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珠靠近城南门时,街上已是火光一片,她穿过乌烟与人群,看见身着北胡服饰的真月人正在打砸铺面,后头跟着一群北胡兵。
陈明珠并未贸然上前,而是转身往北走。
陆岩见邻里都关上了门窗,自己便也回了院子,可他却静不下来,总是忍不住推开门缝去看外头。
城南的吵嚷声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陆岩回屋子收拾了一番,穿着官服往皇宫去。
此时宫门紧闭,陆岩大喊要求见皇上,宫人十分踌躇。
陆岩在宫中是出了名的清廉正直,平日里从不看低下人,在一众宫人中口碑极好,几个宫人对视了几眼,咬牙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替他通传。
宫中周懿放许是得了些消息,并未召见陆岩浪费时间,而是派人将西都军虎符并着调兵圣旨送了出来。
陆岩揣着虎符一路往北城门跑,陈明珠带来的西都军就驻扎在北城门外,若是南门局势不好,她定会回北城门调兵!
宫门口的几个当值宫人纷纷松了口气,还好皇上没怪罪陆大人,也没怪罪他们,听说有北胡人从南门打进来了,也不知今夜能否活命......
几人都惴惴不安地望着陆岩飞奔而去的身影,没一会儿,宫门口又来了个红色身影大喊着要见皇上。
几人转头望过去:这不是陆大人的夫人吗?
“他取了虎符往北城门去了?”陈明珠问。
“是啊是啊,往那儿走了......”宫人给指了方向,转头便不见了陈明珠身影,夜空中只留下她一句“多谢”。
陆岩正跑得气喘,忽然觉得自己后衣领被拽住了,还以为是北胡人打过来了,他抽出匕首就要往后扎。
陈明珠眼疾手快地夺了他的匕首:“是我!”
陆岩见是陈明珠,这才松了口气,赶忙将胸口藏着的虎符与圣旨递了出去:“快!”
陈明珠接过,并未多言,低头看了一眼方才从陆岩手中夺过的匕首,做工粗糙、一折就断......
她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匕首塞进陆岩手中:“用这个防身,你去宫中找行津,告诉她女子军从今日起听她号令,你想法子留在宫中,别出宫。”
陆岩还没来得及点头,陈明珠便已经拿着虎符跑远了。
这夜中都城遭袭,南城门被烧得一片焦黑,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吓得四处奔走......
“中都怎么会有北胡人?”有见多识广的商人认出了北胡人服饰,顿时惊得两腿颤颤,那可是北胡军!当初在北部边境肆虐了几十年,北都被打得几乎灭城,是周行牧力挽狂澜,可如今周行牧下落不明,眼下中都城该如何躲过此劫?
那人越想越心慌,眼见着北胡军越走越近,他却迈不开腿逃跑,身边人好心扯了他一下,他竟摔倒在地,手脚发软,半天也爬不起来。
要死了吗?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北胡军狰狞的面孔愈发清晰,他们手中沾着鲜血的刀举得高高的,劈下来时仿佛带着风......他闭上了眼......
“铿!”一声兵刃相接发出的脆响吓醒了那商人,他睁眼看过去,一红衣女子正骑在马上,单手挥刀挡下了北胡人这一击。
是陈将军!
陈明珠并未过多停留,她扯住缰绳,挥舞手中的大刀奔了出去,身后跟着西都军,气势磅礴、所向披靡!
陈明珠入了战场才发觉北胡军并未深入中都,她心下有些不安,是什么拦住了北胡军的脚步?
中都被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荆。
周行牧收到消息时并未慌乱,他将祁雪的弓箭擦净了,替她背好,缓声道:“我带着虎符去北都调兵,你去中都告知陈明珠尽快从中都脱身,尚不知真月人有多少,若是趁机攻入西都,事情就难办了。”
祁雪认真点头,这几日她的腿好全了,离中都也只剩一日的行程。
周行牧看着祁雪严肃的脸,心中愧疚,昨夜中都遇袭,听闻陈明珠带兵正要击退北胡军,却被他们手中的俘虏绊住。
当夜北胡军入中都后并未直指皇宫,而是闯入城中各处高官人家,俘虏了他们的家眷,以此要挟陈明珠不得动手,现下她只能带兵回守皇宫。
此时中都城并不安全,他却要让她独自一人去送信,周行牧的心中不止有愧疚,还有无尽的担忧。
祁雪很聪明,她定会有法子入宫传递消息,但万一出了意外呢?
