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鸟鸣不断,经过一夜春雨的洗礼,万物簇新,晨露在阳光中晶莹剔透。
祁雪是疼醒的,她睁开眼便看见周行牧光裸的肩头,心头一跳,昨夜的记忆涌了出来,她顿时脸变得通红,想退后些,却扯得脚踝更疼了。
“嘶......”她蹙眉,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了。
“怎么了?”周行牧被吵醒,眼睛还未全睁开,只听到祁雪的声音便问她。
“脚......疼......”她抬了抬腿。
周行牧坐起身,肌肉线条流畅的宽大后背展现在祁雪面前,她不由扯了扯被子捂住脸,只剩一双眼看着他。
周行牧低头才发现祁雪的脚踝肿得不行,昨日白天本就崴了一次,后来又受了一次伤,并未得到及时医治,所以才会肿成这样。
他有些懊恼,昨夜太混乱了,他压根没想起祁雪的脚踝还受了伤。
温热又有点粗糙的大手在祁雪脚踝上摩挲,原先有些胀痛的脚踝开始泛痒......
“我去取药。”周行牧将她的脚塞回被子中,自己下了床。
抹药时祁雪紧紧裹着被子,她在床上躺了好半晌才记起自己的衣裳没了,她左右环视了一圈也没寻到自己的衣裳......
上了药,脚踝冰冰凉凉的,却还是无法下地,脚稍一着力便疼得不行。
“今日不赶路,你先休息。”
见周行牧穿好了衣裳,祁雪有些急了:“我......我的衣裳呢?”
周行牧整理衣裳的手一顿,有些不自在道:“昨夜要热水时,顺便送出去洗了。”
祁雪觉得奇怪,便问他:“我记得这驿站无人值夜的,昨夜那么晚,怎么热水来得那么快?”
周行牧不善撒谎,顿了顿还是将昨夜祁雪昏过去后的事大致说了说。
祁雪听完,仰头躺回床上,生无可恋道:“今日我不出门了,明日一早趁天没亮,咱们要快些赶路了......”她心灰意冷地看着天花板,一想到昨夜周行牧抱着她在驿站几乎逛了个遍,让整个驿站的人都知晓了他们在房中做什么,她就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中......
......
“你知道将军在信中说的那个高树太傅吗?”陈明珠捏着信纸一角,将它放在烛火上燃烧。
“我在宫中许久都未曾听闻这号人物,许是要花一番功夫好好查查了。”行津回道。
“比起这个高树,我觉得宁瑜更可疑。”陈明珠压低了声音道。
行津日落后偷跑出宫来同她商议,为了不让他人知晓,陈明珠特意将她带回了卧房,陆岩只好去书房待着。
方才听到院子门口有动静,似是陆岩的同僚来访,怕隔墙有耳,陈明珠说话十分小心。
“宁浮的弟弟?”
“对。”
“他为何可疑?”
“先前我中都受伤,当晚便收到了解药,查了好几日才知道那是宁瑜派人送来的。”
“当初他也递了求娶折子,莫不是心里放不下你?”行津猜测道。
陈明珠蹙眉:“可我见都没见过他!”她凑近了行津道,“我问了陆岩,他与宁瑜同岁,又是一同科考,多少了解一些......听闻这宁瑜从小体弱多病,左相没少请民间能人异士来医治他,可收效甚微,直到宁瑜八岁那年,宁府里突然来了一位‘先生’,只一副汤药便将宁瑜的身子治好了,左相过河拆桥,治了病随手给了些小银钱就将人打发了,没出半月,宁瑜身子复发,只好又将那‘先生’请了来,从那之后便住在了宁府。”
“此人什么来头?”行津问。
“不知,此人在宁府藏得极深,连府中下人都只知其人,从未亲眼见过,且阖府上下都对此人闭口不谈、不敢多言,如此看来,倒像是将军说的那位消失了的前朝太傅。”
“我会亲自去查。”既然是手下人办不到的,那便是难事,与其继续试探、打草惊蛇,不如自己去查探一番。
“先前皇上可是答应我,我大婚后便放你回北都的,怎么?圣旨还未下来?”陈明珠问。
“圣旨已下,但如今虎符未归位,将军和阿雪也尚在途中奔波,中都局势不明,我不放心,便同他说晚些日子再走,左右圣旨也拟好了,不怕他反悔。”
不知为何,陈明珠总觉得心中不安,但见行津如此坚决,她也只好多劝她去宁府查探时要小心行事......
