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杀意，冲着自己而来，蒋婆只觉得浑身冰冷，瘫在椅子上，苍老的眼睛空洞无神，她越来越看不清数儿的面孔。

“许攸马上就十八岁了，万一把许家人招来怎么办？”

他们这么对待许家的二小姐，被发现了，哪里还有活路。

蒋数目光渐深，讽刺一笑，“许家不可能再找这个废物，要来也不过是亲自送她上路。”

“哪怕是夫人，也没法保住一个连奴隶都不如的人。”

“这是最后的机会，随着这个小废物逐渐长大，许家送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差，如果我们不借机再捞一笔，我以后靠什么继续修行。”

没有许家的资源，他就被打成原型，一无所有，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蒋婆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真的要冒着被许家发现的风险，去要东西吗？

“容我再想想。”

面对她的拒绝，蒋数脸瞬间拉了下来，厉色呵斥道，“想想，你难道想让我像你一样，一辈子做许家的家奴吗？”

他的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蒋婆的内心，像枯木一样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这是在怨我，要不是我接下照顾二小姐的活，你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吗？”

蒋婆为了他，放弃了所有底线，纵容他挪用许家送来的资源，在外挥霍摆弄，甚至还由着他磋磨那可怜的孩子。

她现在再也不敢照镜子，生怕看到那副陌生恐怖的面孔。

见她情绪如此激励，蒋数无奈地叹口气，女人就是心软，无法成就大事。

“娘，儿子只是有些着急，并不是怪你。”

他走到蒋婆身前，按耐住心底的不耐烦，轻轻揽住她发颤的双手，哄道，“我知道娘为我付出许多，儿子甚是感激。但如果不走最后一步，前面的努力都会白废，功亏一篑。”

“我知道你是担心许家发现，痛下杀手。等我进入中央书院，就可以离开上尧镇，许家找不到我们头上。”

蒋数的眼底写满了野心和**，他仿佛看到以后美好的生活，语气格外自信，“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彻底洗刷那不堪的过去。”

蒋婆将他的手推开，缓慢地说道，“我拗不过你，这会是我写的最后一封信，至于会有什么结果，我们母子二人一起承担。”

见她妥协，蒋数满意一笑，做小儿状，“娘，你对儿子太好了。”

蒋婆麻木的眼神漂浮在空中，找不到落点，她的语气格外虚渺，“你想好了吗，只要四品洗髓丹，不要别的东西？”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内心不停盘算着以后所需的资源，没有许攸做血包，他还有王婉儿。

“四品洗髓丹足以，就说给那小废物改善体质，要太多，许家会起疑的。”蒋数十分可惜，不能借机多拿一点。

“有了它，婉儿才能稳稳进入中央书院，回归王家，届时她就能支撑我继续往前走。”

蒋婆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不是喜欢她吗？”

“喜欢呀，”他面色带有几分阴鸷，突然缓缓笑起来，意味不明道，“但我更喜欢她背后的王家。”

她心中最后一口气泄了出来，无力地撑起身子，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去，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因为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把两个孩子都毁了。”

当初那个两个孩子，是多么要好。

十几年前，她与叶奴带着二小姐和数儿来到上尧镇，悄无声息地搬进这座宅子，开始了新生活。

穿着锦衣玉服的小女孩，牵着绿衣少女的手，小心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眼角还擒着泪水，“叶奴，攸儿还能见到娘亲吗？”

叶奴心底一软，停下脚步，“当然可以，二小姐只是在这小住一段时间，等后面成功启灵，夫人就会接你回家。”

蒋婆把东西一一搬进宅内，听到她的哭腔，连忙来到她身前，细心哄道，“二小姐别哭，这里可比许家舒服，攸儿不会被关在房间里，无法踏出院门。你现在可以在这座宅子自由活动，与数儿一起玩耍。”

说着，就把一旁的小男孩推过去，用眼神示意他。

蒋数不情愿地向前，牵起她的手，往花园里跑去，“二小姐，我带你去玩。”

许攸不自觉跟了上去，新奇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彻底被转移注意力。

见她重拾微笑，叶奴松了一口气，“也许夫人的决定是对的，在这里，二小姐可以更好的成长。”

而不是被藏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像幽灵一般，除了他们以外，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蒋婆满脸微笑地看着两个孩子玩耍，她最心爱的孩子就在眼前，心里格外满足，“等二小姐长大后，就可以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叶奴迟疑道，“夫人说不能让小姐出门。”

