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踮着脚尖轻轻的打开了父母睡觉房间的门,这是一个十米开外的窄小房间,房间里的家俱也很简单,墙边矗着一个笨重的大衣柜,留给一张双人床的位置已经很小了,所以这个房间几乎是除了沿着床边走路的窄长空间外,一点剩余的地方也没有了。床离门最近,一打开门便看见床尾两角中的一角。林静的眼尖,尽管昏暗厚实的窗帘已经把这房间的有限亮度遮住一大半。可是隐隐约约中还是看到母亲的一张脸被旁边早已起床父亲的半边被子整个遮住了,被角一直沿深到了床边。父亲早前在部队里养成了一个习惯,一直都是睡的早起的也早。或许他醒了之后看母亲睡得正酣,想起了昨晚上母女俩彻夜长聊这么回事,所以才多了个心思,没有叫醒母亲,自己也慌慌张张的就起来了,没有留心也没有留意,扬起的半边被子偏偏没有归位,把老伴的一张脸都埋在了里面。林静连忙伸手把母亲脸上的被子揭起,又弯曲下身子来,脑袋紧紧的贴在了母亲的鼻子下面,想要听听母亲的呼吸是否正常。只听母亲的鼻下突然终于长出了一口粗气,嘴巴也动了一下,可是眼睛还是闭合着,一只手则抬了很高又马上的放下,看得林静的眼睛都怔了。正在林静迟疑茫然之际,突然从睡眠之中的母亲的嘴边又吐出了几个字来:
“快……快……快岀来!”
声音虽是断断续读的,但声音却很大也很急。
结婚以后搬出去很久的林静,很长时间没有跟母亲同睡一张床了,记得小时候母亲的觉睡的很沉,如果中间没有人来打扰,一般的情况下,母亲躺下什么姿势,睡醒了之后还是什么姿势,这一宿觉下来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非得要等到你醒来,才知道你还活着。母亲听到此话总会随口说出一句父亲不爱听的话来:你倒好,非要等到你睡着了,这屋子里的人才能放下心来入睡,刚开始林静还会迟疑半刻一时没有全明白,不过紧接着母亲接下来的一句话总会逗笑一屋人:小偷一听这屋子里的动静,就是想偷也要纳闷一下,这睡人的屋里怎么还睡头牛呀!还敢进吗?最后肯定会绕道而去的。每次听到这里父亲也会反唇相讥的:睡觉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是进了棺材了。再说睡着了还能给你们站岗哨兵,又有什么不好?这一下连贼惦记都免了。
林静清楚父亲睡觉正好与母亲相反是躺下就着,并且鼾声如雷,只要是在屋子里,不管是远处还是近处,都能闻到其声,也跟著一起“沾光”了。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孩子多,母亲白天带孩子累了,晚上也没工夫跟他再计较什么了,累了,耳朵什么也就听不到了。到了晚年母亲不光觉少了,睡的也轻了。什么都能入耳了。什么也瞒不住了。所以几次三番的把被子从老伴身边搬走,为了是到另外一个房间躲个清净。只是近年来年事已高的父亲又添了新症:睡眠呼吸暂停症。只要是平躺下来,这病犯的频率就会越来越频。所以母亲只能又从另一个房间搬了回来,为的是能在跟前监督一下老伴的睡眠危险系数。不外乎是好提醒一下平躺下来的父亲赶紧背过身去,或者赶快叫醒他。在跟前尽管自己累点,总归自己也好放心一些。老夫老妻的守了一辈子了,没办法越到最后越是躲不开了,越到最后越要相近相守了。
虽然孩子们也为此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像背上背个乒乓球,或者把父亲的枕头调低之类的。但父亲那肯将就。最后还是母亲心疼起父亲来了说:老了,老了,依旧依旧吧,你让他什么都改了,说不定这觉就没有了呢。世上最美的事,无外乎就是能睡个称心的觉呗,少不得我睡得轻点就是了。
现在林静突然发现母亲的睡眠习惯毛病平添了不少,也许就是因为惦记和压力存下来的。现在不光是口吐狂言,还带着指手划脚的。林静越想越有点后怕,不禁把手伸了岀来,马上快触到了母亲手的时候,又把手伸了回来,她忘了算了,昨晚睡的晚,母亲到现在才睡了三个时辰左右,现在母亲的这种深度睡眠质量不正是应该要的吗?干嘛偏要打断了她呢?同时在心里也开始埋怨起自己来,要不是自己这一堆事儿,母亲又何必睡的这么晚呢?母亲又何必都起不来呢?正要缩手缩脚的走出去的时候,只是床上又传来了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下,这回不光吓了林静一跳,连手上拽着的一双袜子也下意识的扔在了地上。
“这梦做的我好渴呀!”
林静连忙转过头来一看,虽然也是说话,可是这次母亲的眼睛是睁开了,她好像已经醒来了。
“做的什么春秋大梦,惹得您又渴又是喊的呢?还拳打脚踢的直秀工夫。”
林静指的是刚刚母亲的梦话和手脚动静。
“梦话,我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反正上赶上就是一个字:急!”
林静说的是心里话,母亲梦中的三个快字,最后还好像嘱咐了什么:快岀来。弄得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惹得母亲这种睡不语的人也口生禁语,一再叮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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