有做作的试探,也没有虚伪的悲戚。
游熄的胃口很挑,这不仅体现在衣食住行上,更是在玩游戏时,他不介意玩法,从孩童就能简单上手的跳皮筋到桌游,再到电子游戏,他只看剧情是否有趣,其中,总有少数能让他也为之落泪的剧情。
自然,游熄心情好时就爱折腾滕侠渡,心情差就更加了,要么揪着他去学校的游戏狠狠过瘾,要么要他跟出门去当任劳任怨的拎包人。
像眼前这般……沉默地流泪,泪光盈盈地看着他,即便是这十年来,滕侠渡都从未见过。
“怎么哭了?”即便滕侠渡心里门清游熄都是游熄,不要将他独立对待,也是难免对美人落泪心软,柔声戏道,“总不能是觉得我没钱了,嫌弃了吧?”
“怎么会!”游熄话语带着轻微的鼻音,“钱而已……老师做菜手艺那么好,能赚的……”
他顿了顿,坚定地对滕侠渡说:“老师,就算是上学之后,我也不会落下你的训练的,我要赶紧能和你并肩。”
游熄不是听不懂宫崎莲的弦外之音,但他那时多少存了逃避的心思——反正滕侠渡做得到保护好他,不会让纷沓而至的恩恩怨怨干扰到他,他只要再快一点、快一点地杀掉小格兰特,还有其他人……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就算和滕侠渡对峙、心思全被对方点破,也没有动摇过,直到接二连三地发觉,滕侠渡暗中为他做下的这一切打算。
甚至这一连串事由的开端,就源自于格兰特拿他双亲的骨灰要挟,滕侠渡才只能被动地接招,步步踏入如今的局面。
“我绝对不要成为你的累赘,”游熄紧紧攥住滕侠渡的衣服,“你也不许对我有所隐瞒,那些针对你的暗杀,我要和你一起面对!”
眼前泪眼朦胧的少年话语坚决,看上去亦是乖巧到令人心疼的地步,红润的唇瓣抿着,残留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不甘地望着滕侠渡。
滕侠渡不禁想到他书写的剧情里,明媚张扬的主角,掷地有声地说着“师父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剧情都七拐八绕成这样了,还能悄悄扣上一点原作的模样,游熄究竟花了多大功夫来构建这个游戏?还要在他面前装作不值一提、云淡风轻的样子?
按常理,他早该藏不住,得意洋洋地告诉滕侠渡,炫耀他的能力,然后要滕侠渡感恩戴德地陪他玩。
难道说……这本该是一份礼物?为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相爱十周年吧?滕侠渡觉得荒唐,这哪像游熄的性子!
“真感动,”滕侠渡敛去这些尚未寻得实证的念头,屈指轻弹游熄额头,故作轻松道,“那我就说了啊,菜刀就是如此这般报废的,太可恶了,连我们剩下的营生都不放过。”
游熄闻言,恨恨地咬牙,与滕侠渡同仇敌忾:“没关系,我会赶紧成长起来的,下次,面对那个女人,我会让她知道,老师才不会看错人!”
“她可厉害着呢,”滕侠渡说,他也期待在如今的剧情走向里,宫崎莲会以何种身份再登场、出现在游熄身边,“说不定以后你会和她关系不错。”
游熄一脸不信的表情,转而说道:“对了,以后我们用钱要更仔细了,老师,你不要再这么大手大脚的。”
“啊?谁?我?我花钱大手大脚?”现在轮到滕侠渡一脸难以置信,他指了指自己,哽住,又放下,“好吧,我知道了。”
明明每一步都是他的计划之内,怎么他偏偏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呢?