她早就想好了，虽然有些逾越规矩，但只要为了孩子好，她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只要不被人发现她是许家小姐就好，蒋家可以接受一个平凡的孩子。”

“说不定小姐出门后，就可以成功启灵，回归许家。”

叶奴微微行礼，认同道，“希望如此，小姐在许家压力太大，也许就是这样，才导致迟迟没有引灵入体。”

后面的日子，是许攸最快乐的时光，她尽情探索这片陌生的天地，与蒋数玩耍，做了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

叶奴会悉心照顾她的起居，蒋婆则出门与邻居社交，撑起这片天。

周围邻居都知道，这里来了一户了不起的人家，好像是姓蒋，一个叫蒋娟的中年女人，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每月初十，还有一辆神秘的马车，听说是孩子的父亲，送来的生活用品。

叶奴将夫人送来的东西，一一装箱，由蒋婆记录造册。

“夫人还是惦记着小姐，送了那么多修行资源，这初级洗髓丹，正适合小姐使用。”

“毕竟是从夫人身上掉下的肉，”蒋婆也是个做母亲的人，深有体会，“倘若不是夫人强力要求，二小姐可能在出生那刻，就此消失。”

“夫人是最期望她启灵成功的人，哪怕没有大的前程，也可以正常的活着。”

也正是她懂夫人的心思，才能一直照顾许攸到现在，直到此刻全面接手养育的职责，在某种方面，她算得上二小姐养母。

在临走前，夫人特意把她叫来问话。

“蒋娟，你在许家做事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当真愿意前往上尧？”

蒋婆眼角一红，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愿意，我舍不得二小姐。”

“你从小就细心照料攸儿，放佛对待亲生女儿一般。我相信你的为人，把我的孩子彻底交给你，你一定让她快乐长大。我送去的每一份东西，都有一部分是给你的奖励，可以给蒋数使用。”

“请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二小姐。”

蒋婆回过神，从大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上面写了蒋娟二字，这就是夫人给她的奖赏。

有了这笔额外的资源，数儿的修为快速增长起来，他身上显现出较高的天赋，让她看到了希望。

而二小姐还和以前一样，无法感应到灵气的存在，甚至身体不能承受更多的灵丹，夫人送过来的灵药渐渐耗损，失去原有的药效。

那些在外人看来格外宝贵的东西，就这么随意积压在库房，在长时间封存中渐渐失效。

蒋数得知许家马车刚刚离开，就迫不及待来到库房，眼珠一转，往她身后望去，撒娇道，“娘，数儿马上就要去天府院，你能不能多给我一些资源。”

她面无表情地把拉开，往外走，“这个月份例早就给你了，再多的也没有。”

“娘，”他不甘心地看向库房，“你再多拿点又怎样，你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反正她也用不了。”

蒋婆一愣，严厉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蒋数噗嗤一笑，回想起昨天吃的皱皮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娘偷偷把那些不能放的灵果都给数儿吃了。”

她立刻捂住他的嘴，小心看向周围，轻声说道，“我那是为了不浪费，那灵果坏了，甚是可惜。”

“你怕什么，这座宅子，不是由你做主吗？”

蒋数一把扯开他的手，不以为意道，“那个小废物被娘养得马首之瞻，说什么都信，至于叶奴，不过是一个凡人奴隶。”

他们守着那么大一座宝山，却只能干看着，这让他如何甘心。

“你都拿了那么多东西，也不差剩下那些，与其让那些资源被白白浪费，还不如用在我身上。”

蒋婆心底一沉，死死握紧拳头，怎么也过不了心里这关。她从未想过要挪用属于许攸的资源，因为她从小是苦过来的，见不得那些好东西白白浪费，才会偷偷拿给他使用。

蒋数没想到她奴性竟然这么强，如此死板，轻声哄道，“娘，为了数儿的前程，我们就挪用一下，大不了以后，我好好照看二小姐就是，我变强了，也能好好保护她。”

她心里十分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那些东西放着也会坏，最终也不过消失，和我用了是同一个下场，对二小姐没有任何帮助。”

蒋婆被他彻底说动，下定决心，“那就这么说好，你以后要好好对待攸儿。”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退让一步以后，就会步步退让，直到坠入深渊，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