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渠大运河贯通南北,是重要的交通要道。
前朝周武炀帝,好大喜功,最喜打猎,为去北边游玩,满足其骄奢淫逸之乐,就曾规划凿建陵渠大运河。
当时迁徙了数十万工匠苦力,花费巨额白银,辛辛苦苦凿建三年。
但因工程量巨大,只凿了一半,就造成民怨沸腾。
又连续几年遇上洪灾干旱,民间真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之事随处可见。
百姓不堪忍受周武炀帝的暴政,纷纷举起反旗,烽烟四起。
大晋的开国太祖,赵旷也是其中一员。
周武炀帝也因此被视为暴君,陵渠大运河也成了导致周武朝覆灭的缘由之一。
大晋群臣素来对此讳莫如深,如今竟然要重建?
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程幼瑜幼年时,读过这段史实,当时阿耶还不无遗憾的感慨,“若是陵渠大运河能凿建成功,南北相连,也不知要多出多少生意来,实在可惜得很。”
只是不明白这事与程家有什么关系?
为何又需要她帮忙?
程幼瑜迷茫的眨了眨眼,不解道:“大堂兄,重凿陵渠大运河乃朝廷之事,这与你来京城有何关系?”
程元弘知道自家堂妹年岁尚小,对家中生意也一知半解,便笑道:“三堂妹可知,岭南最大的石料厂乃程家产业?”
程幼瑜瞬间明白过来,睁圆了眼睛:“大堂兄是想掺和运河修建之事?”
程元弘有些意外程幼瑜的聪慧,没想到他不过提了一句,三堂妹便了然他的意图,还以为要费些唇舌解释。
这位三堂妹虽非在程家祖宅长大,但到底是程家血脉,对于商贾之道,一点就通。
不由得一笑:“重凿陵渠运河乃是大肥差,所需石料不知要多少,我程家正好有石料厂,若能从中讨些差事,一则可赚取大笔财帛,一举打响程家石料的名声,二则也可讨好金陵贵人,为程家商贾铺路。可谓一举数得。”
程幼瑜却有些忧心,陵渠大运河因着前朝的原因,素来没什么好名声,
突然掺和进去,其中波诡云谲,只怕会让程家深陷泥潭。
犹豫道:“大堂兄,此事可是大伯父之意?”
程元弘瞧见她脸上的忧色,对她的忧惧了然于胸,不由得想三堂妹始终是女子,胆小了些。
笑了笑:“家中事务繁多,父亲无暇分身,如今石料厂由我承管,遵循程家祖训,自是由我做主,三堂妹放心便是。”
他顿了顿,又道:“此事只需三堂妹在宫中打听打听,修建陵渠运河之事由谁主建,派人递个话与我,其余之事,自不需三堂妹操心,待事成之后,为兄定不会忘了给三堂妹添一份丰厚的嫁妆。”
程幼瑜犹豫一阵,还是决定应下。
她倒不是为了那份嫁妆,大堂兄既然有心掺和,只怕她不应允,也能从其他渠道打听运河之事。
既然如此,何必开罪于他。
更何况若只是打听谁人主建,应不是什么难事,对她到也无伤大雅。
她也可以趁此机会,试探程太妃倒底是作何打算。
从法门寺回来后,程幼瑜便越发察觉程太妃对她的异样来。
虽然心下有了想法,但面对着大堂兄,她倒也不好答应得太满,只道:“大堂兄既然这般说,小妹便去打听打听,只是大堂兄也知道,小妹人微言轻,只怕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只能尽力而为。”
程元弘大喜,拱手道:“多谢三堂妹。”
程幼瑜哪敢受他的礼,侧过身去:“大堂兄不必客气。”
因着这件事,程幼瑜来时想要见家中之人的急切心绪,淡了许多,没待多久,便带着海棠回去了。
……
回了揽月阁,程幼瑜换了一身衣衫,等着程太妃的传唤。
果然,没过多久,檀香姑姑便来说,太妃娘娘请她过去。
程幼瑜看了一眼回来后就不见身影的海棠,心中了然,想来海棠应先回过程太妃了。
她也不耽搁,跟着檀香去了寿康宫的主院。
雅致的房屋内,兽首的香炉散发着幽幽香味。
窗柩下的凭几上放置着一个圆肚细颈的天青色汝窑,窑口插数枝盛开的玉兰,给房中添了几分雅趣。
程太妃倚在妃红色软榻上,眯着眼假寐。
两边各跪着两个小宫女,在旁边打着扇子。
室内一片静谧。
程幼瑜进来,先抬眸瞥了一眼程太妃的神色,方屈膝见礼。
程太妃支起身子,靠在檀香递过来的软枕上,睁开眼笑道:“怎得回来的这般早?弘儿难得来一趟金陵,原还想你们兄妹许久未见,要多留些时辰说说话。”
程幼瑜微低着头,笑:“大堂兄事务繁忙,我能见着家里人便心满意足,哪能耽误他。”
程太妃不置可否,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乌鸡人参汤,抿了一口,缓缓道:“哪能忙得连说话的时辰都没有……弘儿这次来金陵,可同你说了缘由?”
