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安铎想得还挺美，想让他现在就睡觉？

做梦。

卡瑟才刚运转了一点魔力，心里咒语都还没成型，躺在床另一侧的艾利·安铎已经一只手撑起身子来看他。

在视线被那片金色捕捉的瞬间，卡瑟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魔力，再次烟消云散。

“？”

他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艾利·安铎。

“睡觉，”艾利·安铎抬起另外一只手，蒙住了卡瑟的眼，合上了他的眼皮，“明天再把魔力还给你。”

彻底的黑暗中，艾利·安铎手心的的薄茧和温热触感变得格外清晰。

卡瑟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晕沉，后脑勺下的枕头柔软无比，与眼皮上的温暖、身旁人熟悉的气息加在一起，几乎像某种催眠的药剂。

或许他真的应该休息了，卡瑟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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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睡好。被艾利·安铎牵着站起来的时候，卡瑟还有些睁不开眼睛。

好像脑子里蒙了一层雾。他想。

卡瑟缓慢地眨着眼，任由艾利·安铎抓着他，完成了洗漱、束发一系列工作。

对方动作依然准确无误，但在艾利·安铎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一把梳子，给他梳头发的时候，卡瑟终于清醒过来了。

无他，艾利·安铎扯到他头发了。

“痛。”卡瑟说着，余光瞥见艾利·安铎的手很短暂地停了一下，随即梳得更慢了。

这人难得的认清了自己的水平，没有强行把他的头发扎起来，而是简单的顺着后颈，把头发绑到了一起。

艾利·安铎绑得有些太低了，卡瑟甚至看不到对方是拿什么给他绑的头发。

至少他亲爱的勇者大人依旧说到做到，在被对方用锁魔绳牵着走出房间的瞬间，卡瑟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魔力重新充盈起来。

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毕竟昨天不分青红皂白收回他魔力的，也是艾利·安铎。

等这人端了一盘有一大半都是绿色菜叶子的早饭放到卡瑟面前时，他心里的烦躁感几乎到达了顶峰。

他不喜欢一次性吃那么多蔬菜。

卡瑟皱了皱眉，正盯着某片菜叶跟自己做心理斗争的时候，艾利·安铎又给他递了一个干巴的面包。

“艾利·安铎，把我的蜂蜜给我。”卡瑟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对方将蜂蜜递给他以后，卡瑟才觉得眼前的食物勉强可以下咽了，慢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卡瑟几乎已经对艾利·安铎的视线免疫了。他于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对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在他吃那些味同嚼蜡，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乖乖吞下的东西时，艾利·安铎注视着他的眼里，金色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他只是听到，先他一步吃完早饭的艾利·安铎，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某人思考时的习惯，他几乎都要以为这人在催他赶紧吃完饭出发了。

艾利·安铎在思考什么？卡瑟想。

走到路上的时候，卡瑟才发现这人把锁魔绳收得更短了，现在他的活动范围在艾利·安铎周围一步之内。

发什么疯？

一步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卡瑟在心里判断道。

锁魔绳已经无限接近紧绷，如果想要手腕感到和先前一样的自在，他就必须与艾利·安铎走得更近。可是现在，这人的存在感已经强烈到要占据他的所有感官了。他抬头只能看到这人的背影，呼吸间只能感受到这人的气息，甚至他连自己走路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如果他稍微得走慢一点，不去配合艾利·安铎的步频，腕上的绳子就会立刻绷紧，艾利·安铎绝对因此会回头看他。到那时恐怕这一步的距离都将化为乌有。

他绝对接受不了。卡瑟想着，额头差点撞上艾利·安铎后背。这让他极短暂地愣了一下，再三权衡后，卡瑟压下了心里的抗拒，不再多做思考，而是任由艾利·安铎牵着他往小镇外面走。

重新踏上松软的泥土地时，艾利·安铎才终于慢慢地松开了锁魔绳，拿出他们绘制的地图，示意他走过来看。

怎么感觉这人松手的时候很不情愿啊？卡瑟敛眸，目光聚焦到简洁的地图上时，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缕无法解读的混沌感，仿佛那不是地图，而是一堆毫无意义的、读不懂的鬼画符。

卡瑟额边的血管跳了下，再次去看时，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他缓慢地将圈出的范围与面前的青山一一对应。

艾利·安铎指着地图道：“周边一共三座山，十一处魔物巢穴。”

“我们今天清理已经确定的这三处，然后去探察一下离我们最近的这个不确定点。”

没得到回应的艾利·安铎扭头，看向身旁的卡瑟。

卡瑟正开始消化艾利·安铎的计划，毫不犹豫地计算着最佳的行动路线。他对艾利·安铎的注视视若无睹。

“卡瑟？”艾利·安铎在喊他的名字。

“……嗯。”卡瑟轻轻地皱了下眉，抬眼道：“怎么了？”

在他看来，艾利·安铎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用惯常的语气回道：“没什么。”

紧接着，对方问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意见，”卡瑟指尖简单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是不是也是这个路线？”