似是看出了周行牧的担忧,祁雪伸手握住他的小臂,轻轻晃了晃道:“放心吧,我能行的。”
周行牧的表情并未放松,但他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祁雪收拢手指,捏了捏周行牧的小臂,又道:“从这里去北都太远了,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
她的脸上也有担忧,却又带着信任,这感觉很奇妙,周行牧莫名觉得心定了许多。
她相信自己,自己也应该相信她,没有谁能永远活在别人的羽翼下,何况祁雪本就是能高飞的鹰,她并不柔弱。
两人收拾了行李,在驿站前告别,这是祁雪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同周行牧这样亲近。
他得到了一个吻。
一个缱绻的、缠绵的吻。
祁雪红着脸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赶往中都。
在马上不眠不休地赶了一日路,到中都城外时她已十分疲惫了。
南城门外已全是北胡军在驻守,她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
此时中都皇宫中灯火通明。
“你说要是北胡人打进来了可怎么办?”有宫女心中戚戚,连手中的灯笼都开始打颤。
同行的宫女也害怕,却比她要好上一些,还有心思安慰她:“有陈将军守着呢,不怕的......”
想起陈明珠,二人心中才算有了些底气。
在一墙之隔的御花园中巡逻的女子军听了,心中也有些担忧,小声问行津:“陈将军她能守住吗?”
行津伸手挑开一根横亘在眼前的枝条,平静道:“能。”
宫门外,陈明珠喝完了陆岩送来的热汤道:“能。”
陆岩将手帕递给陈明珠,她却更快一步,伸手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而后看着陆岩手中干净的手帕,两人相对无语......
陆岩见陈明珠有些不自在,忙收了帕子,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周将军如今下落不明,皇上也并未将北都虎符派出去,咱们哪里能来援兵呢?”
陈明珠不欲解释,只低声道:“我说能就能。”
中都遇袭之事早就传开了,虽现下无法向外传递消息,但周行牧应已听说了,早先来信中提到他们已经找到了虎符,接下来她只需守住中都,等待援兵即可。
陆岩不再问了,无论能否等来援兵,此刻他与陈明珠在一起,就已经知足了。
“你说阿津告诉你,宁府的那位‘先生’便是高树?”陈明珠忽然想起先前陆岩带来的消息,彼时她忙着布防,抽不出空深究此事。
想来是行津已去宁府打探过了,若高树就在宁府的话,宁远道与宁瑜定不会不知情,若是二人也参与其中,那便是谋反罪。
“我记得你同宁瑜有些交情?”陈明珠问。
陆岩点头。
宁府虽靠着皇宫,但也并非绝对安全,陈明珠蹙眉,得想个法子将高树抓出来,兴许能解了北胡人出兵的困局。
春风习习,夜里有些凉却不至寒冷,祁雪蹲在城外荒草中掐了掐人中,实在是太困了,需尽快入城去。
入城后应该也是很难靠近皇宫,她要先找个地方落脚......祁府!
她围着城墙绕了绕,寻了一处荒地,城墙外正好长着一棵歪脖子树,枝桠向墙内伸展,但只是几根细细的长条,能承载一人重量的粗壮树干只长到了城墙的一半高。
祁雪想了想,若是她爬到一半城墙的高度,再攀着墙外的藤蔓,或许能翻过墙去,但只要这期间有守卫过来巡逻,那便是死路一条。
此时城内一片寂静,外头的守卫兵都是北胡装扮,国之危已......祁雪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再睁眼时,眼中只有坚定与决绝。
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待守卫一走便摸到了城墙下,爬树这事她已十分熟练了,况且中都的歪脖子树比北都又直又高的树好爬得多,没几下她便伸手攀住了墙上的藤蔓。
祁雪伸手拽了拽,这藤蔓虽看着粗,但却并不算结实,只能堪堪受住祁雪的重量。
她放轻了呼吸,双手抓住藤蔓往上爬,快要到顶时藤蔓却忽然断裂,千钧一发之际她拨出匕首用力扎入墙缝中,可身子还是往下滑了一些,磨得手肘与膝盖生疼。
她一只手抓着匕首,另一只手抠住藤蔓,脚下悬空,祁雪被挂在城墙上动弹不得。
早知道除了爬树,还应该学一点轻功......
祁雪缓了缓,脚尖踩住了微微凸出的墙面,正要往上爬,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糟了,守卫来巡逻了!
此时跳下去便是前功尽弃,她抬头看了看,不远,于是手脚并用快速往上爬,被藤蔓和树枝割伤了也毫不在意。
好不容易爬上了墙,探头一看,墙那头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地砖,若是跳下去摔了,这腿怕是要不得了......
祁雪抿了抿唇,听着守卫的脚步声愈发近了,她调整好姿势,咬牙跳了下去。
脚下果然传来刺痛,但她不敢出声,一声闷响后,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屏息听着外头守卫走远了,才一瘸一拐地沿着墙根挪动。
去祁府可以不走主街,此时除主街外,家家户户都熄了烛火,万籁俱寂,城中少有人家养狗,这会儿便连狗吠都没有。
祁雪的脚步声一深一浅,她在暗处慢慢挪动,走了许久也不见人,心下有些放松,却没想到转角便遇到了北胡军巡逻守卫。
守卫用北胡话喊了一声,祁雪能听懂他在问自己是什么人,她不敢应声,转身要跑,那守卫却以极快的速度靠了过来,她有些慌乱,想抬手遮住脸,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有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脸,将她拖入了黑暗之中......
在考虑下一篇开古言还是现言,大家有偏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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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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