程幼瑜自不会隐瞒,她本就存在试探程太妃的心思,便将大堂兄找她帮忙的事说了一遍。
程太妃静静听完,汤蛊盖轻轻扣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弘儿倒是大了,能为家族出力了……”
她温和沉静的眸光看向程幼瑜:“你是怎么想的?”
程幼瑜垂下眼眸,低声回道:“不过是探听些消息,原不是什么大事,若能为家族出力,我自义不容辞。”
程太妃皱眉瞧了她半晌,有些失望:“这宫中之事,哪里分大小,一不小心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再说宫中最忌女子干涉朝堂之事,你既进来了,该知道谨言慎行才是。”
程太妃这些时日的异样,她看在眼里,便隐隐有了些猜测。
如今得到证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程幼瑜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垂下头,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太妃娘娘教训得是,是我想岔了,大堂兄那里,我该如何去说?”
程太妃语气淡淡:“此事我会向他父亲言明,这金陵可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他既想在这里闯出一些名堂,总该要靠自己才是,你无需多管,只需记住谨言慎行便好。”
程幼瑜屈膝道:“幼瑜记住了。”
眼见程太妃说了好些话,面上露出倦色,程幼瑜十分识趣的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一直在想着来金陵发生的事。
当程太妃要挑选家中侄女进宫陪伴的消息传到岭南,大伯父将人选定为容貌最好的她时。
程幼瑜便猜到了他们的打算,想着凭她的容貌,能够在金陵结一门好亲事。
只是金陵贵人何其多,皇上名下四子,除了大皇子成了婚,太子与唐水仙传过婚约外,三皇子与四皇子皆尚未定亲。
还有城阳公主府的二公子,这些都是程家高攀不上的贵人。
无论与谁结亲,对程家都是助力。
程幼瑜心知他们的打算,又一心想回岭南,因而在金陵这些时日,她对于这些皇子王孙都避而远之。
哪知今日听了程太妃这般言语,才知晓他们是将目光瞄准了太子。
要做太子身边的人和做皇子身边的人完全不一样。
这探听消息之事,若是皇子身边的人,自然无伤大雅,
若是太子身边的人,便是后宫干涉朝堂,哪能容得下她?
怪不得程太妃对她管束甚严,万般叮嘱,要她谨言慎行。
可不是么,太子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要温良恭俭,品性柔嘉。
程幼瑜想起她与太子的数面之缘,总觉得以这位太子的心性,他身边的人恐怕不是这么好做的。
何况这位太子心中还恋慕着唐水仙,自己又见过唐水仙与三皇子互诉衷肠,真嫁过去得多尴尬啊。
以太子的心高气傲,还不一定愿意娶她。
毕竟绿帽子之事,是个男子都会觉得糟心。
唐水仙因是太子心爱之人,爱得深了没法子,自己这么一个知道他戴了绿帽子的人,天天处在眼前,能不糟心么?
程幼瑜莫名的松了口气,能嫁不成自然是最好的。
以她商户之女的身份,能得一个侧妃的分位,怕也是托了程太妃的福。
太子侧妃听着好听,也不过是个妾,寻常女子谁愿意做妾?
程幼瑜虽是商户之女,也是有几分心气,并不想为妾。
若是太子拒绝了她正好,她可以借着这个借口,回岭南去。
程幼瑜一路恍惚的回了揽月阁,在小宫女的服侍下脱了鞋袜,换了舒适的居服。
海棠拿着一张帖子进来,递给她道:“这是淑妃娘娘的永安宫送来的帖子。”
程幼瑜接过,打开一看,是福康公主邀请她明日去永安宫参加赏珍宴的帖子。
不由得一笑,福康公主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十分讨喜。
想到明日的目的,她的笑容又淡了一些。
推她落水的凶手尚未找到,她的安危便多了一分不确定,也不知明日是否能有收获。
程幼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金陵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想起寄给阿耶的信,也不知到了没有,阿耶看着信,是否能来接她离去?
大伯父们肯定不同意,但是她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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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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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陵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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