艾利·安铎点头。

“那不就完了。最优路线就那么一条，我能有什么意见？”卡瑟道。

况且他提了艾利·安铎也不一定会同意，卡瑟想，那还不如不提。

他于是很平静地跟在艾利·安铎身后，对方剑光闪烁，干净而利落地解决了第一处巢穴里绝大多数的魔物。而他居然只需要站在对方身后，处理那些突如其来的偷袭，施几个对他来说简单得不行的攻击魔法。最后收收尾，与艾利·安铎一起清理魔物逝去后残留的黑烟，将影响降到最低。毕竟这深山中，还生存着不少其他的生物。

这种模式有些陌生。卡瑟抬手抚了一下耳畔的紫水晶，触感温热细腻。他们以前解决魔物都是对半开，公平公正，一人一半。

而今天，艾利·安铎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战斗。

这让卡瑟难得的将注意力分散到周围的环境中。他早就习惯了从环境里收集信息，此刻的空闲，更是让这个习惯自然而然地放大到近乎无限。

山间的空气湿润清凉，属于春天的那些落叶一踩上去就会哗啦作响。魔物的气息并不能掩盖自然的生命力，卡瑟想，否则他脚边的蓝白色小花，怎么会散发着浅淡却坚决的、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大概是他们行动得太快了，卡瑟想。否则为什么，风明明混杂着植物气息吹到了他身上，他却罕见地没有感知到凉意。就好像，他与此间已经产生了一层微妙的隔阂，相互看见，却无法触碰。

不过一刻，他们已经赶到了第二处巢穴。确定了位置和信息就是这一点好，不需要犹豫，只要往巢穴里走就行。卡瑟藏匿在山洞的边缘，视线里，艾利·安铎仍极快的清剿着，没有一次挥砍被浪费，剑术一如既往地精湛而高效。

这极大程度上减轻了卡瑟的工作量，让他终于抽出时间来整合信息。

卡瑟几乎不会浪费任何可以思考的时间，一如此刻。

他试图分析起他和艾利·安铎昨天没来得及讨论的话题——选择。

“我们付出了选择的权利。”是什么？

是小镇的居民做出了选择，还是他们被选择了。卡瑟不紧不慢地想着，思绪却如同化开的奶油，黏黏腻腻，无法聚集在一起。卡瑟终于发现，他的思维似乎不能连贯起来了，好像每一个细节都是一座孤立的小岛，不存在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可能性。

这个认知让卡瑟有些不安，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还没来来得及继续想下去，身体就先于大脑动了。他下意识抬手，一道暗芒飞出，立刻解决了尝试逃离艾利·安铎攻击范围的魔物。这是早已镌刻在身体里的战斗本能，与思考无关。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艾利·安铎走出巢穴，拍了下卡瑟的肩膀，道：“走了。”

“……哦。”

很快，两人便沿着地图来到了第三处巢穴。

这处魔物巢穴具体并不位于山洞里，它是一处由低矮灌木划定的区域。卡瑟不自觉地抬头望天，湛蓝之上，云卷云舒。云朵聚集出一个具体的形状，然后在飘荡中缓慢前进、溢散，最后消失不见，这似乎也是一种自然规律。

天空原来是这样自由的图景。

好美。卡瑟想。

回过神来，一眼望去，艾利·安铎的动作依然干净流畅。第三处的魔物比前面两处更弱，对勇者大人来说，处理起来应该十分得心应手。

这人似乎不是很需要他啊，卡瑟想着，思绪再次不自觉地飘向远方。

这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居然是艾利·安铎。

从进入小镇，到今天早上。艾利·安铎对他的控制和束缚越来越……那个词应该怎么说来着？

卡瑟的思绪断了。

他心脏无可制止的开始剧烈跳动，身体里血液每一次的奔涌都变得无比清晰。思维的迟滞对于他来说比死亡更加可怕，他身体的反应正印证着这一点。

哪怕是这个早已埋在他心底的念头，此刻都缓慢无比，废了好半天劲才从土壤里冒出芽。

心跳声越来越大，卡瑟抬头四处打量，他几近疯狂地想要去捕捉什么，分析什么，好让他的大脑因为思考而重新变得清明。

可能是空气、可能是树木、可能是花儿、可能是云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卡瑟将视线落到了远处山坡上的一株开着白色花朵的低矮小树上，苍白、盛大。

这是什么花？他想。

这是什么花？

……杜鹃？山茶？还是荼靡？

它开得那么肆意，那么无声地宣告着春天的降临，那么不遗余力地表达着自己的生命。

卡瑟止不住地想，现在还是春天呢。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从生死时速中活下来的作者已经完成对自己意识流表达的修改。

【嗯！现在总算能看了！】大概这种感觉。

感谢大家的喜爱，第二十章的评论会一并在下一章感谢。但我还是要先说啦，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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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耐你的5瓶营养液和评论。

感谢白绒团子的评论，虽然我很想回应你，但【此作者回复涉及剧透，已屏蔽】。往后看就知道啦！

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故事！祝大家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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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示我以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