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暂时解决掉顾凛南后,聂将心匆匆离开了那里。
夜风吹拂过树梢,缠着树叶相互摩擦沙沙作响。
一轮明月当头,点缀在茫茫黑夜中,发着冷光与晚风为伍。
聂将心还没走出多远,手机开始在背包里不断的震动,停了又震,震了又停,没过几秒,又从背包中传来了“叮叮叮”的声音。
两秒过去,聂将心利落的接通了电话,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她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我很快过去”后挂断电话。
好不容易从医院逃了出来,结果还是不得闲。
夜风丝丝鼓动,她将手机扔回包中后凉快步伐往前走,没过多久后有些不耐烦的抬手拂在脖颈上,轻轻歪动了下脖子,声音冷漠低沉:“嘶——,真烦。”
脚步蓦地中止。
一股风吹过聂将心脸颊,锐利冷冽。
她面沉如水,没有半点表情。
半晌,她轻吁了口气转过身,方才还搭在眼睫上的刘海顷刻掉落:“我看就跟到这里吧,如何——”
满天的乌云从远处强刮过境,月亮被黑色云彩彻底覆盖消失不见,而下一个瞬间,乌云密布的天被染成了血红色,四周的高楼大厦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碎裂成七零八落的土黄色石头建筑,墙角斑驳,野草寸生。
都市的车水马龙、璀璨繁华已经与她无关,此刻坐落在她面前的建筑和场景,分明就是某一个朝代的村落风光。
她的身边,还听得到小河流淌的声音。
空气中弥散一种拘禁和腐朽的气息,铁锈味,血腥味,泥土的味道以及雨水的味道交织混杂在一起,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血色花瓣撕裂开漱漱下落,掩在白茫的雾里行踪未明,又在沙土上苍凉镀上血印。
“你一直在东躲西藏,害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一道阴森鬼魅的声音强行的钻进聂将心的耳膜中,她只觉得从后背处袭来了大片风刀,一刀一刀割在她的背脊上,夺走了她后背处炽热的体温。
聂将心轻微的晃了晃头,从愈渐明朗的视线里,望见了一匹狼。
一匹身长高达两米站立着的、会说话的——狼。
聂将心还未来得及召唤出灵剑,从地底下探出头来的带刺藤条已经狠狠的冲她刺了过来。
身体瞬间做出了反应。
她迅速向后一躲避开藤条的攻击,拔出身边的剑纵身一跃冲狼妖的头颅砍去。
剑身受到的震动反弹到聂将心身上,她浑身一僵,没想到对方反而纹丝不动。
什么!
竟然——砍不开。
这家伙的头比钢铁还要硬。
夜狼妖抓住她愣神的那短短一刹那,握住聂将心的腿就将她狠狠地砸在地上。
藤条再次席卷而来。
手中的剑被摔倒了另一边。
她当即冷静着闭上双眼,霎时间,一把有灵无体的蓝色长剑从地底深处横空而出。
灵剑飞速的斩向藤条。
旧的藤条尽数被斩断,新的藤条却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缠上灵剑后将其化为虚无,缠绕在她腿上的藤条开始支离破碎,不过短短两秒,枝条开始重新组合,并在她的腿上越缠越紧。
聂将心猛然睁开双眼,下一瞬,藤条上攀扣住她细若无骨的腰肢往后猛的一拽。
她应势坐倒在地上,隐隐约约中,她好像看到黑色的裤腿被染深的痕迹。
这是,她的血。
面前的妖实力远超于她的预估,而现在的她,能力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
如今的她,制服不了面前的妖。
完蛋了。
“聂将心,这三百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不敢荒废自己的修为。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介普通凡人,要杀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夜狼妖露出尖锐的爪牙步步逼近,嘴角划出一道阴森危险的弧度。
他的指尖长到可以整个刺穿聂将心的脖颈,手掌大到勾勾手指就能轻易掐断她的胳膊。
人面兽身,躯体庞大,眼神凶狠至极。
聂将心对上抬头他的视线,刹那间,红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蔓蔓吞噬掉周边的一切。
漩涡中出现的人着一身黑色斗篷,黑色的帽檐挡住了她的大片额头,一双阴狠无情的浅棕色双眸主导着这张冷若冰霜的脸。
那个人站在一片火海中,挥着手里的长剑刺进身旁妖怪的心脏,几乎是一击致命,她推动着手里的剑,直至完全刺穿整个身体后才将剑身用力抽离。
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流进她的眼角,染红她的双手。随着镜头画面渐渐拉远,她的身后,伏尸百位。
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将手中的剑往身后一挥扔进火海中,只在一瞬间,火蛇顺着剑身的指引前进,吞没了一切。
画面定格在那个人沾染了鲜血的半张脸上,乌云泱泱集聚掳走烈日,世间骤然陷入昏暗。
那人却目光冷漠、坚定,嘴角微弯,仿佛她的眼里,没有那个被火蛇摧毁的世界。
