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牧有些懵,但还是伸手去替祁雪擦眼泪,没想到祁雪又是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兀自从身上掏了块帕子出来擦眼睛,他只好蹲在一旁等着。
祁雪哭了会儿,身上也适应疼了,自己爬起来坐着,问周行牧:“为何要假装坠崖?”
周行牧老老实实地将虎符的事交代了。
“你坠崖后,我越伤心,皇上就越相信是吗?”祁雪咬牙问,她真是想揍周行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他坠崖的那一刻有多害怕!
周行牧见祁雪怒目圆睁,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算了......”祁雪见他不说话,也不强求,事已至此,再去纠结对错已没了意义。
周行牧见她平静了些,便拿着叶子去接水给她喝。
润过嗓子后,祁雪总算完全冷静了下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周行牧知道她在看什么,便道:“陈明珠说沿着溪水走能找到西羌旧址,到时可以用西羌人的工具爬上去。”
祁雪气笑了:“你们瞒着我将计划做得如此周详,可有想过我也会跳下来?”
周行牧摇头,他确实未曾预料过祁雪会跟着他跳下来,早先听她说心悦自己,还以为只是孩子的依赖心......如今看来,或许祁雪说的是真的......
“我后悔了。”
“嗯?”周行牧不明所以。
“我后悔跟着你跳下来了。”祁雪道。
后悔?难道是终于发现为了自己这样的人去死不值得?
不知为何,周行牧忽然有些失落,不过只有一瞬他便释怀了,人之常情而已。
“我想明白了。”祁雪看着周行牧道,“人终有一死,可每人活着的使命都不同,你要守住边疆和平,即使将性命丢在战场上也没关系......我随你跳下来时,想到了哥哥的仇未报,娘亲无人养老,北都城的发展也尚在脆弱期,我之责任尚未尽完,不能同你一起死......”
说到这儿,祁雪凑近周行牧问:“你不想成亲,是怕有朝一日你走了......家里人会伤心是吗?”
周行牧被说中心事,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我只想知道,若我走了,皇上也不再赐婚,你会娶别人吗?”祁雪问。
周行牧抬眼看她,摇头,眼中尽是坚定。
“好。”祁雪看着周行牧的眼睛,“我不会走,但我也不会再问你要答复了。”
周行牧微微歪头,不明白祁雪的意思。
“你是否心悦我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如何,我会留在你身边,以北都王妃的身份、以将军夫人的身份,你守你的和平,我负我的责任,你也不必担心你走后我会如何,在心愿了结之前,我绝不做傻事。”
祁雪跳崖的瞬间确实是想清楚了,周行牧有他的使命,自己也有自己的追求,相爱也不能让人放弃担当,只要周行牧不爱上别人,自己便能占着他“夫人”的位置,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听祁雪说她不再执着于自己的答复,周行牧也算松了口气,举止也自然了许多,两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事。
“阿津说最后一次有人见到虎符是在南都?”
“嗯,是一个南都富商,他见过虎符的消息传出去的第二日,便被屠了满门。”
“谁杀的?”
“不知,我需要去一趟南都,查清真相,寻回虎符。”
“我也要去南都。”祁雪怕周行牧误会,于是解释,“先前有从南都来西都的商人,说在南都也见过真月人,明珠从西羌营里带回来的真月人并非全部,林将军与西羌对峙这么多年,若是西羌有这样的战士,早就派他们出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我要去南都查清真月人的底细,杀光他们,为哥哥报仇,也为往后战事斩草除根。”
这是周行牧第一次在祁雪身上看见杀气,提起祁寒英,她连肩膀都在抖。
既然同路,周行牧便背起祁雪,顺着溪水找到了西羌旧址,两人从屋子里取了工具,回了崖底。
崖壁极高,上面还有凸起的岩块,他们从西羌人的屋子里取了特制的弯刀,可以扎入岩缝中借力。
祁雪浑身都疼,看着崖壁都有些发晕,好在周行牧体力惊人,他用藤蔓将祁雪绑在背上,腰上挂着好几把弯刀,双手交替着发力往上爬,期间弯刀断了几根,周行牧每次都能快速换刀,继续稳稳攀爬。
祁雪双手搭在周行牧的背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压着他。
不久后,悬崖边搭上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周行牧用力一翻便回了地面。
祁雪连忙割断了藤蔓,抬头去看周行牧时,见他头上都是汗,于是递了手帕过去。
周行牧见这是方才在崖底时祁雪擦眼泪用的帕子,一时有些不敢接,但祁雪见他犹豫,便一把将帕子扔进他怀里,自己转身走了。
周行牧擦了汗,在林子里寻了一处水源将帕子略洗了洗,打算还给祁雪。
“给你的。”祁雪看都没看那帕子,只用水洗了洗脸。
“嗯?”
祁雪擦了一把脸起身,有些别扭道:“今年的生辰礼......”