陆岩的书房中烛火通明,照得同僚们脸上油光满面。
“看来陆编修身子大好了?”同僚问。
“早好了,不日便能回宫当值了。”陆岩笑了笑,他早同陈明珠说了,成亲后便要辞官与她一同去西都,待过几日身子好全了,他便回宫辞官去。
只是看着同僚们关心的脸,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舍,“辞官”二字始终无法坦白。
“说起来......你这书房中是不是有些太亮了?”同僚望着满屋子的烛火,有些不适应。
“是我夫人点的,说是看书忌讳灯暗,怕伤了眼睛。”陆岩想起陈明珠在他书房中添灯盏时,天才微微暗下,她便小心地将灯盏摆好位置,而后还在书房中走了一圈,对陆岩说家里不缺烛火钱,让他看书册时一定要将烛火都点燃,不然伤了眼睛,以后年纪大了会瞎掉。
彼时陆岩的眼里不仅盛着烛光,还有她明媚的眼眸,她说“以后年纪大了”,他同她会一直走到那时的吧?
“哎呀......看来陈将军并不是外面说的那样,明明是贤惠的!”同僚们纷纷夸赞起来。
陆岩压不住嘴角,他知晓外头是如何传陈明珠的,左右不过是“母老虎”“男人婆”之类的,她不在意,他便也无需多关心这些流言,陈明珠的好只需他一人看见便可以了。
几个翰林院的同僚待在一起,除去寒暄,更多便是看书册,陆岩的藏书多,同僚们就爱在他的书房寻书看。
“哟!”有位同僚喊出了声,“陆编修!你快来看看这!”
几人纷纷凑过去看,只见那人手上拿着的书册上有个油乎乎的手印子,虽并未晕开字迹,可读书人都晓得孤本难求,这印子比起沾在书册上,倒更像是沾在了读书人的心上。
“哎唷......可惜了可惜了......怎么就沾了印子......”几人纷纷扼腕叹息,脸上露出纠结又不忍的神色。
陆岩低头看了看,认出那是陈明珠的手印,这书册名中带了个“兵”字,许是她抽出来看过,他有些失笑。
“你还笑?这可是孤本!不是抄录本可比的!”同僚以为陆岩脑子坏了,好心提醒他。
“无妨,说到底,书册的内容是最重要的,晚些我抄录下来,这孤本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几个同僚还是觉得可惜,但见主人家都说无妨,便也不好再多说,随后又找到了几本带着油手印的册子,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有细心的同僚偷偷将陆岩的手与印子对比,发现并不是他的手印,便向其余人使了眼色,众人纷纷猜测这是他夫人的手印。
那便说得通了,夫人强势,即便陆岩心有不满也不敢言,一时间同僚们不知该羡慕陆岩娶了陈明珠往后官路亨通,还是该同情陆岩从今往后在家敢怒不敢言了......
待陆岩的同僚们散了,行津也趁着夜色告辞。
陆岩回了卧房,将藏起的被褥取了出来,铺在屋子角落临时放进去的书案边。
陈明珠觉得自己像是“鸠占鹊巢”,明明这里是陆岩的院子,他却在自己嫁进来后有床不能睡,每夜都窝在书案后边。
不过目前只能如此了,再过几日陆岩便要辞官同她回西都,那时就不必如此委屈他了。
为了补偿陆岩,陈明珠想着待两人回了西都,一定给他空一间大大的屋子,用来给他装藏书。
正想着,陈明珠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耳边吵嚷,她呼吸越来越急促,眉头不自觉蹙起,那声音吵得她心慌。
她想让外面的人别吵了,但怎么也张不开嘴,就这样浑浑噩噩被吵了许久,那声音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屋子里只有窗外洒进来的淡淡月光,四周一片寂静,并无吵嚷声。
陈明珠抬手捂住胸口,她心跳得很快,不对,这样心慌定是不对的......
“陆岩......”她轻声喊了一句。
陆岩从书案后坐起,见陈明珠蹙眉坐着,忙起身走过去问:“怎么了?伤口疼?”
陈明珠摇头,看见陆岩的脸,她的心才定了一些,可那慌乱感却并未完全消散,正在她以为自己想多了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吵嚷声。
“你听到了吗?”陈明珠问。
陆岩凝神听了听,摇头:“什么声音?我没听到。”
“有......”陈明珠侧耳听着,小声道,“有人在叫......”
两人都屏住呼吸,陆岩忽然听到了陈明珠说的声音,那声音嘈杂,由远及近,他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出去看看!”陈明珠一把掀开被子,裹上衣裳便出了门。
陆岩忙也套了衣裳跟出去。
推开了院门,左邻右舍都探头出来看,只见城南那边火光一片,哭喊声不绝于耳,陈明珠太熟悉这声音了,有人打进城里来了!
“都关上门窗别出来!”陈明珠冲邻居们喊,大家都还懵着没睡醒,当下都没动作。
陈明珠见状,迅速转身回院子取兵器,边走边对陆岩道:“让他们都关好门窗熄了烛火待在家中,最好都别发出响动,我去城南看看。”
陆岩知道此刻不能阻拦陈明珠,便点头应下,将陈明珠送出院子时,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小心些。”
陈明珠回头,眸子明亮,脸上尽是坚定神色:“我知道,你也是,在家中熄了烛火等着,我会回来找你。”
听到她说“家”,陆岩心口一跳,想抱住她,但还是生生忍下了,只点点头,目送陈明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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