聂将心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鲜血已经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但她此刻紧绷着一张脸,没叫出声。
画面中的女人,是她自己。
“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夜狼妖走到她的身旁,手里拿了一把长剑。待他走近后聂将心才发现,他的左眼处,有一道丑陋的长疤。
聂将心蹙眉眯眼看他,声音略微有些抖:“你是来复仇的。”
“你觉得,我该如何杀了你?就像你杀死我夜狼妖一族那样你觉得如何?”夜狼妖右手持剑,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剑身快速的擦过,半响,狰狞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惜你没有机会选择,我等这一刻,已足足三百年了。”
金属划过空气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剑身返过来的光在转念间迷了她的眼。
聂将心下意识的阖上双眼轻侧过头,手心的汗水溶着血液缓缓落下,风过时钻进伤口里折磨她的痛感。
逃不掉了,她想。
就在同一瞬间,耳朵里掉进了一个细碎的声音,尖锐却渺小。
她身子轻颤着,缓缓抬开眼,瞥见了被斩断了一半的剑。
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挡在聂将心身前,皮肤苍白神情冷漠,目光淡漠残忍,他轻握着双拳,唇角若无其事的轻轻一勾:“想要算账的话,也要懂得遵守着先来后到不是吗。”
“溟宋,你想要如何对待她,我管不了,但她的命今天我是收定了,不杀她,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用她的血,来祭奠我夜狼妖一族的亡魂。”
“哦,是吗?”身前的男子嘴角轻轻一提,下一瞬蹲下身子与聂将心对视,伸手轻抬起聂将心的下巴,淡然垂下目光,清冷微哑的声音自带诱惑力,问:“要我救你吗。”
聂将心一头黑色长发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她的四肢尽被藤条捆绑住,鲜血溢出皮肉外。
夜色下,她的脸更显得小巧白嫩,溟宋没从她眼中寻到恐惧与茫然,视线一低,瞥见她干裂的唇流出血来。
她正站在死亡边缘,只需片刻就能取了她的命。
此刻,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溟宋轻笑一声,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初次相遇那天的场景,今天的情形就与那天格外的相似。
只不过两人处境颠倒了。现在她是伤者,他才是那个可以救赎她的救星。
“还真是麻烦你一次次来救我了。”
溟宋最先在聂将心眼里看到了警惕的目光,她脸色憔悴苍白,气息微弱,因恐惧袭心而浑身发抖。
“这可怎么办呢,我可不办亏本生意。若是你将我身上的束缚除去,我就考虑救你,这样如何?”溟宋撤开手,抬手轻轻一挥,相互缠绕的藤条瞬间土崩瓦解,回到地里面去。
聂将心怔怔的望向他,心下微微一动:“我现在还办不到。”
“这样啊。”溟宋遗憾的看了一眼聂将心后快速的站直了身体,嘴角拼凑出一抹魅人心魂的笑容,最后瞥了一眼狼狈的坐在地上的聂将心,悠闲的转过身去,“或许,你可以试一试,求我救你。”
下一秒,溟宋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住。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似是过了电一般,不经意间轻勾了一下手指回握住那一处冰凉。
这是——,什么感觉?
他回过神去,看见身上沾染鲜血的聂将心目光坚毅声音细弱的说道:“救我,溟宋。”
恍惚间,他好似看见了前世的聂将心,目光决绝,穷途末路也绝不妥协。
下意识叫出溟宋名字的时候,聂将心的手却微微一松。
是他。
“罢了。”溟宋不带一丝感情将手抽出,用余光瞥了一眼聂将心后用冰冷的声线温和的说道:“算是你欠我一次,女人,这一次你可记住了。”
溟宋垂眸伸出右手,掉落在地上的断剑即刻就飞速滑到他的手中。他往前走了一步,冷着一张脸蔑视的说道:“虽我本意不愿意杀你,但是你就为了她,消失吧。”
溟宋手中的剑在那一刻快速的插进了夜狼妖的心口,穿透了他的身体。
在夜狼妖还没来得及回话的瞬间,他自己就化身成一团尘灰,风吹即散。
聂将心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溟宋,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溟宋黯然收手,转回身瞥了一眼面如死灰一般瘫坐在地上被吓破了胆的女人。
当日见到他时她还是一番冷静从容的模样,怎么今日见了区区一个小妖便吓得失了魂魄。
“别感动啊,女人。”溟宋蹲下身子用手拄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道:“若是你死了,我岂不是又要寻上你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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