滕侠渡本想照着当初送滕饮夏上学时的一应东西,给游熄也准备一份,结果人管钱的大手一挥,对自己都苛刻到了一种地步,开学当天,甚至不愿意让他去送。
小游熄凭空捏造的这所高中,距离不近不远,是所典型的“白人”式M国高中,在这时代背景下,想都不用想,一定会出现经典的霸凌情节。
“倒不是担心你被欺负,”滕侠渡皱着眉,拍了拍游熄身上不存在的灰,“但跟普通人打架记得收着点力啊,别整出刑事案件。”
游熄给自己扎了个小辫儿,在脑后俏皮地翘起,随他背上包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打了下滕侠渡的手,说:“老师在家,好好做生意,我回来要看账本的。”
这种宛如妻管严的感觉……滕侠渡一噎:“……是是是,知道了。”
话虽然答应了,但游熄刚走出没几分钟,滕侠渡就跟了上去。
这几日,除了为开学季做准备,滕侠渡没忘继续教导游熄,尤其是在侦察与反侦察的相关知识上。
游熄是憋着股劲,对自己输给宫崎莲耿耿于怀,再加上他天赋异禀,滕侠渡教什么都一学即会,而找上门来的杀手……虽然目前更多是为了让游熄有自保能力,但来都来了,顺便就当了给他练手的教具。
“他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枪支组装速度再有突破的昨日,游熄这么说到。
目前为止的所有暗杀,全都仅仅针对滕侠渡个人,游熄一连审问几人,得到的回复都是“你是谁?我们找的是‘传奇’”。
“你还失望了?”滕侠渡挑眉,这些人的水准不算高,都没干扰到他们正常开门做生意,“让你搅进来,那我不就白费心力了。”
游熄不服气地撇嘴:“现在说这样的话,老师,你未免太天真了。”
这熟悉的被怼的感觉。滕侠渡嘴角一抽:“臭小子,这副样子还装什么老成。”
不过,游熄的疑惑确有值得深究的地方,再怎么说,他都是如今跟在滕侠渡身边最亲近的人,真的没人会打他的主意吗?
“呀,老师,好巧,您也跟踪?”
思绪刚转个弯,滕侠渡就与宫崎莲狭路相逢——没办法,游熄现在的确警惕,方才那个路口,得藏一藏才能跟得下去。
“好巧好巧……不对,我这是送孩子上学,什么跟踪,我可没有。”滕侠渡断然否定,“倒是你,跟着我家孩子干嘛。”
宫崎莲抬手掩嘴,弯眼一笑:“老师还是这样幽默。”
她今日没穿在莲之馆的和服,一身简洁干练的衬衫黑裤,皮鞋锃光瓦亮,还戴上了一副红框眼镜,整个都市丽人的扮相。
“我只是在上班路上而已,偶遇熟人,前来打个招呼。”她从包中翻出卡片,在滕侠渡眼前晃了晃。
那赫然写着“高崎夕子”,在怀特高中担任艺术老师一职。
是游熄就读的学校名字。
“有关游熄的委托,莲之馆帮忙了?”滕侠渡立刻明白过来,郑重道,“谢谢。”
宫崎莲捋起耳发,微微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你的那位老爹亦从中出力不少,说到底,当前他只是个被牵连的无辜少年,你才是大鱼……老师,我越来越对他感兴趣了,你对他,到底抱有何种期望呢?”
与宫崎莲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相对,滕侠渡反问:“我和他既是师生,那还能有什么期望?望子成龙咯。”
“是吗?”宫崎莲轻轻说,“我还以为你只想把他留在身边。”
滕侠渡似笑非笑:“他才十五岁,莲。”
“少年人长得很快的,”宫崎莲温婉笑道,“尤其像我们这种一夜经历剧变的少年人。”
宫崎莲会说这种话吗?OOC了吧?滕侠渡腹诽两句,眯了眯眼,直言问道:“你会保护他吗。”
“其实我们都没资格做保护者,”宫崎莲迈出步子,“在他成长为和我一样的复仇者之前,别死了,滕侠渡。”
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宫崎莲与滕侠渡擦肩而过。
滕侠渡:……宫崎莲那台词好中二啊,是我这个原创的问题还是游熄二创的问题啊?
游熄:(打喷嚏)谁背后蛐蛐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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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出租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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