周行牧的生辰和祁雪只差了几日,祁雪是八月二十五,周行牧是九月初八,原先祁雪想着泡汤时将帕子送给周行牧,没想到表白心意被拒绝,这帕子也就耽搁到了现在才送出手。
周行牧看着手中的帕子,上面绣的是鸳鸯,祁雪的女红并不差,甚至算得上巧手,鸳鸯色泽明艳、形态鲜活,周行牧又看了好几眼才将帕子收进怀中。
他送祁雪乌云的那年,祁雪并不知他的生辰,所以错过了,第二年便托陈明珠将马鞍送去了营中,马鞍是用软皮制的,造价高却也十分舒适。
第三年祁雪送了一块据说很昂贵的粉色宝石,周行牧收到时有些无奈,未经打磨的宝石透着粉,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他也不好带在身上。
此刻又收到一条白底绣着鸳鸯的手帕,将它揣入破破烂烂的衣裳中都觉得折辱了它......
但周行牧还是乖乖收着了。
从阴暗的崖底上来,重新见着太阳和树木,祁雪心情也好了些。
周行牧身上带了银子,两人绕过西都城,寻了个村子买了两套布衣穿上,祁雪拆了簪环,将乌发束起,干净利落,但仍是能看出是个女子。
“二位打哪儿来啊?瞧着面生得很!”驿站的小二帮两人牵了马,热情地问。
周行牧需隐藏行踪,所以并未选择往常走的路线,这驿站也是头一次来,小二不识得他也正常。
“从北边来的,想去南都做点生意。”祁雪答道。
周行牧走在前头,他身形高大,将祁雪遮得严严实实,且周行牧长得俊朗,身形挺拔,一看就不是生于寻常人家,小二便只当被他挡住的祁雪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厮,甫一看见,竟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女子。
“你......”那小二愣了愣,在两人之间看了看,问,“二位是夫妻?”若是夫妻便只需安排一间房。
周行牧此前从未来过这个驿站,心中有所提防,想着祁雪还是跟着自己比较安全,便想点头,没想到在他点头前,祁雪先出声了。
“不,我们是兄妹。”
小二忙点头称赞:“两位一看便是龙章凤姿,果然是一家人!里面请里面请,给二位安排两间厢房。”
祁雪跟着小二进了驿站,周行牧走在后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从前在北都时百姓们都知道祁雪是他的夫人,无论是送礼还是吃饭,都是会喊两人一起的......
不过他们确实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在外人面前不装也罢,想通这点,周行牧便不在意了。
吃过饭后,周行牧回了房间,他取出地图仔细计划了去西都的路线,将路线标记好后,他便起身想休息一下,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祁雪的声音。
驿站是一座两层小楼,一层是厨房和大堂,厢房都在二楼,周行牧推开窗低头望过去,见院子里有一陌生男子正在与祁雪说话。
“你是西都人吗?”
“嗯。”祁雪点头。
“我就说在南都没见过你,毕竟......姑娘的容貌见之难忘。”
祁雪低头似是笑了一下:“公子从南都来?”
“是,我出来游历山水,路过此地,不曾想与姑娘有缘......”
“我此行正好想去南都做生意,不知如今南都盛行什么?”
“做生意?家中人没有营生吗?为何要一个姑娘出门做生意?”那男子蹙眉,似是有些不赞同。
“家中人......”祁雪想了想,胡编道,“家中贫苦,父母种地为生,攒不到嫁妆,只能我自己想想法子了。”
“你如此......漂亮,嫁人还需赔嫁妆吗?”
“是啊......”祁雪回想了一下,她出嫁时可是带了不少嫁妆呢,除了许清源给她带的布匹和书册,还有祁寒英塞的银钱与地契。
那男子叹了口气道:“南都的生意可不好做,城中富商早已联合起来,把握了各行命脉,你许是只能做些小本生意赚碎银子了。”
祁雪听了,似是很感兴趣地问:“听闻南都富商遍地都是?”
男子点头。
“那若是有富商举家搬离南都,城中人会觉察吗?”
“城中富商虽多,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自在商会中占着要位,无论缺了哪家,生意都会变动,百姓们能觉察出来。”男子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来,道,“就说前些日子,城中布行的柳东家全家染疫病,一夜暴毙,尸臭还未飘出院子,百姓们就都从布行掌柜的那儿知晓了东家出事了。”
“染了疫病一夜暴毙?”
“是啊,想来也是邪门得很......”
两人说话间凑得更近了,周行牧抱臂在窗边看着,心中愈发不悦起来。
凑这么近,说的话不还是被自己听到了?
见两人越凑越近,他忽然不想听下去了,转身关了窗。
祁雪正想再打听打听真月人的事,忽然头顶泼下来一盆水,全淋在了她身旁男子的头上。
正值二月,还未开春,冰天雪地的,男子冻得发抖,抬头就要骂。
却见周行牧拎着盆靠在窗边:“见谅,天色太黑,看不清。”
一盆水,只淋了倒霉蛋陌生男,一滴没溅小祁身上,小周这什么成分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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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安康各位看官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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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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